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轻举妄动。”霍病虎将手中的圣十字架靠近勿贪手上那一团无声燃烧着的烈焰,“贫僧不想跟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同室操戈,让路!否则就看看这木头禁烧不禁烧!”
“住手!!”四名助祭都按捺不住地叫嚷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四人叫完面面相觑,眼神中尽是犹豫不定,圣十字架是万万不能收到损害的,可是这妖僧却也是广商君指明要生擒的人,究竟如何抉择?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都不敢拿主意,眼见霍病虎眉头一扬便要将圣十字架凑到烈焰上去,四人顾不得许多,齐齐叫道:“依你!”叫完相视无言面带难色,片刻后还是最年迈的那人冷着脸朝三原武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让开一条道。
霍病虎哼哼一笑,领着勿贪和紫城子迈步就往那三原武卒让出的道路走去,“把圣十字架交出来!”四名助祭急声道,霍病虎头也不回地答道:“待贫僧三人出得谷去,自会交予你等。”说着脚下步子加快,朝裂谷出口走去。
眼见霍病虎三人渐渐离裂谷出口愈来愈近,四名助祭心里愈来愈焦急不安。
“真的就这么交给他们?”勿贪低声道,双眼不停地扫视着周围三原武卒,一旁紫城子脸上若无其事,却也是全神贯注地在防备着,只有霍病虎,双目微眯着也不知在看着何处。
异变陡生!
霍病虎毫无先兆地地将手中圣十字架甩手朝身后打出,赤红的真气裹着圣十字架如电般射入夜幕之中,接着大喝一声:“走!”脚下奔雷步法施展,嗤啦啦带起一溜电光,瞬间扑至一直呆呆驻马一旁的护教骑士面前,那骑士神色大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撞飞跌落地面,勿贪和紫城子也纷纷效仿霍病虎,毫不犹豫地夺了一旁护教骑士的战马,三人头也不回地纵马冲出裂谷去了。
“怎么又是我!”那被霍病虎撞飞堕马的护教骑士哭丧着叫喊道,“上次也是抢我的马!!”
四名助祭在圣十字架飞出的那一瞬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惊慌失措地大叫道:“快快去寻!!”“圣器要是损伤了丁点尔等都是罪人!”
于是一时间也无人去管纵马飞奔而去的霍病虎三人,他们知道追也是徒然,倒还不如仔细去寻那圣十字架,早些寻到圣十字架倒也算立一大功,是以三原武卒和四名助祭、损失惨重的护教骑士团,纷纷朝圣十字架的方向追寻而去。
叶慈南满受屈辱地爬起身来,看着霍病虎的身影消失在三原武卒的阵型里,默默地捂着胸前走到篝火前,从地上尸体身上扒下一件披风围上,羞耻地躲到一旁岩壁底下阴影处,不管是身为大虞右丞的独女,还是身为圣教裁决院护教骑士团团长荡魔将军,今晚叶慈南可谓是掩面尽失,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被猥亵,她几乎想要一了百了。
远远的传来数声气急败坏的怒吼,霍病虎哈哈大笑,双脚用力一夹马肚,策马狂奔,笑声在风中传出老远,勿贪和紫城子此时也立时明了,定是霍病虎在圣十字架上做了手脚,说不得是偷梁换柱了一把,他打出去那个根本不是真的圣十字架!
“这个玩意儿,怎能再落到他们手中!”霍病虎伸手向勿贪紫城子示意,只见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圣十字架!
勿贪和紫城子不由得大笑起来,霍病虎这一手狸猫换太子把四名圣教助祭、三原武卒和护教骑士团当傻子耍了,三人岂能不发笑?
夜幕中,马鸣风萧萧。
三人正策马奔腾着,忽地感觉前方传来一股莫名的气息,即生机勃勃,却又暗含灭绝之意,三人勒马停下,便见薄雾中一道身影渐渐现出,黑暗之中泛起一层淡淡地光幕,便见那是一只泛着五色光芒的神鹿,背上跏趺着一个形容古怪无比的童子,淡淡的彩光中可见童子一颗剃得精光的脑袋下,一张脸半枯半荣,半边脸莹白如玉,半边脸枯干如骨,眼眶中空洞无物,他一手持一柄满是倒刺的奇形宝剑,另一手握着泛紫光的古旧钵盂,正是自称忏悔者的梵赑!
“是你!?”霍病虎眉头一扬,颇有些惊异,“想不到会在此见面。”
“一切都在因果轮回中。”梵赑微一点头道,“虽有些意外,不过亦在情理之中,你是来伺机杀芈子丰的罢?”
