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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从丑小鸭到白天鹅

历经风雨艰难的考验之后,才能换下稀疏的黄毛,成为高雅的天鹅。

——安徒生

(一)

一直以来,安徒生都是非常信任奥斯特的。的确,童话给人们开辟了许多新的、迷人的领域,童话可以表达人的痛苦、幻想与期望,其表现力决不逊于抒情诗。何况,安徒生又十分善于描绘森林、山川、河流、大海以及花草鱼虫等五彩缤纷的自然画面,这也令他创作的故事更加生动有趣、栩栩如生。可以说,童话的内容是多方面的。

当时,当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即兴诗人》与第一部童话集《讲给孩子们听的童话》同时摆在书店的橱窗里时,二者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即兴诗人》十分畅销,不断重印;而《讲给孩子们听的童话》却很少有人问津。这令出版商对安徒生的童话集失去了信心。

但是,安徒生却对这些来自生活的作品充满信心。他对出版商说:

“一定会好起来的,请相信我,我对它寄予了相当大的希望!”

因此,第一部童话集所受到的漠视,并未令安徒生放弃童话创作,反而激起安徒生在这条路上走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于是,随后就有了第二部童话集的出版。

其实,真应该感谢那些批评安徒生创作童话的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批评,才令安徒生更加坚定了继续创作童话的信心。而且,安徒生还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让孩子们读到自己的童话,必须首先征服那些成人。因为是成人把持着阅读的导向。如果成人不接受童话,童话被排斥在阅读书目之外,孩子们又怎么能够读到呢?

所以,安徒生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用我的一切感情与思想来创作童话,但同时我也没有忽略成年人。当我创作一个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时,我要一直都记得他们的父母也会在旁边倾听。因此,我也要给他们写一点东西,让他们一起思考。

安徒生的这一创作思想,在后来的许多童话中都有所体现。比如在《拇指姑娘》当中,安徒生所描写的拇指姑娘虽然身材微小,但却有着远大的理想、富有爱心、努力追求美好的生活。在这样的小人物身上,安徒生倾注了自己鲜明的情感,从而向读者展示了不断追求梦想的美好蕴涵。

在这样的故事中,可能只有成人才能领略到其中的蕴涵,但孩子却能读到有趣的故事。可以说,安徒生所创作的童话故事令成人与孩子都能有所收获。

尽管安徒生的创作意图非常美好而有意义,但这些出版后的童话却始终无人问津,这也给安徒生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让他对自己的想法逐渐产生了怀疑:

“不如还是继续写小说吧,也许那才是一条正路。”

有那么几天,安徒生的脑子中总会闪着一个念头:为孩子们写一部小说,就以1830年为争取自由解放而献身的法国儿童的悲壮故事为题材。

可是,这是一件发生在法国巴黎的真实事件,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又缺少相关的资料,安徒生很难动笔。

这一次,安徒生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矛盾境地。

(二)

1837年春,安徒生想起了自己在法国巴黎旅行的那个春天,那个早已埋藏在心底的对路易莎·柯林的“无言的爱情”被唤醒了。这段失败的爱情经历,也令他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了《亚哥纳德与人鱼》这部小说的女主人公亚哥纳德的遭遇——亚哥纳德在龙宫中生活多年,后来,她抛下自己的丈夫龙王与六个幼小的女儿来到人间。那么,她的几个女儿现在怎样了呢?

安徒生脑海里中浮现出这样一个个画面:六个小人鱼由祖母抚养长大,每个小人鱼都可爱美丽。在六个小人鱼中,数最小的那个最美丽了。她皮肤光嫩,像玫瑰的花瓣;她长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晶莹的湖水。六个小人鱼都喜欢听祖母讲故事,尤其喜欢听有关人类的故事。最小的人鱼更是对人世间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在她长到15岁时,祖母给她带上一个用百合花编成的花环,每一个花瓣上都镶有一颗珍珠,然后让她把头伸出海面去玩。这样,她就能看到好多好多新鲜的事物,这些东西在龙宫中是没有的。而最令她感到高兴的是,海面的一条船上,住着一个英俊的王子。他长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漂亮极了。可是就在这天,海面突然刮起了大风,王子所乘的那艘船被打翻了,他掉入海里,就要淹死了。小人鱼连忙游过去,把他救了起来。她深深地爱上了这位王子。为了爱情,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安徒生反复地思考着这个动人故事,他打算扩展开来,将自己的许多体验也写入故事当中。当然,要写成一篇童话也不错,短小精悍、颇有韵味。

