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师兄弟二人先敬您一杯，此一杯酒虽不能表达我兄弟二人对您感激之万一，然我兄弟身无长物，只好以酒聊表寸心。”
房间里的方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霍青衣一进门就被师兄弟两个请到北面上首坐了，他两个分左右相陪。此时俱都站起身，恭恭敬敬向老人敬酒。
霍青衣淡淡一笑：“紫青一脉，你们又是小辈，碰到怎会置之不理，况且此事也是我当年……罢了，总之无须多礼。”见霍清、张道灵先饮干了酒杯，便也喝了一口。
两人坐回座位，张道灵对霍青衣一脸谄笑道：“前辈，晚辈有些事想请教一下前辈，不知……这个……方便不方便？”
霍青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
“前辈那大日明煌阵，当真是威力绝伦，不瞒前辈，晚辈在山上这么多年，这阵法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不知前辈能否……这个……指教一二？”
霍清眉头一皱，对张道灵道：“师弟，你又不知前辈是哪院的长老，怎好去学？这大日明煌阵如此威力，必是哪院的绝学，怎能冒然为难前辈？”
张道灵撇了撇嘴：“都是紫青一脉，我想学也是为了更好完成师尊布置下来的任务嘛。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难度还指望有前辈来搭救？”
霍清摇头道：“若下次再有任务，我们事前多做准备就是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况且这次多少有些意外。”
“意外？”张道灵笑了一声：“师尊他老人家给我们这些师兄弟的意外还少么？师兄你想想，哪位师兄师弟回山后不是说差点就丢了小命？”
霍清低头想了想，再看张道灵，竟也一时无语。
“那可真有弟子丢了性命？”霍青衣看了他一眼。
张道灵一愣，道：“那到没有。”
“风无忌别的本事不行，但卜算这一道，就是天水涧的掌院也未必比他强多少。他让你们下山行事，定是算出你们最多有惊无险。”
张道灵眼中满是怀疑，道：“这老……师尊真有这本事？天水涧掌院苏师伯据说已经把《天机策》修到了大圆满，号称天下无事不可算，咱们师尊能和这样的人物并肩？”说着看向霍清。
霍清也是眼中存疑，却不好像师弟那样口无遮拦，只道：“师尊位列十二掌院之一，当然是有大能力的。”
张道灵“嗤”的一笑：“连时空之井开启的日子都算错，这叫哪门子的大能力？”霍清张张嘴，轻咳一声。
霍青衣张口道：“若风无忌没‘算错’，你们一定会早到，对吧？”
霍清点了点头：“不错，若师尊……在我们临走前多提个醒，我和师弟定会早到几日，也方便提前布置一二。”
“如何布置？”
“用灵石布阵，先抵消神庙外溢的力场，然后待月明之夜，布月灵潮汐阵中和时空之井的力场。”
霍青衣笑了笑，道：“那神庙下的山头是座混元石矿，单单月灵潮汐阵是不可能中和整座山的力场的，但抵消外溢的力场却不难做到。但如此做，我们可就进不来了。”
霍清神色一动：“前辈是说……”霍清按老人的思路想了想，不禁一头冷汗。月灵潮汐阵是种中正平和的阵法，本来单单对付一口普通的时空之井是没问题的，但像娜迦神庙那样以整座混元石矿做基的时空之井，只靠霍清和张道灵两人布置的规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消的。而且就像老人说的，抵消时空之井做不到，但消弭散逸的力场还是可以的，可那样一来，这个山中前辈也不会“偶然”在力场的影响下进入神庙，若是那样，等日子一到，娜迦从井中倾巢而出，别说把井毁了，就是他们师兄弟的小命也别想留住。
只是，这一切都在掌院师尊的算中么？
霍清和张道灵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前辈之后有什么打算，可是要同我们回山么？”见有些冷场，霍清换了个话题问道。
霍青衣摇了摇头：“回不去了。”眼中流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看着霍清和张道灵，道：“紫青莲池里，荷花开了么？”
张道灵挠了挠头：“紫青山那么多池子，前辈说的是哪一个？”
“以紫青命名的池子只有一个，紫青莲池，不是紫青山上的莲池。”霍青衣耐心的道。
张道灵想了一会，还是摇头表示不知。一旁的霍清忽然一拍手：“前辈说的是天水涧里那座池子吧。”
见霍青衣点点头，神色间更难得露出一丝关切，想了想便道：“前辈也知道我们十二院之间平时甚少联系，除非有什么事需要几院之间联手处理，否则几乎没什么交流……天水涧的紫青莲池里开没开荷花我也不清楚，不过曾偶然听师尊提起过，那座池子在山上非常特殊，据说池水含有一丝衍虚之力。”
张道灵瞪大了眼睛：“衍虚之力！”
