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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艰难的磨练

世间没有一种具有真正价值的东西,可以不经过艰苦辛勤劳动而能够得到的。

——安徒生

(一)

母亲玛利亚很想独自支撑起这个家,让安徒生过上好点的生活,但她一个女人家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只有靠拼命地为别人洗衣服来维持生活。

由于双脚经常站在水中浸泡,玛利亚的腿脚都浮肿得很严重。尤其是秋天以后,日子更是一天比一天难熬。日渐冰冷的河水,就像刀子一样在她的脚和手上剜割,疼痛如同钻心一般。

看到母亲所遭受的痛苦,安徒生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将来让母亲过上像富人一样的生活,不让母亲再像现在这样,在寒冷的冬天里站在冰冷的河水中为别人洗衣服。

安徒生认为,要想成为有钱人,首先就要学习知识。而获得知识的方式,当然就是从学校中获得。于是,尽管当时家中拮据,安徒生还是央求母亲送他到一所专门为富人开办的学校读书。那时的安徒生天真的认为,只要进入富人的学校读书,就可以像富人子弟一样,获得知识,以后成为富人。

可是,校长却不愿意接受他,认为他衣服破旧,有损学校的形象。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学校勉强接受了他。可是,接下来的生活更让安徒生难过,因为那些富人家的学生根本看不起他,甚至歧视、侮辱他。而且,学校也并不像安徒生想象的那样,向学生们传授文化知识,而是整天向他们灌输一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哲学。

安徒生彻底明白了,这并不是他这样的穷孩子该上的学校。一气之下,安徒生离开了学校,再次失学了。

从这以后,安徒生更加内向了,整日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在家中。

就在这时,邻居文凯佛洛太太见安徒生每天闷在家里很可怜,就邀请安徒生到她家中玩。

文凯佛洛太太是一位牧师的遗孀,她与牧师的妹妹一起住。尽管安徒生一向不到别人家玩,但是这次他答应到文凯佛洛太太家去做客。因为他知道文凯佛洛太太死去的丈夫是个很有名望的牧师,而且还是当时丹麦文坛上比较有才华和影响的诗人。

文凯佛洛太太一家人对安徒生很热情。在牧师家的书架上,放着许多精美的书籍。安徒生对这些书籍简直爱不释手。

这时,牧师的妹妹指着其中的一本说:

“这是莎士比亚写的《李尔王》,让我念给你听吧。”

说着,她拿起书,翻开来念给安徒生听。这是安徒生第一次读到英国戏剧大师的作品。在池塘中漂浮的奥菲利亚,在狂野中举手向天的李尔王,以及那些为爱恨格斗、流血的场面,更是极大地触动了安徒生幼小的心灵。

听完这些故事,安徒生不但对故事情节了如指掌,而且很快就能整段整段地背诵出来。回到家中后,他还沉浸在莎士比亚的剧情当中,并将这些戏剧改成纸人戏自己编演。安徒生发现,这些戏比他以前编演过的戏都更生动、有趣。

“我自己也来写一出戏吧。”安徒生这样想着。

于是,他从丹麦古老的传说中取材,模仿莎士比亚的剧情,描写了一对青年恋人的悲剧故事。他们彼此相爱,但最终又被拆散,然后双双死去。

安徒生当时认为,故事中的人物死的越多,故事就越有趣。

安徒生对自己的处女作很满意。写完后,他就站在花坛下高声朗诵起来。隔壁的一位太太听到后,就从窗口伸出头来,问道:

“汉斯,这到底是什么戏呀?”

“它叫《亚伯尔与埃尔比拉》,是我写的。”安徒生不无骄傲地说。

老太太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难怪我听起来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叫《蔷鱼与紫鱼》还差不多。”

安徒生听了,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不要难过,她们其实是嫉妒你,”刚刚下工回来的母亲安慰他说,“因为她的儿子根本写不出这么好的戏剧。”

母亲的安慰让安徒生稍稍消除了内心的气恼。于是,他又满怀激情地拿着自己的剧本跑到文凯佛洛太太家中,将这些故事读给她听。

文凯佛洛太太听完安徒生的朗诵后,惊讶地说:

“汉斯,原来你已经能够写出这么棒的剧本了,真是了不起!”

受到鼓励的安徒生更加有信心了。回到家后,他又开始准备写第二个剧本。在这个剧本中,他希望能描写国王和王后,而且还有一些贵族的生活。于是他又读了一些莎士比亚的作品,还在街上买了一本用丹麦语解释的英语、德语和法语的字典。利用这本字典,他又将几种外国话掺杂起来写,令故事读起来更加逼真,故事中的对白也更像是贵族讲的话。

剧本写好后,安徒生自己朗诵了一遍,感觉措辞真的很不错,他甚至开始佩服起自己的才华来了。

(二)

就在安徒生集中精神地写剧本时,街上的长舌妇们开始议论他们家的生活了:

“这家鞋店的老板娘准备打算让她的儿子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呢?”

