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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议和(1)

拉巴丹对这位年轻皇帝如此痴迷天文星象非常不解,但又无可奈何。他并不是一个充满野心的相国,所以也从来没有僭越篡位的念头,尽管早在担任相国的第一天,秦元国就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但他还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从未拉大旗做虎皮。

而且,他深知自己有一个做政治家最忌讳最为危险的毛病,就是为人过于率直,过于透明。霍达在世时曾多次对他讲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但他梗直率朴的天性,仍然让他不善于处理复杂诡密的人际关系。政治的最大特点就是应该善于妥协,而他拉巴丹则很难做到这一点。

他为人过于认真,而且常常出言无忌,尽管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手中掌握着真理,事后也证明他是最正确的,但许多官员对他还是不断攻讦和丑化。霍达执政的最后日子里,把他安排到谏议院任职,这是个最适合他性格的岗位,帝国政治的清明也有赖于他这种刚直不阿,勇于纠查的大臣。

但现在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来说,如果处事过分严厉,那同僚之间上下级之间就容易生发龃龉了。过去,由于秦元国几乎每日上朝理事,有性情宽厚的皇帝平衡左右,理顺关系,还没有感觉到多少不协调。但从秦元国又像做太子时那样废寝忘食地泡在航天城后,拉巴丹暴躁、武断、过分认真的性格就让满朝文武难以接受了。

由于国泰民安、连年丰收带来的歌舞升平的景象,许多官员已经开始惰怠了。他们觉得应该在三年苦斗和几乎每日的宵衣旰食之后,放松和享乐一番了。

他们首先联名向拉巴丹推出了增加工资待遇的请求。自从秦元国执政以后,他们的俸禄一直没有增加,由于物价上涨,许多官员的工资仅够支付一个普通家庭的最低消费。

在帝国经济困难时期,大多人都能理解政府的难处,再说,从新皇帝和拉巴丹自律极严,极为俭仆的生活作风上,他们也甘愿与新皇帝同甘共苦。

新皇帝不纳妃,不张扬、不讲排场的做法,在当年不仅深深地感动了近九千万人口的大秦帝国的子民,而且也净化了久已侈糜的大秦官场。拉巴丹是艰苦朴素的典范,这个出身贫寒的大狐族后裔,在数十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早已养成了勤俭到了近乎吝啬的性格。

就任相国以后,不,早在入朝为官之始,他的俭仆就在大秦官场出了名,他不仅自己粗茶淡饭,要求妻子儿女也近乎苛刻,直到就任相国以后,他家也没雇聘佣人,就是政府免费给他雇聘佣仆,他也没有同意,一切生活起居全由妻子和长大成人的儿女自理。

他的妻子儿女对此不是没有怨言,尤其是他在霍达执政期间受到知遇,官位节节升高之后,妻子儿女的抱怨就更多了。但他一概不予理睬。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平息了她们的愤怒,"我这顶官帽不知什么时候就丢掉了,那时你们就又成了一介平民。"

拉巴丹不是危言耸听。在兆丰大帝没退位之前,几乎每隔几天,就有几个官员因贪污受贿,循私舞弊,遭到了弹劾,或因得罪了皇帝而被捕下狱,或者丢掉性命。

这里面既有贪赃枉法之辈,也有清正廉洁之人。特别是在霍达下狱,随之被毒酒鸩杀之后,拉巴丹更加感觉到了官场的无常。那还是最初入朝为官的时候,他仅二十出头,有一次碰到个卜卦的盲老头,他仅仅是因为看着老头可怜,丢给他两块线,这盲老头却缠着要给他摸手相。

不料不摸不知道,一卜吓一跳。卜卦的盲老头告诉他,他这一生官运享通,位及人臣,但却会遭遇灭顶之灾。虽然他一直没把盲老头的话太当真,但心底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忧虑。即使盲老头不说,他也深感官场险恶。所以他的俭朴自律也出于一种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拉巴丹的朴素不仅在国内有口皆碑,甚至连周边国家对此也备加赞扬,他吃饭从来是一菜一汤,即使出国访问,东道国设盛宴款待,他与只吃手边的那道菜,也从不饮酒,不喝茶,只喝白开水。

衣服也是捡最便宜的穿。最早朝中有官服,他只上朝时穿。一回家便换上妻子裁剪的粗布衣服。后来帝国财政困难,不给官员订做衣服了,他就里面穿打补钉的衣服,外面套一件稍微体面一点的衣裳。

