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可是，对我来说，回忆不是用来回味的，而是用来折磨的。这些日子以来，对师父的思念越深，我就越痛苦。痛苦得想要死去。若我知道师父会因为这件事而对我从此不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那样做的。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拼命制止…那样，现在我依然会和师父在天山上，幸福地生活…”
青梦道：“那么，你并非是想在虚镜里跟你师父在一起。而是，要制止那件事的发生？”
萧缘点点头：“是的。我怎么敢奢求能够跟师父在一起呢？我只希望，能够一生一世陪在他身边，做他的乖徒儿。”
青梦道：“只是因为这样，就轻易舍弃性命，是否太过不值了？也许，你可以当面跟你师父认错，求他原谅。”
萧缘轻轻摇首：“若我能见到他，我会这样做的。可是，此生，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与他相见了。而况，即便如此，我们日后又如何面对彼此呢？我跟师父的感情，已经有了抹不去的污点。除非，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她抬首看着青梦，“你说，已经发生的事，要如何当它没发生过呢？”
“我明白了。”青梦命馥儿上了浮生茶，“饮过此茶，你若要反悔，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萧缘接过茶杯，迅速饮了下去，脸上呈现的是将死的决然：“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玷污了师父的清誉。若姑娘日后有机会见到我师父，请告诉他，阿缘对不起他。”她轻轻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仿佛弥死的蝴蝶，“开始吧。”
萧缘的要求很简单，只需制止她跟萧南枫发生**的行为便可。所以青梦轻而易举便完成了她的梦想，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回到现实的世界中，青梦看着躺在虚镜前，虽已死去，可依然眉头紧锁的萧缘：“她终究没能幸福。”
馥儿不免替她感到难过：“没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日日受单恋之苦，又怎么会幸福呢？为了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萧缘姑娘真是太不值了！”
青梦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可至少，她不再内疚。至少，她的师父，没有抛弃她。这样，也是一种安慰吧。”
青梦没有把萧缘的魂魄拿去喂珠子，而是用一个符袋将其收了起来。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在不久之后，一定会来的人。
自萧缘之后的一段时日，云烟楼没有再接生意。而北城雪自从离开之后，也没有再来。
有时候，青梦会想起北城雪。想起他的时候，她会感到迷茫，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想起他呢？他们明明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可是，越是想忘记，却仿佛记得越牢固，挥之不去。
半年后。
沉寂了半年的云烟楼，终于传来了久违的敲门声。
来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一身风尘，一脸憔悴。他甚至都没看为他开门的馥儿一眼，急急冲了进来：“阿缘，阿缘呢！”
青梦此刻刚好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微微勾唇：“萧南枫，你终于来了。”
萧南枫急忙走向她：“告诉我，阿缘在哪儿？她是不是来过？是不是！”
青梦全然不顾他的焦急：“她是来过。不过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她人呢？”
青梦微微偏过头，看着他：“你该是听说过云烟楼是什么地方吧？既然选择了进来的人，还有想活着出去的么？”
萧南枫面色骤变，整个人仿佛瞬间沧桑了：“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青梦淡淡道：“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人来给她收尸，所以，我就把她葬在了云烟楼的后山上。半年了，尸体也该腐烂了。”
萧南枫好像被抽离了魂魄，喃喃道：“我去看她，我去看她…”
他想快速往外走，可步履维艰。
青梦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现在才想起她，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不在了，何必再做这些无谓的事。”
萧南枫停住脚步：“她临走前，可有说过什么？”
“当然。她说了很多，全是关于你们的故事。”青梦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道，“最后一刻，她说的是，她对不起你，她不该，毁了你的清誉。若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拼命制止。她不求能够跟你在一起，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你看，她真得是很后悔，很内疚，所以宁愿用生命换了这样一个虚无，在那个虚镜里，你们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你没有抛弃她，她永远都是你的乖徒儿。最最重要的是，在那个虚镜里，她没有见证你的狠心，没有被你伤透了心。”
萧南枫深深吸了口气，身子在微微颤抖：“我去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