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何家，大哥还是没有回来。三五个女的聚集在屋里等，一瞧见大娘忙迎了上来，又是劝慰，又是烧水。
李婶皱着眉：“你去找梅儿做什么？！她来了阿成就能回来！”瞧她还想再说，身边的女人立刻拉了拉她的衣裳，她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口。
“雨这么大，会不会出事啊？”有人担忧道。
大娘一听，哭得更加惨。
我坐在她身边，忙劝道：“大哥从小在村里长大，熟悉地形，哪里那么容易出事？您放宽心，再等等说不定就回来了。”雨势渐大，只能在心里叹气，“我等雨停了就去许家，把事情问清楚。”
大娘失了儿子，就像没了主心骨，我说什么便听什么。让珠玉拿了姜茶喂她喝下，她年纪大，又受了惊吓，来来回回一番，早已是疲倦不堪。只是担心大哥，强撑着不睡。
见状，对前来陪伴的人一一道谢，送她们离开。拿衣裳给大娘换了，扶她到床上躺下。
“您先歇歇，一有消息我就叫您。”
她一边流眼泪一边点头。过了许久，也许是汤里放的安眠的药草起了作用，迷迷糊糊睡过去。
坐在床边陪她，睁眼等着消息。珠玉坐在桌边，趴在桌上睡着了。
雨渐渐小下来，天边隐隐发白。人声朝屋子靠近，忙起来走到门外，将门掩好。
“李叔。”一群男人走过来，脸上都是疲惫。为首的正是李婶的丈夫，“找到了吗？”
李叔抹抹脸，“也不知道死小子躲在哪个山洞，我们把山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见。”往我身后探了探，“何大嫂子呢？”
“睡着了，”难掩忧色，“那要怎么办？我们都是女子，还请李叔帮忙拿个主意。”
这话他十分受用，对我摆摆手：“你放心，阿成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能叫他自生自灭。”回头对众人道：“大家都先回去喝口热水，吃点东西，待会儿咱们再去找一找。”
“好……”
没几下，人都走光了。
“梅儿丫头，你好生瞧着你何大娘。”
“晓得。”
看着他转身进了隔壁，叹口气。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珠玉揉着眼睛：“姑娘，找着了吗？”身上的衣物已经干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还没，”顿了顿，“你看着大娘，我出去一趟。”
她一惊，连瞌睡都醒了：“去哪？！我也要去！”
“听话，”她就像个小孩，“大娘这离不了人，待会她要是醒了，你千万稳住。我去趟许家，要是许玉儿的事情说不清楚，就是把大哥找回来，他迟早还要闹。”
她快哭了，“就不能找别人照顾吗？你这个样子，哪里离得了人了？我不管，要是不让我跟，我就不让你走。”
生气地蹙眉，静静瞧着她。
她却不肯妥协，虽然转过眼不敢直视我，可步子没有往后退一点。
我正犯难，忽然间李婶出来，抬头瞧见我们便打招呼，“梅儿，”走到近前，道：“你们守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看这小脸白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既然说了，我也不拒绝。点点头：“麻烦您了，我们回去换身衣裳，马上就回来。”
她不在意地应了两声，进房里去。
无奈地看了一眼咬着嘴唇的珠玉，“不是要跟吗，还不走。”
她眼睛里闪出光，忙扶着我一路往镇上去。
到了的时候，天已大白。夜雨初歇，空气中都是泥土清醒的气味。
许家大门紧闭，我们敲了数十下才有人应门。
“吵什么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听见这声音，我整个心都纠起来。大哥跑到山上生死未卜，她还在……
“嘎……”
她打了个哈欠，掀掀眼皮，愣了愣，“是你？”随即不耐烦地把门关上。
我伸手去挡，珠玉见状也跟着，她一个人自然敌不过我们两个。
“你想做什么？”她心情很不好，起床气十分严重。见关不了，干脆松开，双手拢着身上披的衣裳。
“大哥失踪了。”我使劲压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地说。
她挑挑眉：“他不在我家，你找错地方了。”说完瞧瞧我们，“可以走了？”
忍住怒气，“我知道他不在这里。我来是想问问，你和大哥的婚事……为什么不继续？”
她闲闲地摆弄指甲：“我不想嫁给他。”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好？”她“扑哧”笑了一声，“你哪里看见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眸色一转，又“呸”了一声。
“一个穷酸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初臭媒婆花言巧语，说得爹娘动心，非要我跟他处。可这么久下来，我捞着什么了？人又穷又木，话都不会说，我跟他成亲还不如跟块木头！”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珠玉皱眉，不着痕迹地拉着我退了一步，眼里满满都是鄙夷。“一点教养都没有。”
她许是无心之言，看许玉儿立刻跳脚。
指着珠玉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死丫头？！竟敢这么说我！”转眼瞪我，“你是来说和的还是来找晦气的，叫何顺成来看看，他口中的好妹子是怎么对我的！”
瞪了珠玉一眼，她缩缩肩膀，朝我吐吐舌头，不再多话。
“对不住，刚才是我们不对。”好言好语道歉，“不能再想想吗，大哥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是知道的。除了他，还有哪个可以那么对你。”
她冷笑：“若梅，你别以为我哥瞧得上你，就可以端出一副大嫂的样子跟我说话。何顺成对我好不好我当然清楚，可他一副穷酸相，我在娘家能住大院子，吃好喝好穿好，嫁给他反倒还要去乡下住，天天给他娘洗衣做饭，我是吃饱了撑的去找罪受？”
“从来只听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往我也想过，要不将就着得了。可是现在……”她哼了哼。
“现在怎么了？“珠玉忍不住插嘴，说完又立刻捂住，怯怯地用眼角偷瞧我的脸色。
许玉儿放下手，重新抚在门上，“现在我有了更好的人选，我不想再继续在何顺成身上浪费时间。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走吧，不要扰人清梦。”
“砰”一声，大门在眼前阖上。
珠玉跺跺脚，小心翼翼道：“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没有力气再走一趟，瞟了一眼许家大门，“在这等，我就不信找不到个能说话的。”
她配合地点头，扶着我找了一块石头，用帕子细细擦了，让我坐下。
石头很凉，反而让头脑更清醒起来。
听许玉儿的意思，是她有了别人。要是按我的想法，不成也好，大哥值得更好的人。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知道他就非认定这个萝卜，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还好没等过久，许家夫妇就一起出来了。
“伯父、伯母。”我忙出声喊住。
他们愣了愣，看到我，脸上皆是惊诧，还有……一些不好意思。毕竟我和许少峰的事算是闹得整个临江镇都知道，他们猛地见到我，估计心情不会好。
“梅儿，”还是许夫人先开口，笑容有些勉强，“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低下头，尽量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谦卑：“何大哥……何大哥很喜欢玉儿，我想请求您们答应他们的婚事。我敢保证，大哥一定会对玉儿很好，大娘和我都会把她捧在手心上，不叫她受半点委屈。”抬眸，哀哀地瞅着许夫人。
许伯父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我忘拿东西了。”就往家里走。
许夫人倒也不生气，仔细想了想，才回我：“好孩子，阿成的心思我们都明白。要是玉儿能够嫁给她，我是一百个愿意。可是那孩子有自己的心思，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也不忍勉强她。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看了看我，仿佛仍是抱着希望，“你能说动她，我千恩万谢。若是说不动，也……也就只能这样了。”言罢也随着伯父进门，留下我与珠玉站在原地。
不甘心无功而发，想要追进去。一转身，正正对上许少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