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的中国时局变化,一日千里。
蒋介石早就做好了退守台湾的一切准备。
这天,他在溪口寓所召见了军统帮首要毛人凤。毛人凤很拘谨的站在蒋介石对面。
蒋看了看他,板着面孔说道:“资源委员会下设五大工厂,都要拆迁到台湾,拆不走的不能留给共产党,也不留给李宗仁。”
“是!”毛人凤答应一声,摘下军帽擦了擦帽圈儿里的汗,很快带上,朝蒋介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蒋介石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去办吧!”
毛人凤转身出去。
此前,蒋介石在一次秘密军事会议上也讲过类似的话,此话传到了翁文灏的耳朵里,他立即自广州赶往南京,与孙越崎一道,求见了代总统李宗仁。
李答应翁文灏和孙越崎的请求,设法保护所属工厂和企业。
蒋介石见自己的命令没有得到有效的实施,这才迫不得已叫来了毛人凤,布置了秘密监督和实施破坏和爆炸计划。
玉门油矿早也被列入其中。而西北王马步芳和马鸿逵等也早有炸矿的企图,再加上国民党住矿党部已经蠢蠢欲动。
这个时期的玉门油矿已经危在旦夕。
王山娃身在家里心却时刻惦记着油矿,尽管他此时还不清楚油矿已岌岌可危,近9年的工作生活与成长经历使他对油矿的情感,已经无法割舍。
山女这天一大早就用两个焖洋芋蛋,打发走了狗娃和蛋娃两个讨吃鬼,然后坐在婆婆的炕边儿,二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阵子,尽管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躺在炕睡大觉的王山娃听见,可躲在被窝里装睡的憨娃,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山女说道:“娘,是这,俺把卖鸡蛋和卖兔子的钱都备下了,等俺山娃哥醒了,就让他借头毛驴,去买青稞种、洋芋种,再过俩月,就去坡地上开荒种地去,您看行不?”
山娃娘说道:“咋不行?好着咧,是这,你把咱家的农具也都找出来,还有兔窝、鸡窝、狗窝、咱住的这破窝,都让他好好修修,可不敢让他闲着,一闲下怕他又想那矿上的事了。”
山女说道:“娘就放心吧,是这,他这次回来,就甭想走了。”
山女说完,跟婆婆一起捂住嘴一阵暗笑。
憨娃听出来了,原来母亲和奶奶是合起伙儿来,要留住父亲,不让他再去油矿了,事实上憨娃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被油矿开除的,即使父亲想回去,也是万万不能了。
憨娃只想到了,母亲和奶奶合起伙儿来要欺负父亲,这可不行,他要处处留神儿,趁机帮父亲一把。
这个憨娃子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如果现在的王卫田回想起他小时候的所作所为,也会感到惊讶,因为他当时毕竟才五岁嘛?
正是由于憨娃这天真、幼稚的想法,才使得他在这天午后,狠狠的挨挨了母亲山女一巴掌不算,连那个煮鸡蛋也没吃成。
山女和山娃娘继续说着话儿,锅里的焖洋芋也就熟了,这一锅焖洋芋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午饭,其实那时候有这一锅焖洋芋也就相当不错了,多数人家连焖洋芋也没得吃。
也许是山女发现了小儿子一直躲在被窝里鼓秋那颗煮鸡蛋;也许是她知道了憨娃在偷听;或许是她觉得山娃哥睡得差不多了,该起来吃饭干活了。于是,山女便起身走到炕沿跟前,一把掀起破棉絮冲憨娃大声嚷道:“我把你个讨吃鬼,懒的沟子(屁股)里都爬蛆了,还不给我滚起来!”
她还没喊完,小儿子憨娃就一骨碌跳下炕,比兔子还快就跑出了院子,赶紧抱起一抱干草扔进了兔窝儿里。
兔子们也可怜,这个季节没有青草,只能靠干草来填饱肚子,能活着就不错了,哪还敢巴望着它们长个儿、长肉呀?
憨娃不敢进屋了,憨娃可不敢进屋了,他知道母亲总看他不顺眼,自己倒也知趣儿,蹲在兔窝儿旁,看着兔子们嚼食干枯的骆驼草。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辆大卡车,嘎吱一声,在他家门前停下。呼啦啦从车上跳下来几位穿黑色老羊皮袄的石油工人,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眼发现了憨娃,就站在土墙外面冲他喊:“娃呀,快开门,家里有大人吗?”
憨娃正要起身去喊母亲,不料母亲大概是早听见了响动,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山女多少有点怯生生的走上前去,似乎是有意挡住院门,也不开门,就隔着破土墙搭话道:“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嘛?”
那个很壮的大个子石油工人,冲我山女说道:“嫂子快开门吧!我来过你家,我是范玉翔。”
山女当然记得这个范玉翔,数年前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就是这个范玉翔捎来了王山娃的工资。
“有甚事儿,你说吧!”山女还是没有开门。
“是这,我们是来找师傅的,有要紧事,嫂子开门吧!”范玉翔哀求道。
山女抬头看了看范玉翔,又朝他身后几个汉子瞟了瞟,冲范玉翔说道:“俺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找我家王山娃干什么?是这,俺实话告诉你们,俺男人他不在家,去酒泉那边买青稞种和洋芋种去了,刚走的,等他回来,要明天了,你们就都回去吧。”
山女说完就要转身。
外面那几个可不甘心了,站在院外提高嗓音嚷:“嫂子慢走,别糊弄我们了,我们知道师傅肯定在家,昨天才回来的,不可能就走。”
山女背过身去,无论他们怎么嚷,再也不答话了。
这几人正是范玉翔,李青山,唐恩茂等人,自昨天送王山娃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能就这么让师傅走了,得为师傅想想办法,于是,唐恩茂提议说:“先找工务组去求求情,不行再找勘探处。”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范玉翔道:“是这,这主意我看能行,必要时我们还可以消极怠工,以师傅不在活儿干不了,来要挟那帮狗日的!”
“那还楞着干什么?说走就走。”李青山一摆手说道。
于是,一行人果然找到了工务组。
工务组的答复是:做不了主;于是他们又找到了勘探处。
勘探处的答复是:他们没意见,同意王山娃回来,但建议去找一下公司高层,因为王山娃是被开除的,他们也不好直接做主。
一不做二不休,一行人直接找到了公司高层,没想到,公司高层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并责成勘探处派人、派车,将王山娃接回来。
这件事当然得益于当时风雨飘摇的政治时局,以及公司高层正想安抚和稳定一下工人的情绪,从而平息酒泉当局对“四五”事件处理过重,所造成的大部分工人产生了强烈的抵制和抗暴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