“谁知道呢!简直就是疯子。”

……

玛利亚听到这些议论后,心里也感到不安起来。于是,有一天,她把安徒生叫到身边,对他说:

“汉斯,妈妈本来不打算让你出去做事赚钱的,可是现在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太多了,我看你还是找一家工厂做做工吧,好吗?”

其实也难怪邻居们说闲话,因为隔壁的孩子比安徒生还要小两岁,早就在工厂做工了,每个星期都会拿回一些钱。

安徒生也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而且觉得母亲每天为了维持家境也实在太辛苦了。于是,11岁的安徒生便被母亲送到一家工厂里做童工。

在这家工厂干活的,都是一些穷人家的孩子。当玛利亚看到破烂的工厂和穿着破衣烂衫的工人时,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儿子送到这里来受苦。

可是,安徒生进入工厂后,却很受工人们喜欢。因为安徒生有一副十分动听而高亢的女高音歌喉,每当他唱歌时,所有的工人都会停下手中的活,甚至连机器都停止运转,一起倾听他唱歌。大家为了能够听安徒生唱歌,甚至连他的那份工作都帮他分担了。工厂里的生活让安徒生很喜欢,他很快就适应了。

安徒生还告诉工友们,自己不但会唱歌,还会演戏呢,而且能演出霍尔伯格和莎士比亚戏剧的全部情节。大家鼓掌让他表演,安徒生就像在一个真正的舞台上一样,表演得一丝不苟,惟妙惟肖,那副神态完全与舞台上的演员一模一样。

可是,有一天,当安徒生表演正在兴头上时,一个雇工突发奇想,说道:

“汉斯这家伙,说不定不是个男人哩!”

大家一听,也都跟着大声地随声附和起来。如果不是有女高音,他怎么能有这样的表演才能呢?

于是,几个雇工抓住安徒生,摁住他的手脚,一副要将事情弄清楚的架势,大声地嚷嚷道:

“没错,他就是个女孩子!”

这让安徒生感到十分羞耻,他拼命挣扎,才终于挣脱了工人,哭着从工厂跑回家中。

当玛利亚得知儿子受到的侮辱后,后悔自己不该将安徒生送到那里去。

几天后,玛利亚又托人帮安徒生找到另外一份工,是帮人包装鼻烟。可是时间不长,这份工作就让安徒生染上了病,无论是白天干活,还是夜里躺在那张长凳上辗转难寐的时候,他都会不住地发出一阵阵致命的咳嗽。这样的咳嗽让玛丽亚惊恐不安。这孩子与他的父亲一样,肺不好,如果再多呼吸烟草的粉尘,他会送命的。

无奈之下,玛利亚又把安徒生从工厂领了回来。

不就,安徒生又成了油漆匠的听差小厮。可是几天后,他就挨了一顿揍,周围的一些富家孩子常常成伙地追打他。

“打这个写剧本的!”

他们嬉笑着、尖叫着,向他投掷石块、带刺的果壳和一团团脏的东西。回到家后,玛丽亚看到儿子肿起来的眼睛上带着一大块青紫的血斑,心疼得直叹气。

“可怜的孩子,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变成残废了……你还是上慈善学校吧!邻居们爱说什么,就随他们去说好了!”

就这样,安徒生有了第三个老师,但那个学校只教授圣经。

聪明的安徒生根本用不着复习,老师所讲的字字句句,他几乎都能印在脑子里。回到家后,他还有很多时间读小说和演木偶戏,或者沉醉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而这时,安徒生一家的日子已经过得相当艰难了。不久,另一个年轻的鞋匠尼里斯·龚杰生成为他们家的座上客,不久,玛丽亚就嫁给了他。

一个陌生人取代了父亲的地位,让安徒生有些郁闷。因为有了他,安徒生感觉母亲与他的关心疏远了。从前,母亲总是不断地给他安慰和疼爱,而如今……

不过,安徒生还是很爱母亲的,他也理解母亲的日子很艰难,他一点也不想让她伤心。

近来,安徒生十分思念父亲,许多父亲说过的已逐渐淡忘的话语也经常涌上心头。父亲说过:追求自己的理想吧。不要怕穷,要学习,要读书,要到外国去见识见识!