有一回接见胡图国的大使,他补了补钉的褂子露了出来。大使既意外又感动,回去便让人送来一件上等的毛料衣服,拉巴丹当场就退了回去。此事一时在世界各地传为佳话。

问题就在于拉巴丹不仅自己信奉节俭,也要求文武百官也节俭。在国家困难的时候,这样要求官员尚能收到成效,而在国家日趋繁荣之后,相当多的官员便不愿再接受这近乎苦行僧的生活了。

他们要求增加俸禄、改善待遇的呼声在遇到拉巴丹的严词拒绝后,几乎所有的官吏都对拉巴丹有所怨怼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即便国家经济有所好转。我们还应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他的这番告诫不仅没受到官员的拥护,相反,愈发增加了他们的不满和无声的抗议。

其实还不仅仅这些,有的官员还提出在科举考试中照顾自己的子女,或者恢复兆丰大帝在位时可以荫封子孙做官的有关规定,但这些都被拉巴丹断然拒绝。有的干脆干起了贪赃枉法的的勾当,变着法的开始敛财。

对这样不守贞节的官员,拉巴丹发现一个,惩处一个,虽然也收到一定效果,但还是有相当数量的官员为了满足自己的奢欲,铤而走险。而且,他们还写匿名信,向秦元国告发拉巴丹里通外国,出卖帝国的利益。

在与边邻国家发展贸易中,变相洗钱和出卖了大秦帝国许多科学技术。秦元国当然相信拉巴丹的忠贞,但是在兆丰大帝那里,这些告密者得到了他们处心积虑的效果。兆丰大帝虽然那时已潜心佛学研究,对国事基本不予过问。

但收到的告状信多了,他就开始怀疑拉巴丹的品质和变节行为了。他屡次给秦元国下诏,让他查办拉巴丹的"罪行"。尽管秦元国虚于应付,但还是在朝内引发了强烈震动。

拉巴丹再一次提出辞呈。他何尝不知道他的行政风格会遭到一些人的非议和诋毁,但他不愿意委曲求全。这是他近似冥顽的性格决定了的。他只有一条路,离开官场。

但是,秦元国没有同意他的辞职请求。这位也不再年轻的皇帝最后竟声泪俱下地对他予以挽留。拉巴丹不无忧虑地对秦元国道:"臣怕哪一天像霍达先生那样死于非命呢。"

"有我在,你就不必忧虑。"

拉巴丹率直地追问道:"假如陛下不在了呢。"

秦元国一时哽噎,"我比爱卿还年轻几岁呢。"拉巴丹苦笑一声。士为知己者死,秦元国待他有如兄弟,他也不忍心弃秦元国而去,但他从那个时候起就预感到自己不祥的未来。

兆丰大帝在几次逼迫秦元国查处未果之后,也就不再追究了,但一直埋头读书的他又突然要求秦元国出兵霍郡,完成帝国统一大业,霍郡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这个在他执政期间丢失的大半疆土是他开创帝国大业的最大的耻辱。

就象自己养活了十几年的孩子被人突然夺走,即便他现在已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他仍忘不了这个让他数年都难以愈合的伤疤。秦元国找不出什么借口不予出兵,只好又找来拉巴丹商量。

"出战必然两败俱伤,而且很可能我国伤害更大。霍光兄弟并不是平庸之辈。"拉巴丹忧心忡忡。

秦元国笑道:"拉君智谋超人,文韬武略,怎么也惧怕起那俩个叛贼呢。"

"我并不是惧怕他们,只是我国经济刚刚复苏,实力并不强大,而且人民早已厌倦战争。"

秦元国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想出兵,但太上皇催逼数次,不得不战呢。"

拉巴丹思索良久,道:"陛下恕我直言,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划地而治乃世事常情。只要双方相安无事,能和平共处,何必争那一份土地,弄得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用举国之动荡换取少数几个人之虚荣呢。"

秦元国当然听懂了拉巴丹话里的意思,他刚想点头附合,马上又脸色严峻起来,正容道"拉君此言差矣。霍郡原本就是大秦的疆土,回归统一也在情理之中。

拉巴丹就不再说什么,"既然陛下决心已定,我们就开始筹谋吧。"他犹豫片刻,还是快人快语道,"出兵之前,我想去霍郡一趟,如果能劝说霍光兄弟和平回归,岂不更好。如果霍光兄弟不肯接受,借机打探一下他们的实力也好。"

"好吧,拉君准备什么时候去呢?"

"明天就去,但要秘而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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