为了让创作更加成熟,安徒生特意写信给艾达·吴尔夫,请她为自己提一些意见。艾达很欣赏他的构思。后来,他又写信征求奥斯特的意见,奥斯特劝他写成一篇童话。

安徒生接受了奥斯特的建议,而且他本人对写童话也更有兴趣。这样一来,安徒生就不再犹豫了,他提起笔来,一气呵成,终于完成了一篇为他带来永久荣誉的童话。这篇童话就是《海的女儿》。

可以说,《海的女儿》是安徒生的一部心曲之作。在完成后不久,安徒生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动情地写到:

“在我的所有作品当中,《海的女儿》是在唯一一部在我创作时感动自己的作品。”

就在这时,安徒生收到了好友赫兹的信。赫兹告诉他,海伯格相当看好一位名叫巴露丹的青年诗人,认为他的才华在安徒生之上。赫兹认为,不论别人如何评价,他一直认为安徒生才是最有才华的。

“巴露丹只会拿出一些华丽的辞藻来取悦人,但他缺少一颗真正的诗人的心。”赫兹这样评价说。

这封信让安徒生又有了新的想法。其实,他早就想写一篇童话,用来讽刺那些只会吹捧、不学无术的坏风气。

于是,安徒生又用他那生花之笔,写了一篇关于一位虚荣的皇帝的故事。这位皇帝为了穿漂亮的衣服,不惜花掉所有的金钱,每个小时都要换一套衣服。有两个冒充裁缝的骗子,说他们能织出世界上最美丽的布,做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不过,那些不称职或愚蠢的人是看不见这件衣服的。他们把“衣服”做好后,叫皇帝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他们做的新“衣服”。

“这衣服多好看啊!”大家都说,“多么漂亮的花纹!多么亮丽的色彩!……”

愚蠢的皇帝受骗了,在大臣们的簇拥之下,光着身子在街上游行。这时,有个天真的孩子说出了真情:“可是,皇帝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呀!”

这篇著名的童话就是《皇帝的新装》。

安徒生将《海的女儿》和《皇帝的新装》收入他的第三部童话集中,于1837年出版。这一次,安徒生吸取前两部童话集出版时的教训,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给这本童话集写了一个前言,题为“致成年读者”。

在前言中,安徒生称他的童话不仅是给孩子看的,也是给成人看的。在他向成年读者进言之后,又在结尾的部分写道:

“在一个小小的国度中,诗人永远是一个可怜的人,因此他特别需要追逐荣誉这只金翅雀。我们将会看到,我的这些童话所织成的网,是否能够逮住这只金翅雀。”

由此可见,安徒生对第三部童话集是否畅销还是很担心的。不过,安徒生还是流露出一种企图征服读者的愿望,准备为“童话的荣誉”战斗到底。

这一次,读者开始注意安徒生的童话了。第三部童话集的销量直线上升,出版商简直是眉开眼笑。而且,作品还出乎意料地受到了皇家剧院的青睐,一位名叫菲斯杰尔的演员还在舞台上朗诵了《皇帝的新装》,逗得观众们开怀大笑,不但楼座和池座里的观众笑得前俯后仰,就连皇家包厢里也不断传出笑声。作品中那个孩子的话——“他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呀!”已经成为一句经典,让每个人都在这充满喜剧的气氛中领略到了辛辣的讽刺与深刻的寓意。现在,整个哥本哈根都知道这个光着身子的皇帝的故事了。

(三)

第三部童话集所获得的成功,让安徒生格外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从这部童话集也可以看出,安徒生已经吹响了向童话王国大进军的号角,大大地加强了在这条战线上作战的力度。

从这以后,安徒生的名字也飞向了北欧,飞向了世界,他的童话征服了孩子,也征服了成人。近两个世纪以来,他的童话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在安徒生看来,孩子们有着他们自己所独具的宝贵才干,而这些却恰恰又是他们那些深明事理、老成持重的父母所欠缺的。在孩子们做游戏时,任何一件东西都是有生命的,都会做出一些有趣的事。比如:墙上的画为什么会微笑?挂钟的表情为何会那么严肃?……这些都可以成为童话的胚胎。

然而,要让它们获得永久的魅力,就必须注入一定的思想与感情——只有这样,人间生活的土壤中上才能开出最美丽的童话之花。

在所有的童话当中,安徒生觉得,《小意达的花儿》、《拇指姑娘》和《海的女儿》“应该是我开始创作的三篇”,“因为获得了成功,立意后还要自己创作,1838年便出了《幸运的鞋套》这篇故事。它比以前的故事都要长一些。这年的圣诞节,又出了新一集的第一部,里面包括《雏菊》、《坚定的锡兵》和《野天鹅》三篇童话。”

