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向幽居在书房,对新闻媒体一向不屑不顾的莫扎,还是知道了他发表了一篇其实他并没有发表的谈话。事情也来得十分偶然。这个书呆子院长,其实早不看什么文件,早不收听收看什么广播电视了。
他只研读来自世界各地的学术著作,并且只把《佛经》、《圣经》做为余暇的读物。那天傍晚,进书房送水的一个勤杂工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他顿时目瞪口呆。
"院长大人,垣丰真的不会有大地震了吗?"
"谁说的?"
"你说得呀。""你在广播电视上说得呀,报社也登了的呀。"
莫扎把正要喝水的杯子砸在桌上,水全流在了地上,他也不管不顾,"胡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勤杂工又赌气回了一句,"明明你说了呀。"
"你给我把报纸找来。"
勤杂工为了证明自己言之有据,居然未经汇报,从皇家科学院的门房找来了一张刊登有莫扎重要谈话的报纸。莫扎一看就气得弹跳起来。他立即坐车要进宫找拉巴丹进行控告。元春公主拦也拦不住,只好打电话通知了拉巴丹。
拉巴丹一听也懵了,他何偿不知道这个大秦有史以来的怪人物呢。他其时正在召开会议给兆丰大帝选一处新的宫址。不得不中止会议,赶到科学院来灭莫扎的这把火。
莫扎一见到他,就言辞激烈,唾沫飞溅地表达了自己的严正抗议。从没有人看到过莫扎如此激动,包括元春公主在内,都没有见过他有过这样强烈地反应,人们还以为他是一个至死都不愠不火的呆瓜呢。莫扎坚决要求各种新闻媒体更正自己的谈话。尽管拉巴丹不停地道歉,莫扎还是不依不饶。
这是根本不能"辟谣"的事件。虽然拉巴丹费尽口舌给他讲了此事关系到国家安危,关系到二世帝政府的形象,但是莫扎不肯让步,拉巴丹由此认定这个书痴是无法理喻了。莫扎最后以辞职要挟,拉巴丹被迫同意了,并在心里做出了将这个疯子永远实施软禁的决定。
秦元国最初还不想接受这个"终生控制"莫扎的建议,但在两难选择的困境中,他还是把他极为敬重的"泰斗"幽禁起来。
作为补偿,他同意将元春公主任命为新改制的文教部长和皇家科学院院长。拉巴丹开始还以为性格同样刚烈和偏执的元春公主不会接受这一任命,没想到元春公主爽快地答应了。
被幽禁后的莫扎对元春公主取代他的职务,没有发表一句评论,也没有过一句嫉妒的抱怨,只是从此彻底结束了他们其实已有了一段时间的名不符实的"夫妻关系"。
莫扎的性能力早在霍达被鸠杀后不久,就彻底丧失了,并从此分居。这是俩人在做过多次尝试,仍无法融洽地同床共枕之后,秘密达成的口头协议。俩人仍然相敬如宾,元春公主依旧非常崇拜知识渊博得象海洋一样的丈夫。
他几乎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天才,无论什么领域,只要他稍稍涉略一下,就很快成为这个学术范围内至高至上、无人可比的专家权威。他那颗枣核型的并不起眼的大脑,其实是这个世界脑含量最为丰富的大脑,他那双近似呆滞、还显得有点愚鲁的眼睛,其实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敏锐也最为明亮的眼睛。
不论在国学上,还是在自然学科领域,包括秦元国一生都在汲汲探求的航天航空领域,也是在莫扎另辟蹊径的指点下,世界上第一架人造卫星才顺利地发射成功。
莫扎在地质学上其实并无研究,他只是在世界各国地质学界送来的繁杂如烟海的论著及报告中,看出了地震这一人类无法避免的灾难在暴发的时间上,是有规律可寻的,也是能有所预测的。他既反对危言耸听,也反对将此问题"政治化"。
他一生只尊重科学,只尊重事实。他所有的意见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都是要认定为其负责的。所以他不能接受拉巴丹让他以偏盖全,蒙哄国人的谈话。
他只为真理而战,也只为真理而死。他不想在这一生中,说一句违背良知的话。这也就是他不惜得罪所有人,得罪政府,甘心情愿辞职谢罪的初衷。
其实,拉巴丹没有必要"软禁"他,他自己就会把他与世界隔绝起来。他早就厌恶所谓的政治了。他认为一切政治都是肮脏的。特别是在霍达死后,他对政治更是厌恶的如同一堆****。
如果说在最初的婚姻磨合期过去之后,琴瑟和谐的夫妻关系中,他和元春公主还有什么矛盾和芥蒂的话,那就是,元春公主事实上是一个对政治有浓厚兴趣的女人。只是莫扎完全不理会元春公主的政治情结罢了。
元春公主对他政府职务的取而代之,他连问也没问过一句,甚至连表情上也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反应。早在夫妻二人没有了正常的性生活之前,莫扎就不与元春公主谈政府的事了。
俩人更多的时候,就象师生关系。元春公主除了对女权问题有了浓厚的兴致以外,对各种门类的知识也都铙有兴趣。
所以俩人在分居之后,仍然象一对亲密的师生,在一起切磋共同感兴趣的科学话题。在没有了****之后,这种出自于探求知识而形成的亲情关系显得更加纯真,更加温馨。
如果说在莫扎被幽禁之后,俩人的关系出现了什么微妙的变化,那就是元春公主在带着许多专业问题请教他这位丈夫兼师长之后,莫扎不再接受天生就有浪漫情结的元春公主热烈的拥抱了。
软禁后的莫扎已心如死海,微波不兴了。他的衰老在加速,老年人所有的毛病都开始在他身上显现了。咳嗽、气短、前列腺之类的老年人都无法躲避的病疾一齐涌向了这个一向健康的老人。出于补偿,拉巴丹为他提供了与二世帝秦元国一样的高级护理,但是被莫扎拒绝了。
莫扎拒绝一切简单食品以外的各种营养物,也拒绝接受除了一位送水送饭的老头以外的任何看护人员。也不再接见,除了元春公主这位名义妻子以外的任何政府官员。
他也没有要求为他提供报纸杂志,也没问过一次为什么把原先并不多听多看的收音机、电视机都也给撤走了。他很喜欢目前的环境和生活。他依旧关心科学、依旧每天看大量的书籍,但就是没有兴趣和什么人说话了。
他准备就此活到生命的最后终结。这其实正是他从小就渴盼最为完全最为惬意的生活形式。所以,拉巴丹曾经担心他突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造谣惑众,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与莫扎一样心如枯井的,就是现在的兆丰大帝了。在刚刚禅位后的那个寒冷的冬天,兆丰大帝心里还燃烧着一团不甘熄灭的火焰。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常常为自己一语便可惊动天下而自我陶醉的兆丰大帝,确实在把皇帝的宝座禅让给儿子后的一段时间,心里难以平衡。
但是,随着他每天强迫自己背诵那些枯燥无味的《阿弥陀经》、《金刚经》、《地藏经》、《楞伽经》、《观无量寿经》之后,他不甘寂寞的心,逐渐宁静了下来。
他不再吃荤,不再欣赏歌舞,也不再收看只有皇宫里才能收看到的由世界各地传送过来的五花八门的电视节目,他也开始谢绝旧日大臣例行公事似的朝拜和慰问,谢绝各国大使完全出乎礼仪的觐会。
如果说,最初他还为秦元国并不规律的早请示和晚汇报颇有怨言,还颇有耐心地为皇儿统治天下驾驭万民出谋划策,甚至为收复霍郡统一国家而大光其火的话,那么在一年之后,他已经懒得再听秦元国的国情咨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