现在,安徒生也很想到外面见识见识。

(三)

1819年春,14岁的安徒生已经是身材修长的小伙子了。母亲玛利亚说:

“孩子,你已经14周岁了,应该行坚信礼了。”

在西方国家,作为基督教徒,在出生后要受洗礼,在成年后还要行坚信礼,这样才算成为真正的基督教徒。而且,坚信礼也相当于成人礼,行礼后代表一个人已经从少年进入成年,此后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与家庭责任了。

玛利亚希望,安徒生行过坚信礼后能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再每天生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而应从事一个正当的职业,为家里分担一些责任。

玛利亚一直都希望安徒生能成为一名裁缝,因为他喜欢缝纫工作,喜欢给木偶做衣服,针线活也做得很棒,这不正是做裁缝的料吗?

不过,安徒生可不这么想,他对母亲说:“我不会做裁缝的,我想要当一个演员。”

这样的话,玛利亚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但这次她却十分生气:

“不要再每天胡思乱想了!我不会让你当演员的,唱戏的人永远会被人瞧不起。你准备一下受坚信礼吧,牧师会好好开导你的。”

母亲很快就为安徒生准备好了行坚信礼所要穿的衣服,那是拿他去世的父亲的礼服修改的,安徒生穿上后很合身。另外还有一双他从没穿过的鞋子。

看到这些东西,安徒生突然感到高兴起来。这时,安徒生反而希望快点举行坚信礼了。

要受坚信礼,就要提前到教堂报名登记。按照以往的规矩,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都由教堂中的大牧师来主持坚信礼;而穷苦人家的孩子,则由牧师的助手来主持。

可是安徒生在报名时,却坚持要由大牧师来为他主持坚信礼。大牧师虽然觉得安徒生的行为有些鲁莽和可笑,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因为毕竟没有规定穷人家的孩子就一定要由助手来主持坚信礼。再说,安徒生也算是镇上的一个小名人了,会表演、会唱歌,其实大牧师本人也很欣赏他。于是,大牧师就答应了安徒生的要求。

不过,安徒生并不是为了虚荣才要求大牧师为自己主持行礼的,他是希望能趁这个机会与拉丁文学校的学生一起到教堂中做礼拜。因为他觉得有了母亲为他准备的衣服和鞋子,自己在那些人面前并不丢人。

那个拉丁文学校的学生来他父亲的店里定制皮鞋时的那一幕往事,至今安徒生都记忆犹新。

可是,现实马上给了安徒生当头一击。当他来到牧师那里,准备与那些富人家的孩子一起行坚信礼时,那些拉丁文学校的学生却对他流露出一副瞧不起、甚至是鄙夷的表情和举动来。

只有一位少女,同情被冷落的安徒生。她友好地与安徒生打招呼:

“嗨,你好,汉斯!”

“啊!丁娜尔小姐——”安徒生有些紧张地打招呼。她是贵族罗恩家中的丁娜尔·罗恩小姐。

“坚信礼后,我就要到哥本哈根去了,我的姑姑要在那里开一个舞会。”

“是吗?”安徒生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一定要到那里去。我的目标是到皇家剧院当演员。您如果在那里,一定要去看我的演出,我可以邀请您吗?”

“当然可以,”丁娜尔小姐爽快地接受了爱迪生的邀请,“如果你演出成功,我就送一束鲜花给你。现在,我这里有几朵玫瑰花,就先送给你吧,这是我刚刚剪下来的。”

说着,她将手中的花送给了安徒生。

“谢谢您。您的这份好意,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安徒生十分高兴地接过了丁娜尔小姐的花。回到家后,他十分珍重地将玫瑰花插到花瓶中,装上水,直到花彻底枯萎了,他都舍不得扔掉。

这一天让安徒生最不能忘怀的,就是丁娜尔小姐。因为她的好意送花,让安徒生感到十分幸福。尽管其他的富家子弟不喜欢与他来往,但他毫不在乎。

“只要丁娜尔小姐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安徒生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与满足。

在行礼这天,安徒生穿着母亲特意为他准备的那套漂亮的衣服,还有那双咔咔作响的皮鞋。

“要是丁娜尔小姐能够注意到我的这双鞋子,那该多好呀!”安徒生暗自想着。

后来,在安徒生的作品中,有一篇名叫《红鞋子》的童话,说的就是一个女孩子穿了一双红色皮鞋的故事。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怎能说没有丁娜尔小姐的影子呢?

安徒生的坚信礼是在1819年复活节后的一个星期天,在圣托诺脱教堂举行的。牧师在教会的记录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他具有丰富的才能和宗教知识,他的努力虽然还不足称赞,可是,他的态度却很平静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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