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意犹未尽地站起来,嘟起嘴不舍道:“平日难得有人陪我谈笑,却不让我多玩会儿。”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头道:“记得下次给我再讲菩萨的故事啊。”见两人点头,这才跟着那侍卫往前院走去。
看着小郡主的背影,勿贪若有所感的叹道:“勿嗔,我好像病了。”
勿嗔有些莫名奇妙,问是什么病,勿贪又叹了口气道:“她来我觉欢喜,她走我心凄凄。”
“平日不读经书尽无可奈何看二师兄藏的那几本无聊话本,”勿嗔嗤之以鼻道,“尽是什么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酸也酸死了,我看你病死也活该。”说着一巴掌拍向勿贪后脑勺,没曾想总是落空的一掌这回却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勿贪后脑勺上,勿嗔先是“咦”了一声,见勿贪仍直勾着眼望着小郡主的背影,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一年,两个小沙弥十四岁。
又是一年过去,勿嗔和勿贪头顶上的戒疤增加到了六个,小郡主却再也没有来过,不止是她,以往每月总要来大威德禅院进香的达官贵人也渐少,后来干脆不来了,连普通香客也越来越少,最后竟是连着数月一个来进香随喜的香客也没有。直到求不得老和尚下山去了趟青阳回来禅院众僧方知,如今大虞境内诸侯各国皆奉圣教为国教,隐隐有疏远冷落释道两教之意,不仅各国贵族,就是民间,还愿意信奉释道两教的百姓也越来越少,原本两教的信徒在圣教显露了数次圣父神迹后几乎都转而信奉圣教。
原本仅在大虞京畿之地设有他们所谓教堂的寺庙的圣教毫不显山露水,只是因本朝虞帝不知为何笃信圣教,据说与圣教法王私交甚笃。如今虽然各诸侯争霸称王,大虞朝廷渐渐被架空,圣教在各国却颇受尊敬,信徒上至国君朝臣下至贩夫走卒,尽皆虔诚信奉圣教。
所幸大威德禅院上下拢共二十余人,院中田产尚有数十亩,将大多数田地佃给附近山民收取田租倒也还能维持下去,只是更加清苦罢了。
这一日勿嗔与勿贪练罢功正在向求不得打听圣教详细,却有方丈座下弟子忽然来传,说是勿贪家中来人,正在前院与方丈交谈,方丈让他来喊勿贪过去。
勿贪闻言当即向求不得施了一礼,急急地向前院跑去,勿嗔见状也好奇地跟了去。到得前院,勿贪一眼便看见父亲负手而立站在院中,同方丈和自己师父不知在说些什么,当即喊了声:“爹!”快步走上前。
五蕴盛见得勿贪过来,对勿贪的父亲道:“侯大人,此事你还是与勿贪说吧,一切还看他的意思。”
勿贪上前先是恭敬地对方丈和自己师父行礼,然后才问自己的父亲怎地来了。
侯镜枚看着自己的儿子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原本虚胖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成了壮硕挺拔的少年,不禁心中唏嘘,沉吟片刻,道:“爵儿,你上山已有十年,虽说时常有书信来往,但毕竟路途遥远为父与你母亲不能来探望你心中一直颇为挂念,如今你学艺应小有所成,你母亲却盼儿心切因惦记你而染疾,你赶快收拾东西与我下山。”
勿贪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着急地问:“母亲染的什么病?可请了郎中诊治?”
侯镜枚板着脸道:“休要废话,收拾东西回家,你母亲见了你病自然就好。”
勿贪闻言心中隐隐觉得父亲有所隐瞒,可虽有千般不愿,却也担心母亲身体,犹豫地看向方丈和自己的师父,爱别离法师垂眉低目似入定一般,五蕴盛老和尚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道:“你虽受了沙弥戒,这几年也算心向我佛潜心修行,但孝道终是不可悖,为师也不阻拦,去留你自己考量。”
勿贪犹豫再三,终是放心不下母亲,当即跪在地上朝师父和方丈各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不舍地道:“徒弟先回家照顾母亲,日后必定……”
“日后之事暂且不言。”五蕴盛摆摆手打断了勿贪的话,“你自幼多病,为师见你与我佛有缘引你入我佛门,这些年算得是尽力教导,受得你磕头,但是佛缘是否未尽,还看你自身,自去收拾行李罢。”说完朝侯镜枚竖掌,便与爱别离转身而去,却冲不远处的勿嗔说了声“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