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那卖锅盔的老汉有些迟疑。
憨娃简直愣住了。
因为憨娃知道母亲的这块头巾有多金贵,可现在为了填肚子,她要将头巾换锅盔!
憨娃望着母亲,一下子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愤恨之感,就好像母亲受了别人的欺负,当儿子的一定要为母亲报仇一样,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肚子也不饿了。
锅盔有大有小,而山女指的却是那小的。
那个回民老汉也不抬头,伸手接过山女手里的头巾,反复看了看,一指那小的锅盔说道:“你要换,你就拿上一个去,不换就算了。”
山女站着没有动,她犹豫了一下又说:“大爷,是这,我家里有三个娃,还有一个有病在炕的老婆婆,你就给俺一个半吧。”
那回民老汉听山女这么一说,这才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牵着的娃,然后拿起一张草纸,铲了两个小锅盔,就递给了山女。
山女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锅盔放进篮子里,拉起憨娃就出了小镇,按原路来到一处坡地上,山女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憨娃知道她此时的心情相当不好,那两个讨吃鬼没找到,头巾也换了锅盔,心里的火儿早就憋足了。
憨娃可不敢靠近她,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可他又无事可做,就假模假式的找事情做,这一找,就见前面不远处向阳的石头缝隙间,有一丛油油绿绿的骆驼草,几枚黄嫩嫩的花蕾,点缀其间,显出一片盎然生机;而此时的原野之上,成片成片枯黄的骆驼草,却是死气横秋,毫无生机可言。
憨娃感到很新奇,赶紧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折下一支,把在手上玩了一会儿,就不自觉地放进了嘴里。刚一咀嚼,顿觉苦涩难耐,还有一股生豆子味儿,可过了一会儿便觉满嘴甜滋滋的,还很解渴。
骆驼草因枝上多刺,又名骆驼刺,是骆驼喜食的一种矮矮的地表植物,主要分布在我国内陆干旱的沙漠戈壁地区,每年6月开花,8月最为茂盛,花色有黄有粉,结豆荚状果,能从沙漠和戈壁地下深处吸取水份和营养,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耐干旱植物。
山女见憨娃大嚼大吃骆驼草,起初并不以为然,只是看了他几眼,可是不久她便站起身来,走到憨娃跟前,一把夺下他手中骆驼草,朝远处的积雪和满是石头的荒凉的戈壁滩上望了望,嘴里不自觉的嘟囔了一句:“难道今年比往年要暖和不成?要是这样,过些时日,不就可以开荒种地了吗?”
在这西北高寒地区,种地也要到每年的七月中旬,十一月就收获,一年只有一季。
山女摆弄着那支骆驼草,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她蹲下身,把一个锅盔一分为二,递给小儿子一半,她自己吃一半,还没吃完她就冲憨娃说:“娃,快去找找,哪里还有发芽的骆驼草。”
听她母亲这么一说,憨娃三口两口就把半个锅盔吞进了肚里,抹抹嘴,赶紧向四下里踅摸。
若论骆驼草,憨娃眼前脚下遍地都是,可毕竟不是时日,尚且都在枯萎或休眠状态,而事物总不能一概而论,大自然中破例、例外、特殊、另类的事情彼彼皆是,举目皆然。
没费多大工夫,憨娃便在一块向阳的石头逢中,又找到了一丛刚刚发芽、吐着芬芳的骆驼草。
山女听见他的喊,也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的避开尖刺,把一枚枚绿油油、厚墩墩的嫩芽摘进筐里,整整摘了一小筐,山女这才站起身来,拉起憨娃匆匆的赶回到家里。
一进院儿,她就把那个锅盔递给憨娃说:“快去,把锅盔给你奶奶送去,顺便问问那两个讨吃鬼回来没有。”
憨娃接过锅盔就跑进了屋,不一会儿就出来告诉他母亲,那两个讨吃鬼连影儿都没有。
山女没有理会他,她望着仅剩下的两只兔子抢食嫩叶,而且不光是兔子抢着吃,鸡也啄来啄去,山女望着鸡和兔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院墙外面的厕所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憨娃听出这声音是他二哥蛋娃,心里一阵惊喜。
山女大概也听出来了,她立刻起身过去,果然把蛋娃从厕所里给揪了出来,向院子中央一搡,劈脸就嚷:“我把你个讨吃鬼,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个讨吃鬼哪儿去了?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非把你勾子(屁股)打烂了!”
蛋娃象受了莫大的委屈,虽然强行止住了哭,可仍就不住的抽泣,用破棉袄袖子使劲儿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快说——!”山女又高声吼了句。
蛋娃一哆嗦,这才把昨天的经历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