霍清点点头道：“师尊说，那池中曾凭空幻化出生灵，只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真假。”
霍青衣低叹一声，不再言语。
张道灵见霍青衣情绪不高，眼珠转了转，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前辈不需挂怀，若是前辈不方便，待晚辈回到山上，到天水涧扫听一下便可知那紫青莲池里有无荷花开了，届时再用飞符告知前辈不就行了。”
霍青衣轻轻摇了摇头，依旧不出一声。
张道灵也不在意，自己把酒喝了，脸上带笑道：“前辈，日前您老在娜迦神殿中所用的宝剑，曾听您管它叫望舒，不知是真是假。”
霍青衣斜睨了他一眼：“问这作甚？”
“紫青山十二院，虽说一向来往不多，但若遇事也一向以上六院第一的天枢院为首。我听说天枢院有两大神兵，一名羲和，一曰望舒。羲和为天枢掌院佩剑，望舒则为下一代掌院弟子佩剑。前辈手中望舒若是真的，那定是下一代天枢掌院了。可前辈的年龄看起来和当代天枢掌院也差不多，怎么看也不是与我等同辈的弟子吧。”
“那又如何？”霍青衣冷哼一声。
张道灵依然笑容灿烂：“敢问前辈，日前所布的大日明煌阵，最后用来启动阵法的可是羲和十子之一？”也不等对方回话，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据说最早紫青山上的前辈在铸造羲和剑时，用多出来的铸剑材料又打出了十把匕首，后来便被称为羲和十子。羲和十子除了天枢院和天水涧，其余十院掌院各持一把，不知前辈这把匕首又是从何而来？”
霍青衣面色古怪的看了张道灵一眼，道：“你这么了解，看来是从你师父那见过羲和十子了。”
张道灵一脸得意道：“当然见过了，老家伙没事就拿它削苹果，我玄光洞弟子是都见过的。前辈，您手上的望舒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管，那是天枢院的事，我玄光洞懒的牵扯，至于羲和十子，反正少的又不是我玄光洞的，更是跟我们没有半分关系。当然，只要您将那大日明煌阵的阵法教给了我，您在晚辈心中永远都是我紫青山上有德前辈，而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霍青衣怔了一下，继而猛然哈哈大笑，到最后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看着张道灵，道：“风无忌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说着又大笑起来。
一旁的霍清尴尬的看着霍青衣，对张道灵埋怨道：“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前辈怎么会是什么可疑之人？若没有前辈，你我早就丧生娜迦神庙了。而且就算在前辈身上有什么想不通之处，也定是天枢院内里的安排，我们不要多事。”说话间也是把霍青衣认定是天枢院中人了。
张道灵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眯眼看着霍青衣。
霍青衣止住笑，打量张道灵一眼，道：“大日明煌阵需羲和十子才能发挥作用，就算我教了你阵法，没有羲和十子也是白搭。”
张道灵不在意道：“师尊手上不是有一个么，真要碰到紧急关头，跟师尊借一下就好了。”
“真是不拘小节。”
“承让承让。”
“好吧，既然你觉得我手中的羲和十子来路可疑，那告诉你也无妨。我之前用的那把，正是你师尊给我的。”
“什么？”
“不可能！”
霍清与张道灵同时叫了起来。
“嗯，当然不是你们看风无忌削苹果那把。而是七十年前，你们师尊从他师尊手上‘借’来送我的。”霍青衣说到“借”时，神色古怪的看着张道灵。
张道灵大张着嘴，隐隐觉得事情要糟糕。
霍青衣似乎颇为怀念的道：“你这家伙的性子倒是真像风无忌，若不是我知道那家伙根本没有女人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他的后人了。前面说帮我看紫青莲池，来软的，后面怀疑我来路不明，暗含威胁来硬的，就只为了想学大日明煌阵，好，好，真不错。”
霍清赶忙起身，向霍青衣深施一礼，道：“前辈，我师弟口无遮拦，这个……有口无心，您前辈高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说着向张道灵使了个眼色，要他也起身赔礼。
张道灵脸色难看，不出一声，对霍清的眼色只当没看见。
霍青衣摇摇头，对霍清道：“你这孩子，太过滥好人。”摆了摆手，道：“坐吧，我本来也没生气，道什么歉。”
霍清应了声：“是。”恭恭敬敬坐下。
霍青衣直视张道灵道：“你这么想学大日明煌阵，可是有什么原因？”
沉默了一会，张道灵抬起头，红着眼睛，从牙齿间挤出声音道：“我要去屠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