其中,《坚定的锡兵》不仅是小朋友,也是成年人非常喜欢的一篇童话。而且不但丹麦人喜欢,外国人也很喜欢。德国著名诗人海涅曾满怀兴致地把它朗诵给妻子听。有一次,安徒生到德国旅游,去拜访海涅时,海涅接待他以后,高兴地对妻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坚定的锡兵》的作者。”

读者的喜欢与朋友的鼓励,让安徒生写童话故事的劲头更大了。随后,他又写了几篇童话,并把它们编成新一集童话的第二部,其中包括《鹳鸟》、《天国的花园》和《飞箱》三篇童话,这部童话集于1839年出版。

在遇到好的题材时,安徒生也会写一些其他体裁的作品。比如,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读了一篇法文小故事《穷途潦倒的人》,深深地被其中的故事情节所吸引。于是,安徒生将这个故事改编成了一个剧本。

利用这个题材,并用当时流行的交替押韵诗的形式,安徒生写了一个名为《黑白混血儿》的剧本。

剧本写成后,安徒生将它念给几个对戏剧内行的老朋友和一些演员听,他们都很感兴趣。尤其是著名演员威廉·霍尔斯特,更是极力称道这部剧本。

1840年2月3日,在经过一番周折后,《黑白混血儿》终于上演了,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随后,《黑白混血儿》被译成瑞典文,并在斯德哥尔摩上演。演出结束后,观众们同样报之以长时间的掌声。而且,游客们还把它介绍到瑞典的一些较小的城镇上演。

有一次,安徒生到瑞典隆德旅游,受到了当地人非常亲切、热诚的款待。一群年轻的大学生还为他举行了欢迎聚会,并隆重地授予安徒生一张荣誉证书。

《黑白混血儿》获得的这些热烈反响,是安徒生没有料到的。

在愉悦的心情下,安徒生又构思了一部新作。他准备采用《一千零一夜》的格式来写。故事的主人公是个贫苦家庭的孩子,住在一条狭小的巷子里,每天晚上都悲哀地站在窗前,打开窗户向外眺望,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月亮也会每天出来探望这个孩子,告诉他自己每天晚上看到的东西。于是,孩子就将月亮告诉他的这些故事都画下来,一共画了33个月亮给他讲的事情。

在月亮讲给他的这些事中,第一夜讲的是印度发生的事,第二夜讲的是巴黎的事,第三夜讲的是德国的事……就这样,这些故事构成了一部美丽的画册,如同一颗颗色彩斑斓的小珍珠。

这篇童话就是《没有画的画册》。

1840年,《没有画的画册》一出版,就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欢迎,它也成为安徒生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

很快,英国就出版了这书的两种译本,还将它变成了带画的书。在德国,这本书尤其受欢迎,出版的次数也最多,而且,德国作家冯·戈伦夫人还利用《没有画的画册》作为素材创作了她第一部传奇《美女》。

1841年,安徒生又到希腊、土耳其、瑞典、意大利等国家旅行,并将自己在旅途中的所见所感写成了一组童话,按国别分为九章,给它们起了一个总题目《诗人的市场》。

回国以后,安徒生就将这本书出版了,其中包括《钱猪》、《永恒的友谊》、《荷马墓上的一朵玫瑰》等童话。

这本书一出版,便在读者中广泛流传开来,并受到了丹麦知识界最著名人物的鼓励与褒奖。很快,书就又加印了几版,安徒生也因此而得到了一大笔稿酬。这本书很快便被译成德文、瑞典文和英文,并一直受到好评。

安徒生的新童话不断问世。1842年,新一集童话的第三部又出版了,其中包括四篇童话。

这虽然还远远不是安徒生童话创作的终点,但陆续出版的童话已经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安徒生的成就在国内外也已得到了公认。在自己的国土上,他已经获得并正在获得更多应该得到的一切。安徒生在自己的自传中写道:

“令人心神振奋的阳光射入我的心田,我感到欢欣鼓舞,并且充满了进一步朝着这个方向进步、大大提高本领的强烈愿望——即更加彻底地学习这类作品和更加专心地观察大自然的丰富源泉……”

这一时期,安徒生在创作童话故事时,构思越来越明确,笔锋越来越犀利,语调越来越娴熟,寓意也越来越深刻了。显然,此时的安徒生已经完全由一只丑小鸭成长为一只白天鹅了。

“就像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辛辛苦苦地攀上陡峭的山峰一样,我在自己的祖国向上攀登着。……我一生的酸甜苦辣,对于我的发展和命运都是必要的。”

后来,安徒生在自传中为自己这一阶段的成就作了这样一个小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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