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往不周山遗址的路上,我一面施法加速,一面苦涩的回想临走前绪隐一系列提醒。
记得别以真身示人,若是被天上界的那些位发现,可不是好玩的。
记得少管闲事,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若是因你而改,小心业报加身。
记得将安魂灵玉带去,不然两魄还没找到,就被其他的孤魂鸠占鹊巢了。
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去找那块安魂灵玉,可谁想到,一切就是如此巧合,现下的情形就算明知此行凶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来者何人!”一道充满肃杀之意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惊醒。
我四下扫了一眼,发现不知不觉中,已飞到了不周山遗址边缘,而前方不远处,正立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灰色人影。
看到此人,我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松了一口气。
“来者何人!到禁地边缘有何图谋!”那人见我戴了半张面具,还似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便有些恼怒的给我扣起大帽子来。
我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对眼前这人贼喊捉贼的行为颇为不耻,“仙尊在上,小仙与桑若大人有约,特来此拜见,请仙尊代为引路。”
那人被我开门见山的作死言语吓得呆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如梦初醒般的四下扫视,见并无异状后,摸着胸口解释道:“你休得胡说,我并不认识什么桑若——”
我连忙摆手打断他的话,此刻可没功夫与他纠缠,“仙尊无需多言,小仙确与桑若大人有约,且此次前来还有急事禀告,关于仙尊的事,小仙不知,也记不得,劳烦仙尊代为引路,以免招来他人,徒生事端。”
那人见我不似诈他,也确有急事的样子,便不再多言,只将我引到了漫无边际的封印大阵前。
与我想象不同,这里并没有重兵把守,除了阵法出奇的庞大复杂之外,再没有一点禁地的该有的样子。
“此乃万木之主,古神大椿遗留下来的万灵封魔大阵。虽不具杀伤力,可禁锢的能力却是连几位上神都奈何不得的,根本无需重兵把守。”他一脸瞧土包子的神情,对我解释到。
我虽对这位的修为十分佩服,但对他的品行却不甚看好。先不说他与魔族串通还胆小怕事的做派,就说这大阵,明明是人家布的阵,你一个守阵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是凭哪般啊?
“劳烦仙尊放小仙进入。”我懒得与他多言,既然他能将桑若放出来,就一定有法子将我放进去。
果不其然,在一阵类似暗号的法术爆裂声过后,大阵的一角隐约闪起了红光,我看到身边那人飞快打出的手印,与红光内同样的手印相交融,然后便凭空多出了一条通道。
那人这次没多解释什么,大概在他心中,我还是不要再出来为好。
进入通道后便是另外一个世界。我锁紧了眉,对于如何在面前这魔潮魔海中,搜索到那名叫做桑若的一滴,表示十二万分的无力。
如果我大喊,我要见你们老大!一定会被当成误闯入魔界的疯子打死吧。
算了,赌一回,“桑若小儿!你个缩头乌龟,打不过就知道跑,快给姑奶奶滚出来!”
