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地的霍病虎,凌玉然不由冷笑两声,大步跨前便要一脚跺在霍病虎小腹上,欧阳元醴都不由得失声叫了起来,伸手就要发毒针打去,欧阳余晖却一把拦下她,一旁李云瑞也道:“看,病虎没事。”
欧阳元醴闻言看去,果然,霍病虎一个后滚翻跳了起身,扭了扭脖子摸了摸下巴,龇牙道:“拳力不小,幸亏贫僧筋骨尚算结实。”
凌玉然一脚跺空,直跺得地面一阵摇晃,微一愣神,却又冷笑着道:“看见你那光头便心中烦躁,待本指挥使踩爆它罢。”
霍病虎也冷笑起来,一指凌玉然身后:“先担心他们罢,你属下快死光了。”
凌玉然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去,却在瞬间便暗道不好,急忙回过头,只见一只并不算大的拳头在眼中迅速变大,继而充斥整个眼眶,随即左眼便是一黑。
凌玉然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大喝一声“无耻!”同时左脚直蹬而出,霍病虎却是眼见凌玉然身形一动,便蹲身后转一记扫堂腿,顿时凌玉然一脚蹬空反被扫倒,霍病虎看着倒地的凌玉然,也不上前,只是冷笑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的下属都要往生去也。”
明仁堂刺客本就专习刺杀暗袭之术,正面交锋本就略弱于控鹤卫,加之先前凌玉然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谋定而后动地杀了两个身手最为出众的刺客小头目,院中明仁堂刺客根本便是落在了下风,只是就在霍病虎和凌玉然打得拳拳到肉热火朝天时,曾凉莹和李云瑞早跃上了房顶,手中各自一把自城主府中缴得的宋军劲弩,右手持弩,弩身架于左臂,连连发出五十步内可穿透一扎生牛皮的利箭,院中控鹤便如一个个活靶子被暗箭一一点杀,偶有不死的也都是重伤倒地,场面一时扭转竟是明仁堂占尽了上风。
凌玉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晃了晃仍犯晕的脑袋,耳中听得身后一众下属时而发出的惨叫,二话不说,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支信火令箭就要扯动套绳,欧阳余晖正要开口提醒,霍病虎却是早在凌玉然伸手入怀时便是一脚扫在一旁杵着的熟铜八棱棍上,将一杆重百余斤的杀器踢得飞起砸向凌玉然,凌玉然自然不敢以肉身与这如今凶名在外的杀器抗衡,急忙退后抬手,手中同时扯断套绳,只听嗤的一声,手中信火竹筒便冒出火花,一支令箭便要穿云直上,却见那杆熟铜棍猛地旋转着加速捅来,正是霍病虎握棍在手转腕刺出,棍梢正击在凌玉然鼻梁上,顿时将凌玉然高挺的鼻梁打得塌了下去血肉模糊,同时旋转的棍身将那刚冲出信火竹筒的令箭打偏斜斜往地上飞去,被地面弹起后飞射到一边墙角处,只听得砰地一声,令箭炸开如烟花一般,青红二色的烟火四下里窜。
霍病虎一棍中的,翻腕提棍脚下不停,追上踉跄着后退了三四步的凌玉然,跃起当头就要一棍打杀他,不远处欧阳余晖口中又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吃俺老孙一棒!”
这一棍来得凶猛,凌玉然鼻梁碎骨都几乎扎进脑子里,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一身内力因剧烈的痛楚而根本提不起,模糊的双眼中最后看见的便是那熟铜八棱棍弹指间落下。
天灵盖被砸开的凌玉然轰然倒地,红白液体自颅中淌出,霍病虎面色如常地在凌玉然衣裳上蹭着棍梢上的脑浆鲜血,转头看向欧阳余晖道:“如今这乐子可是大了。”
欧阳余晖看着最后一名控鹤卫咽气倒在血泊中,老神在在地扬了扬右手中一张纸条道:“后方来信,宋军大营昨夜被袭,楚军放火劫营,宋军炸营了,死伤无数,岑危桀差点儿被皇甫庚霜万箭齐发射死,率领残军连夜逃往定北城。”
众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霍病虎将长棍一甩,扛在肩上,幽幽道:“那这通虞商会……”
欧阳余晖摇着纸扇,笑而不答,此时早有明仁堂刺客将外面商会大门紧锁,将萧自诚抬进后院扶着让他坐在藤椅上,欧阳余晖径直上前,并指一探萧自诚颈侧,不禁皱眉摇摇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李云瑞此时自通虞商会三层楼的房顶上跃下,一溜小跑至后院口中喊道:“街上乱起来了,西市四面包围的城卫军都急匆匆地撤了!”
