第 97 章
沉默之际，他突然揽住她。
身体微僵，眉头轻皱，“师父，你……”
“放心，只是为你度点儿真气，方才你差点魂魄分离，真气受损不小。”他淡淡道。
“哦……”蓝冰泠尴尬地笑笑，发现背后的那个温暖的大掌正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尴尬更甚。
她还以为……呃，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果然，涣散的真气重新汇聚，全身都感觉舒畅很多。
“师父，我睡了多久？”本是随口问问，不想秋霁枫接下来的回话让她瞬间呆在那里。
“三天。”他说，眼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什么？！她竟然整整睡了三天！糟了，陌离魂找不到她的话会不会又要大发雷霆，口口声声答应过不会离开他的，如今又食言了，这该如何是好？可是师父明明是说“方才”的啊？蓝冰泠哪知道，在秋霁枫的眼里，时间本就如白驹过隙，何况只是短短三天。
“怎么了？”看她一副震惊无遗的样子，他不由轻问，暗含一丝担忧。难道魂魄没有完全归位，弄得心神恍惚？
“师父，我……我真的睡了整整三天？”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期盼这回答的否定。
“小泠莫不是睡糊涂了，连师父的话也不相信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他脸上荡漾开来，大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感觉到他的指尖触碰到发髻上的那一圈珠花，她忽地抬头，一脸疑惑，“师父，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何我换成男装时，珠花会自动隐去，而换回女装时它又会自动出现。”想当初她本欲换成男装以备外出方便，却想起发髻上的珠花似乎根本无法取下来。正当苦恼时，发髻上的珠花似乎有感应般自动隐去。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做任何解释。不想告诉她，他已经在上面施了法，所以，她的行踪从未逃离自己的视线。
微怵，那一笑让她有种置身镜花水月的朦胧之感，很美，却总给人一种疏离的距离感。
她想，或许这便是她选择喜欢陌离魂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首先注入她的内心，更是因为他的喜怒哀乐总是透明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不用她费力去想，便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的寓意。他高兴的时候可以像个顽皮的小孩子，生气的时候又可以让人不由生出忌惮之心。这样的他让她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显现她最真实的本性。而他，太美好、太梦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似乎永远都一副风情云淡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万年不变。他的内心也复杂地让她看不懂，她清楚地明白，他根本不是谁可以清楚地参透的，就像一本难懂的经书，需要一字一句地细细探究，而陌离魂就像一本封面看似复杂里面却空空如也的无字书，一目了然。
心真的累了，很累，很累……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懂她爱她的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躲入他的怀中哭泣，欢喜高兴的时候可以与他一同分享，没有什么顾虑，更不用因为不了解、不明白而劳累辛苦地活着。
“在想什么？”看她似乎走神，手轻抬，拂了拂她额前微微杂乱的发丝，柔声问道。
“师父。”她突然抬头看他，深深望进他的眼瞳中，从未有过的认真。
“嗯。”浅浅地应了一声，视线从她发髻上的好看珠花落在她的脸上。“怎么了？”
“……师父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呢？”
他刚刚撤离的手于空中微顿，缓缓收回。“……为何这样问……”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尽管眼中有细微的波澜浮动，这样的他让她没来由地生气。
“如果师父当我是徒弟，那就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亲密动作，让他人看去了恐怕会毁了师父的清白，凭空亵渎了师父可不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欲探向她的面颊，却被她轻巧地躲开。
“小泠，你认为师父还把你当做徒弟吗……”正式入门大会上，她选择离去的那一刻，师徒关系就已经不复存在。
“师父当明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一直是我的长辈，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看着他的颜面，清晰地说着每一句话，却避开了他深邃的眼睛。
善于拿对方最薄弱的地方反驳说事，这便是蓝冰泠的聪明之处，也是她的残忍之处。他果然是沉默在了那里。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几分无奈，几分受挫，“小泠，除了这句话，你还想拿什么话来搪塞我？是不是还想说师父身为常云山掌门，当以天下为己任，不可做出什么有愧于天下的事情？”
“我……”蓝冰泠一句话顿时噎在那里。不得不说，他太了解她了，在他面前，她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明明在外人看来复杂难懂的她在他面前却成了透明的存在。