我适时地放出法力,证明自己仙族的身份,而周围那些人,则因听我称呼堂堂一位魔尊为小儿,话中还透露自己乃是追杀的一方,便将我视作了绝对不能招惹的恐怖存在,一时间全作鸟兽散,该跑的跑,该通报的通报。
我插着腰,站在原地,以吊儿郎当来掩饰此时自己腿部的颤抖,好在这种极没仪态的伪装并没持续太久。
看着那渐渐清晰的黛色身影,我知道真正要面对的恐惧现在才开始。
“小仙见过尊上。”我收了方才那股嚣张的气焰,一边取下面具,一边恭敬的说到。
桑若看到是我,原本闪着兴奋的桃花美目瞬间暗了下来,朱唇一撇,略带薄怒的问:“你来做什么?接不了我一招的小仙,也敢喊得这么嚣张,害我白高兴一场,你最好给我个何理的解释,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她没说,但我已经从周遭彷如实质的杀意中体悟出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我宁愿面对一百个暴怒的西王母,也不愿面对一个自己完全摸不准,又随时可能大开杀戒的她。
“小仙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求用它物来换回之前那块黑玉。”既然摸不透,我就索性横下心,开门见山的将目的说了出来。
可话才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此时已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气丝线,缠上了我的脖颈。
“你觉得本尊会瞧上你的东西?还是先说说你想换走它的目的吧。”声音低哑却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即便是对同性也有很强的吸引力,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并不是她愉快的表现。
自上次短暂的接触,我便发现,这魔女极喜欢看到人性中灰暗的一面,所以,如果我的回答与仁义道德,天下苍生之类的内容有关,那么绝对会立刻身首异处。
好在,我也不是个爱讲仁义道德的仙。这样说不是因为我内心过于阴暗,而是因为自身文化水平有限,跩起文来就难免落于俗套。受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打击之后,便与同为女子兼小人的绪隐,占到了真小人的行列里。
我只将目的说成是私人用途,随后又搜肠刮肚,将许多我做过的,听过的,总之只要是肮脏勾当就统统归功为自己的事迹,并添油加醋的讲给她听。
“像你这样恶贯满盈的鼠辈,你说我是不是该要了你的命呢?”桑若嘴上说着威吓的话,可眼睛却像是遇到知音一般,闪动着亮光。
我放下一颗心来,涎着脸说道:“若小仙现在魔族,尊上自然该手起刀落,以正族风,可小仙如今在仙族生活,尊上就该留着。”语毕,还对她挤出了个标准的“狗腿子”式笑容。
果然,她被我逗得笑逐颜开,而我脖间那一缕黑气形成的丝线,也随着这笑而不见了踪影。
“多谢尊上——”我本想乘热打铁,将安魂灵玉取回便立刻走人,可谁知这魔女却并不好糊弄。
“我只是不计较你冒犯之罪,却并没同意将黑玉给你,你若想要就得用东西换——不过……。”她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浓浓的藐视之意,就算不用看也能感觉出来。
我迅速的思考起自己于她而言所有的价值。想来我心中所谓的珍宝,在她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那么,还有什么是能让她感兴趣的呢?
忽然,一道金光从意识深处闪过——瑶池。
心不由得一阵颤动,如果作为报复西王母的工具,那我的确是不二人选,可是,如此一来,少卿和那些与我相处五百余年的小仙女们,都会成为替罪羊吧。
深深的不忍之后便是一阵近乎病态的自嘲,自己何时竟也变成有情有义的神仙了,当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么。
魔女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我拿不出好东西,桃花美目一转便有了主意,“你那些东西我也瞧不上。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
颤动中的心沉了沉,却终究只化了无声的叹息,“尊上请说。”
“听说丹穴山有凰女现世,我要她伴生的凤凰铭文。”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到。
我一惊,在为瑶池众人庆幸之余,又不免为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感到烦恼,“尊上不知,小仙与那金凰不但没有私交,还曾斥责于她,且这伴生铭文对凤凰族而言,是与性命一样珍贵的贴身之物,即便小仙想用些非常手段也很难成功啊!”
桑若从虚空中将安魂灵玉抓出,看着我冷笑,接着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听说瑶池的峋仙主,与金翅大鹏一族的嫡系传人私交甚好。”
我并不十分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只隐隐的觉得不好,可既然她主意已定,且我又确实需要安魂灵玉,便再不多说,取了她手中的灵玉掉头就走。
低哑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本尊若想致谁于万劫不复,并不需要用什么阴险的手段。”
这句话的意思我理解了——别以为把诬告的东西拿走,就奈何不得你,若是我愿意,根本不用仙族的上位者出手,就能将你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苦涩的笑了笑,感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像是在下一盘棋。蝇营狗苟才建立起的容身之所,就毁在一个子上,可最讽刺的是,明知道这子会将毕生的心血倾覆,却弃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