霍病虎点点头,丝毫不惊讶梵赑知道他与广商君之间的仇怨,毕竟梵赑可能是所谓的陆地真仙,手段岂是凡人可想象的?“是了,前辈正好解了我眼下之难。”霍病虎突然道,看了看手中的圣十字架,毫不留恋地抛向梵赑,梵赑身子纹丝不动,只轻轻抬了左手,手中钵盂如有无形的吸力一般将圣十字架吸了过去。
“圣十字架。”梵赑扫了一眼平平无奇的木质十字架,脱口便叫出圣十字架的名号,“也是,你们留着也无用,反倒平添麻烦。”说着也不见如何动作,那圣十字架便没入了泛着紫光的钵盂之中,彷如被吞了一般。
“那么,前辈在这个鬼地方又是来干嘛的呢?”霍病虎问道。
“我是个忏悔者,亦是复仇者,我所前进的方向有什么,我自然清楚。”梵赑淡淡地道,目光穿透黑暗,望向圣子显灵塔的方向,“真是讽刺,圣教所谓的圣地,却是那些非人的聚集地。”
“你是说使徒?”霍病虎皱眉道,“圣子显灵塔附近有使徒?”
“刚才那只公羊?”紫城子问道。
“不是使徒。”梵赑摇头,“或许是……其幕后之元凶。”五色鹿迈着小步,驮着梵赑朝霍病虎三人走来,但三人都知道,他是要前往圣子显灵塔的方向,“我要去的地方,恐怕便有你苦苦追寻的那个身影了。”
“等等,你是说……”霍病虎面色凝重起来,“所谓的神使会出现在圣子显灵塔!?”霍病虎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微颤。
“那三个家伙可以存在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人类的怨念卷起漩涡,那么他们无处不在。”梵赑冷笑道,“但他们从不曾以肉身降临,所以也可以说他们不存在。”不等霍病虎开口,梵赑又道:“除非……除非怨念之大,超出人间能承受的临界点,那么,便会出现只属于神的领域的…千年一次的……”梵赑语焉不详地停下,与霍病虎面对面,一只眼神清澈的眼睛和一只黑洞洞的眼眶盯着霍病虎,“你不是在梦中看见了蛟化龙腾于天际的景象么?恐怕俗世间所有人都在梦中看到了这幅景象,这便是圣教所谓的,启示。”
霍病虎惊异得一时间愣住了,颇有些目瞪口呆地听着梵赑继续说道:“那便是意味着,在这个现世中,以蛟龙为象征的某个存在将降临,肉身显圣。”
“你是说,欧阳余晖?”霍病虎几乎是咬着牙将一字一句挤出牙缝地道。
梵赑道:“所谓祭典,便是庆祝圣子降世的仪式,事实上你已经见识过了。”
“你是说,日蚀?”霍病虎看着梵赑,问道,“这次祭典是又一次的日蚀?那时的情景会再现?”
“很可惜,凭凡人的手,是无法阻止这个仪式的。”梵赑继续道,“这个现世人间便如水中月影,要水中捞月是不可能的。”
“既是结局依旧如同那时一样?”霍病虎恨声道,梵赑却有些答非所问地道:“你我一直在因果的流动中,我们还在此处便是证明,只要还在人世间,你我便如水面的月影一般。”
霍病虎皱着眉,梵赑继续道:“尽管因果轮回中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但是某些重要的点,他们无法算清变数,比如你的生还,另外,你那作为祭品的标记,或许再次成为一个救命的变数也未可知。”
“这个?”霍病虎伸手抚过脸颊上墨绿色的伤疤。
“我跟你解释过,因为这道伤疤的存在,你实际上并不完全处于人间,而是身处人间与冥界的边境,所以,”梵赑颇有深意地看了霍病虎最后一眼,座下五色鹿已经驮着他与霍病虎擦肩而过,“尽管只是一小步,但你却是在人间以外的地方。”
“或许你不是水中的倒影,而是搅起水花的鱼。”梵赑头也不回地道,身影渐渐在薄雾中变淡。
霍病虎掉转马头,看着梵赑渐渐消失的身影,在那身影消失处,任然传来梵赑的声音:“听我一言,在那盲目的羊群聚集之地,在所谓的圣子降临之时,复仇,或是拯救,二者只能择其一,你看着办罢,后会有期。”
那泛着淡淡微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寒风将霍病虎三人的衣袂吹得翻飞不已,却吹不散那一团团的薄雾。
勿贪和紫城子听得个似懂非懂,霍病虎对梵赑最后一句话更是一头雾水。
“无论如何,这次祭典我要做的只是再次活下来,”霍病虎狞笑了一声,“然后把圣子宰了。”
高耸的圣子显灵塔上,圣光耀洁。
四十九下钟声响彻云霄,有熊原上人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