“师父既然看透一切，就应该按照那亘古不变的轨道走下去，做个好神仙，好掌门，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小泠……”他瞳中的黑色深了几分，如一个神秘的深渊，吸引人沉沦，却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她轻笑一声，淡淡问道：“师父带徒儿回枫山的事情，几位师伯应该不知晓吧？”
“……”
“既然师父心存顾虑，说明师父的心中对一切事情的重要性还是了如指掌的。”
“小泠。”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难得一回强势地打断，“师父！前世的我活得太累了，现在的我只想平静地度过这一生。我要的东西，师父注定给不起！”说她残忍也好，说她无情也罢，自从凤天琪死后，她便清楚地认识到，如果注定无法在一起，就要趁早结束一切，不需要留下任何牵绊。
他抬起的眸子缓缓垂下，忽而转向窗外的那一片苍翠，不知想着什么。
“师父。”她轻唤一声，从床上起身，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了他半响，缓缓地鞠了深深的一躬，“感谢这些年来师父对徒儿的悉心教导，师父的恩情弟子永远铭记。也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若没有师父就没有……”
“够了，小泠。”他望着窗外的眼眸忽然转向她，竟带了一丝淡淡的寒意，让她不由一怔。几乎是瞬间移至她的身前，离得很近很近，他轻微的吞吐之气都能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线条优美的下巴，明明是十分轻佻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如此出尘高雅。还没回神之际，那微凉的唇瓣已经贴了上去，弥留片刻，开始轻轻吮吸。恍惚之间好像忘记了一切，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双眼猛睁，她到底在干什么？！正欲抬手推拒他，他却先一步放开了她，淡淡的声音含了淡淡的笑意，“还说不喜欢？嗯？”
眼里的惊讶旋即被一层怒火包围，后退几步，远离他身上的气息，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总是贪恋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有一种心安的错觉，那股淡淡的竹香总是把她的心潮带向一片宁静的领地。错觉！这都是错觉！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师父把我当成了什么？！”她从未朝他怒吼，这是第一次。
“小泠。”他欲上前，却见她猛地后退一步，仿若他是洪水猛兽。眉头微微皱起，遂不再靠前。
“怎么了？”他的声音变得轻柔，眼里的深意渐渐剥落，盈满了宠溺。这样的他往往让她更加害怕。
“不要过来！”她猛喝一声，神色慌乱地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直到门口，她忽地转身，飞快地逃窜而去。
没有追去，他的眼里出奇地没有任何波澜，反而露出一抹淡淡的却又陌生之极的笑意，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诡异……
幽深的瞳蓦地扫向窗外，一棵高高的翠竹咻地倒下。
“快了……”他低喃，嘴角轻勾，诡异得陌生……
漆黑的夜幕，璀璨的星光，遥远的仙山之巅，一青衣男子傲立其上，旁边是一个花白胡须的道长，眉宇之间微微透着一层隐藏起来的顽皮之色。
“甄掌门叫老道来不知所谓何事？”
“……吴长老可曾发现紫冥星的异常？”犹豫了稍许，问道，隐隐流露出担忧之色。
两人却是白桦山掌门甄子胜和常云山长老吴子真。
吴子真不由叹息一声，“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甄掌门当知，五大长老中，老道法术最弱，却最善长星卜之术。每个仙人的命盘对应一个星盘，紫冥星正乃我常云山秋霁枫的星盘。近来，紫冥星光芒大盛，隐隐有晋级神阶的趋势，神界凋零，霁枫若真能进入神阶，对仙界人界都可谓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那盛放的光芒中却参杂着一种暗红色，且有愈来愈强悍之势。”
“吴长老为何不告知无为几位道长知道？”
“甄掌门这么久未说的原因便是老道的原因。”
他深叹一口气，“是啊，泠妹可能是霁枫由仙阶晋级神阶的天劫，若是让无为知道了，以他的性格，泠妹怕是好过不了。”
“可是有一点老道不明白，甄老弟你明明答应那丫头要封印他的记忆，为何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像忘记一切？”
听他换自己老弟，恢复那副随意姿态，他也变得恣意，“呵呵，吴老兄当真以为我封住了他的记忆？”
“此话怎讲？”
“情根深种，早已入了心神。”
“难怪一醒来就一副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原是在找那丫头，发现紫冥星的异常后，我当自留了心眼，却发现霁枫暗中下了枫山，已有数次。如此想来，必是与那丫头有关……哎，孽缘啊……”
“吴老兄，可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甄子胜幽幽地望着天幕中那个耀眼的星辰，眼神变得飘渺，“老兄可记得六界流传的一个预言？”
吴子真双眼猛地瞪大，“你是说霁枫他很可能是？！……”旋即抬头，同他一起看向那颗紫冥星。
耀眼的星辰于天幕中格外耀眼，自内散发出的一阵红光越来越盛，有覆盖其光芒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