欧阳余晖闻言手中折扇一收,看了一眼死伤了近十人的属下,缓缓开口道:“尔等追随我已有数载,今日却在此折了八位弟兄性命,更是个个负伤,此乃本堂主的疏忽。”说着对着齐齐成一排的八具刺客遗体右手抚胸深鞠一躬,直起身时却缓缓开始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他环视着十余名刺客和霍病虎、李云瑞、欧阳元醴和曾凉莹,一字一句地道:“杀宋军,开城门。”说着将折扇插在腰带中,一手抓着绿鲨鱼皮剑鞘的花殇剑一手抓着问心刀,当先向大门大步流星地走去。
霍病虎两臂搭在肩扛着的长棍上,看看狼藉满地尸首横陈的院子,跟在欧阳余晖身后大摇大摆地也向门口走去。李云瑞和欧阳元醴、曾凉莹却是带着剩下的十余名刺客纵身上了房顶,施展开轻功向北边去了。
欧阳余晖和霍病虎出得门来,只见街上冷清狼藉,仅有的三两个行人也是匆匆地赶着逃回家,霍病虎看着欧阳余晖突然来了句:“不如再比一场脚力?”欧阳余晖笑笑,正要开口,却已经脚下发力施展开踏雪无痕的身法向城北赶去,霍病虎深吸一口气,右手单手拖着熟铜棍,内力运至双腿,骤然身形一动,脚下爆出两股烟尘,人如脱缰的烈马一般前奔,每一脚落地都会将脚下石板路面踏得粉碎,却着实迅猛如雷电,不负奔雷步之名。
一阵狂奔,如惊雷落地奔行的霍病虎在拖着熟铜棍摧毁了不计其数的路面砖石之后,首先到了北门前街口,奔跑如雷电的霍病虎停下来时却是在极动中骤然极静地站立原地,气不喘心不慌地看着面前高高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守城士兵,还有大群明显是刚逃进来的岭南军残部正在登上城楼加入守城,一个披风已千疮百孔身上铠甲尽是裂痕和血污的高大武将站在城门下大声下达着军令,只是用左手死死捂住的右肩伤口包扎处却止不住地往外渗着殷红的血,此时欧阳余晖才轻飘飘落地在霍病虎身边站定,自嘲地笑道:“我这踏雪无痕轻则轻矣,论快却是及不上你的奔雷步了。”
霍病虎手中长棍一指那高大武将道:“那人可是岑危桀?”
欧阳余晖打眼看去,依稀辨认出那武将身上甲胄虽破,那铠却是烂银狻猊铠,甲是鱼鳞锁子甲,皆是上等的护具,显然不是一般将领能穿戴的,当下答道:“十有八九。”说着右掌举起,轻一握拳,只见一片箭矢便向那武将笼罩去,却是李云瑞欧阳元醴等人占据附近二三层的房屋顶檐见得欧阳余晖发出的指令,手中端着劲弩便是一阵齐射。
利箭破空的啸声传来,那武将明显已被楚军万箭齐发射成了惊弓之鸟,闻声一惊狼狈地扯过身边护卫亲兵给自己挡箭,一阵惨嚎声起,两三个被当做肉盾的宋兵被利箭射得立毙当场,岑危桀抬眼一看,却是白衣飘飘的欧阳余晖刀剑已出鞘,飘然若谪仙般向他杀来,顿时抽出腰间宝刀,迎了上来。
霍病虎却是将熟铜棍在地上拖着冲了上前,目标正是城门旁的绞轮,周围宋兵挥舞着刀剑扑了上来,却只见十数道人影自空中跃下,地面宋兵措手不及地被明仁堂刺客手中袖剑自空中刺下扎了个透心凉,面前一空,霍病虎冲至那巨大的铁木制绞轮前抬手一棍狠狠抽在上面,却听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晃荡,那绞轮却是纹丝不动,霍病虎咬咬牙,随手将熟铜棍往地面一杵,往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抓住那需要六人以上才能费力摇动的摇杆,猛然发力一推,只听嘎吱噶吱的两声,接着偌大的城门便轰然砸下,搭在了护城河上,只见门外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的楚军,此刻一齐往城门内冲来。
霍病虎就站在熟铜棍旁抄着手看着呼喊着冲进来的楚军,猛然一瞥,却看到欧阳余晖已经将岑危桀的人头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宋军主帅岑危桀业已授首!宋卒还不速速投降!”
城墙上的宋兵本来还要往下冲锋厮杀,听见自家主帅都死了,不由脚下停住,再一看欧阳余晖手中人头确确实实是岑危桀不假,当即士气全无,纷纷纳头便降。
皇甫庚霜亲领二万楚军先锋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夺下定北城北门,不由对明仁堂一干人等大家赞扬,留下千余楚卒看押武器被缴的宋军降卒,在欧阳余晖的指引下当即又率军往其余三门赶去。
拢共不过一个时辰,偌大的定北城就此落入楚军手中,欧阳余晖不过是把手中岑危桀的头颅高高举起,三门守城士兵加起来约摸有三万人便尽皆投降,欧阳余晖心中不禁感叹,宋兵果然还是一副宋人心肠,有利可图自然可以卖命,如今主帅已死一盘散沙地与攻入城内的楚军搏命显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骨子里就是逐利忘义的宋兵个个投降,一个宁死不屈的也没有。
小半日光景,楚军便将所有宋军俘虏集中一处羁押起来,皇甫庚霜坐在城主府内正苦苦思索如何处置这些俘虏,手下亲兵却报欧阳余晖求见。皇甫庚霜略一沉吟,示意亲兵将欧阳余晖带进来,片刻便见欧阳余晖摇着折扇从容地进来,看着皇都庚霜笑道:“将军大人可是为宋军俘虏一事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