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喂，甄哥你这掌门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后日便是比试大会，你把弟子仍在常云山不管，自己却在这里同我下棋。”蓝冰泠落下一子，笑着看向他。
甄子胜摇摇头，似是无奈，嘴角却大大勾起，“谁叫泠妹的厨艺好，棋艺也如此好，害得为兄都没心思管其他事情了。”自从上次蓝冰泠做了几道菜正要自己吃时，甄子胜一时好奇尝了几口，直夸好吃，后来便吃上瘾了。他不似秋霁枫，从来都是随心而为，虽然自己也是早已不食人间烟火，但也颇为喜欢这口福之乐。至于下棋，本是蓝冰泠闲着无聊，和他下了一局，最后以平局结束，没想到甄子胜便在一直要跟她下下去，知道自己输为止。蓝冰泠以前也是一个棋迷，此刻算是乐在其中。
两人下棋下得正在兴头上，甄子胜执棋的双指微顿，接着落下，突然笑道：“霁枫，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啊。不过呢，这次你来得晚点儿也没关系。”
原本平静的一处空中有气流微动，一阵白光闪过，秋霁枫的白色身影逐渐显现。
蓝冰泠一看来人，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淡笑道：“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秋霁枫看向眼前的女子，眼里有着浅浅的笑意，在瞥见正坐在棋桌旁的甄子胜时，恢复清淡的表情，“你怎么在这里？”
甄子胜看着好友一如既往的冷脸，瞬间移至他跟前，一拳垂在他胸膛，爽朗一笑，“我说你怎会好端端的收什么徒弟，原来是发现璞玉了！”说完向蓝冰泠的方向瞥了一眼。
秋霁枫没有继续他的话，淡淡道：“后日的比试大会可是你提出的，到时莫要缺席。”
甄子胜浓眉一挑，无奈地轻叹口气，“放心吧，后日一定到。”本是闲来无聊才建议办个什么比试大会，现在却发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不舍地看了蓝冰泠一眼，突然想到什么，甄子胜笑问道：“泠妹，后日的比试大会你应该也会在场吧。”听他如此一问，蓝冰泠转头看向身旁的秋霁枫，眼里满是希冀，“师父？”
秋霁枫见她身体已经无恙，此时又是一脸恳求，便淡淡道：“去吧。不过，你不能参加比试，只能呆在一旁看着。”
蓝冰泠轻笑，“多谢师父！”说完朝甄子胜偷偷眨眼，小声道：“甄哥，师父他同意了！”
听到蓝冰泠的称呼，秋霁枫轻轻皱了下眉，声音含着薄怒，“小泠，不可放肆，他是你的长辈。”
甄子胜无奈笑道：“霁枫，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客套一番就好，自己人何必如此在意。”说完朝蓝冰泠一笑，“泠妹莫怕，有大哥罩着你，霁枫不会拿你怎么样。”
蓝冰泠听完，不由低笑出声，“甄哥，师父他不会惩罚我的，你不用担心。”
自己人？秋霁枫在两人没看到的地方微勾了下嘴角，很快消融不见。
“这样吧霁枫，不如让泠妹也别叫你师父了，就跟叫我一样叫你秋哥好了！哦，不对，还是叫枫哥好了，怎么样？”甄子胜调笑道。
“胡闹。”秋霁枫淡淡地说道，然后一挥衣袖转身离去，只是步伐有些许慌乱，轻微地让人难以发觉。
看人已走远，两人相视一笑。
“甄哥，你连师父的玩笑也敢开，小妹好生佩服！”
“呵，谁叫他老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一天到晚师父长师父短地叫着让人听着就心烦吗？”
“嗯，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发现了，不过我倒觉得叫枫更简洁好听。”远处的脚步微顿，嘴角微微勾起，接着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还有，甄哥，小妹觉得你有时还蛮像吴老头的！”
“吴老头？你说的可是常云山的吴子真？”
“正是，不过甄哥可比吴老头潇洒多了。”蓝冰泠眼珠一转，笑道。
“呵呵，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么！”甄子胜爽朗一笑，看着蓝冰泠，略微思索片刻，眼里泛着光，“泠妹，我看你对你师父毕恭毕敬，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
蓝冰泠顿了片刻，又露出那种淡淡的笑，望着他，“甄哥可知，当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面镜子，它对我笑，我就会跟着笑，它对着我哭，我便会跟着哭。我对师父毕恭毕敬，有时我们甚至如同两个陌生人，是因为师父在我面前便是如此，而——”蓝冰泠朝甄子胜笑道：“甄哥在小妹面前如此随性，小妹性格里那抹藏着的洒脱之情也便跟着流露出来了。”
蓝冰泠起身走至窗前，背对着他，望着夜幕中已经升起的圆月，继续说道：“小妹从来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谁对小妹使坏，小妹也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同样，谁可以全心全意待小妹，小妹也会真心待他，甚至把整颗心都给他也在所不惜！”看着那轮皎洁的圆月，蓝冰泠的眼神此刻变得迷离，透过那轮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听完蓝冰泠的话，甄子胜的眼睛渐渐变得幽深。
庄严肃穆又空旷冷清的大殿里因为桌前的三人变得微有生气。
“哇，泠妹，你的厨艺真是不错，这些菜很是好吃。”甄子胜不禁赞道，望向一旁的秋霁枫，眼里满是调侃的笑意，“不过，霁枫，据兄弟我所知，你可是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如今怎么也破例了？”
