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头，幽幽开口：“溯汐哥你，之所以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奋不顾身，真的是为了我么？难道不是为了实践当初对我母亲许下的诺言，母亲救你妹妹青藜天生断尾的命数，你代替她护我和忆渺姐弟一世周全？”
溯汐语塞，阮倾颜所说的，确实是事实。一开始，青藜失踪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为什么会是青藜，为什么不是阮倾颜和忆渺，为什么母亲牺牲性命换来的会是妹妹的下落不明。
阮倾颜听不到溯汐的回答，继续强迫自己开口：“这些年，溯汐哥宠我护我，难道不是把我当成了青藜一样宠爱，千年来，你大半的时间都在满世间游历，难道不是为了找青藜的下落？当年是母亲大意，青藜才会下落不明，严格说来，虽然救了青藜的命数，却也害了你们兄妹分离，若是找回青藜，你离我和忆渺而去，也不算失信。溯汐哥，你当真从来没有想过带着青藜远走高飞么？”
远走高飞，想过的吧？可是，该怎说呢？
“你确实想过吧。”明明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阮倾颜苦涩一笑，转过头，不再看溯汐。她怕看见他的沉默，他的隐瞒，更怕他的坦白。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极好的，可是这种无微不至的好，却带着很多刻意的隐瞒。
在溯汐心里，她是青藜的替身，所以他待她比忆渺好。
可是，替身终究是替身罢了。
从阮倾颜有记忆起，溯汐就在她身边，什么都为她着想，什么都顺着她。她从没有想过溯汐为什么会对她好。
这世上，哪有人会毫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呢？
就算是当初的白飞儿，那么爱凌翔的白飞儿，以为凌翔负了她的时候，还不是一时冲动举起匕首刺进凌翔的胸膛。
直到恢复记忆，阮倾颜才明白。
溯汐对她好，是因为对母亲的承诺。
不是因为他本意才对她好，是情非得已。
刚好，她和溯汐的妹妹年龄相仿，勾起了他心里的思念，他才会为了她奋不顾身。
阮倾颜一直很想问，溯汐到底是把她当成了青藜还是阮倾颜？
只是一直不敢问出口。
所以，那么依赖和倾慕溯汐的她，才会在恢复记忆以后，不敢再对溯汐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她是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女子，害怕知道残忍的真相，所以一直逃避。
一直一直，自欺欺人。
可是今天，当溯汐听到魔君坐下九尾白狐的时候，一直温文尔雅笑容和煦的男子居然露出那样狂喜和冷冽的神色。
阮倾颜实在找不到再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
溯汐一直没有回答。
缄默。
是默认么？
阮倾颜不敢回头，不敢再奢望他的温柔。
试探性地动了动，想从溯汐怀里出来，她的动作似乎刺激了溯汐，年青的九尾狐突然拥进将她抱进怀里，溯汐的力气很大，抱得阮倾颜肩膀微微的疼痛。
“溯汐……唔……”
错愕地抬头，未出口的话被全部堵在了男子柔软的唇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感觉不到火焰的温暖，听不见滴水的声音。
只能感觉男子温软的双唇温柔地亲吻，陌生的、火热的气息带着溯汐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气扑面而来，将她紧紧包裹。
阮倾颜呆若木鸡，完全忘记了反应。
直到男子的双唇离开她的唇边，阮倾颜依然保持着杏唇微张，双目圆睁的惊讶表情。
看着阮倾颜的表情，难得地，年青的九尾狐露出狭黜的笑意。
“颜儿，这样，你可能明白我的心意？”
“啊……”
狭黜的笑声让阮倾颜回神，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红晕飞快漫上双颊。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阮倾颜羞的把头埋地更低，不敢看溯汐带笑的眼睛。
恢复记忆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看见阮倾颜露出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像个孩子一样在他身边，溯汐心情大好，伸手抬起阮倾颜的下巴，让她再次直视他的眼睛，让她看清楚自己眼里无限温柔的情意和眷恋。
“颜儿，我刚刚说了，你就是你，不管有没有青藜，对我而言，你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我最宝贝的颜儿。我承认，最开始，青藜失踪，我是怨恨过的，我甚至恶毒地想，为什么是青藜呢？为什么就不是你，所以啊，你母亲被关进锁妖塔以后，我就开始满世界找青藜，对你和忆渺不管不顾，只是出于诺言偶尔回去看看你们。
“你知道吗？对于当时还年幼的我，父亲在战场上为了救我而死，母亲为了青藜自愿赴死，青藜就成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不知道没有青藜我该怎么活下去。
“是海棠公主，是她告诉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终有一天，我能找到青藜，只有我和青藜都活着，父亲和母亲才不会白白死去。
“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公主就像是黑暗里的光，指引我活下去的方向。可是啊，明明是让我如此依赖和仰慕的公主，居然自愿被关进锁妖塔，居然会丢下我们。我当时真的很恨公主的，也恨被抹去记忆活得无忧无虑的你们。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把你和忆渺当成了如此重要的存在，是明白了公主的用心之后？是在你因为白飞儿而伤心自责的时候？还是在你开始改口不叫我溯汐叔叔的时候？
“我已经记不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在你身上找青藜的影子，只是把你当作阮倾颜。
“颜儿，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慢慢地占据了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那年，我看见你在万年妖火煎熬，只觉得比自己被火烧还难受，恨不得自己能替你承受一切伤害。
“可是啊，颜儿，我的颜儿，你是那么单纯纯白的女子，我只能告诉自己你还小，我一直在等待，等你长大，才敢对你说出这些话。
“恢复记忆的你，仿佛一夕之间长大，变得成熟稳重，变得独立坚强，我不再是你的依靠，不再是你的全部，变得让我陌生又心疼，我开始不敢对你说出几百年来的想法，我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怕说出来，就会失去你。
“我能做的，只有尽力帮助你完成你的心愿，只有默默地陪在你身旁……”
“溯汐哥……”阮倾颜在溯汐的眼里，看见满满的真诚、彷徨、爱恋，心里溢出的不知是狂喜还是感动。
“不要说话，”溯汐修长的手指覆在阮倾颜唇边，将她想说的话堵头嘴边，“颜儿，对不起，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请你听我说完，我其实也是懦弱的男子啊，我怕错过了这一次，便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压抑几百年的爱恋。
“我承认，刚刚听说了还有别的九尾白狐存在，我第一反应就是青藜，我真的很想飞奔去极北的荒漠寻找她的，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近千年的寻找，在我几乎已经放弃了的时候，突然有了她的消息，你能明白么？四海八荒、六道九州，血脉相连的只此一人，那是怎样的孤寂岁月？
“可是啊，明明是那么地想飞奔去青藜的身边，我却放不下你，我明知道的，有云晔在，顾倾城不会把你怎样，可是，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你离云晔远一点。这半年，看着你和云晔越走越近，我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嫉妒的情绪，所以我不敢在你身边，我怕我会忍不住失控，怕你会因此疏远我。
“颜儿，九尾狐族最是信守承诺、忠贞爱情，我在此以九尾狐一族的名义起誓，九尾狐第十六代世子溯汐，此生此世，非阮倾颜不娶，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将阮倾颜视为唯一的灵魂伴侣，哪怕沧海枯竭、六道覆灭，此情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