秋霁枫微扫他一眼，淡淡道：“啰嗦，吃饭。”
甄子胜大大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一旁的蓝冰泠，样子颇为认真，“泠妹，霁枫他似乎不太喜欢你做的东西，不如你改做我的徒弟，来白桦山做饭给我吃好了！”
“喜欢。”蓝冰泠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这淡淡的一声硬是哽在了喉咙。
甄子胜也微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接着朝蓝冰泠笑道：“泠妹不是喜欢美丽的风景么，我白桦山可是风景秀丽，美不胜收呢，泠妹可以去游玩一番，为兄保证带你玩个尽兴！”
“好啊，我——”蓝冰泠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身旁的秋霁枫开口道：“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带小泠去，不用麻烦你。”
甄子胜摇摇头，笑道：“啧啧，霁枫你这师父当得可真是尽职！”
秋霁枫眼眸微敛，淡淡道：“我不会一直是小泠的师父。”
“师父？”蓝冰泠不解地看向秋霁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秋霁枫避开她的视线，不去看她。突然，秋霁枫忍不住捂住嘴轻咳了两声。甄子胜眼中射出两道犀利的光，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下一刻震惊地看向秋霁枫，“霁枫，到底怎么回事？”从一开始见到秋霁枫，甄子胜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把脉时才发现，秋霁枫全身的真气竟有近半流失，到现在还有些许混乱。这一发现令甄子胜大吃一惊，这世上有谁能伤他如此？！脑中猛地闪过一道亮光，另一只手一下拽过蓝冰泠的手腕，瞳孔猛然紧缩，难以置信地盯着秋霁枫。
秋霁枫不着痕迹地挣开甄子胜把脉的手，眼眸微敛。而蓝冰泠也从两人的反应中了解到什么，眼中闪着复杂难懂的光泽。甄子胜收回两手，犀利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没有说话。一时之间，空气变得沉闷，各人心中想着各自的事。
枫山顶上，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矗立不动，衣衫随风翻飞，发丝飘逸，狂乱地打在脸上。
“霁枫，你我千年好友，有些事无需隐瞒，你老实告诉我，上次你在河边说的‘她’可是指泠妹，你的心烦之由是否也是泠妹？”甄子胜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半响，一道轻如羽的声音响起，“是。”停顿了一会，补充道：“我喜欢她。”
风呼呼地刮着，空气仿佛已经冻结，僵硬地没有一丝流动。许久，响起轻轻的叹息声，“也难怪，像泠妹如此出色的奇女子，谁不喜欢呢。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被称作无情无欲的冷面上仙——你也会有动感情的时候！霁枫，这是件好事，为兄应该赞同你，因为你终于开始明白感情这回事了。可是，兄弟我说句心里话，我其实并不希望泠妹也同样喜欢上你。”看到秋霁枫转过头，不解地看向自己，甄子胜回视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虽然认识泠妹才一天的时间，但是我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知己。霁枫，你身上的顾虑太多，我担心有一天你会伤害到她。”
“我不会的。”秋霁枫淡淡说道，却带着一丝坚定，说完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处。甄子胜看了一眼秋霁枫消失的地方，眼睛里闪着幽光，口中低喃：“霁枫，其实为兄同样不想你受到伤害，因为泠妹的爱，你给不起。”只是这声低喃最终随风而逝，无人听见。
秋霁枫不知不觉回到了蓝冰泠住的小屋，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嘴角轻轻勾起。眼角突然扫见桌上的几幅画像，秋霁枫瞬间移步至桌前，大手小心地取起画像，在看到画像的那一刻，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拿起那一张张自己的画像，
秋霁枫无声地笑了，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表情么？打量画像良久，秋霁枫才小心地将画像放回原处，手指却在不经意间触到这沓纸下压着的另一幅画，一块黑色的衣角从纸张上没有被掩实的地方露了出来。
秋霁枫轻轻取出那张压在最底层的画。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秋霁枫一双眼睛骤然变得凌厉无比，杀意一闪而过。
白色身影渐渐远去，那张画像也掉落在冰冷的地上。画上，一张霸气无比的俊脸展现在眼前，长长的藻红色发丝狂乱地舞动，紫黑薄唇紧抿，两只血红的眼瞳透着嗜血的杀意，却不协调地露出一抹宠溺的温柔，全身黑色段袍，披风随风鼓动。冷酷得无情，无情得霸道，霸道得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沦！而画中的一笔一划都让人感到作画之人必是带着一种深厚的感情去勾勒出他的每一处轮廓！
地上的画像渐渐有火光泛起，火越烧越大，画上的男子一点点消失在大火中，最后仅剩的那双血瞳也渐渐湮灭在火星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