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田和指导员方庆龙赶紧下车,来到头车旁,见一位衣不遮体的汉子,蹲在头车前面,在他面前的地上还摆放着几块瓦片。
王卫田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口就问:“同志,请你让让,我们有紧急任务,要从这儿过去。”
那汉子动了动身子,并没说话。
王卫田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句:“同志!请你让一让,我们要过去!”
这下儿那汉子好像听懂了,他又动了动身子这才说道:“过去,好哇!看见这几块瓦片了吗?”他问。
“看见了。”王卫田说。
“这是我们家的祖坟!”那汉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啊,你——?”王卫田刚要发火,被指导员扥了一下,方庆龙摆了摆手,上前冲那汉子说道:“老乡,你想怎么样就说吧?”
“我不想怎么样,咱都是中国人,看待祖坟比什么都重要。”汉子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王卫田耐不住性了,大声说道。
那汉子抬脸瞪了他一眼,也大声说道:“想干什么?来横的!像你这样的俺见得多了,告诉你们说,日本鬼子都让俺们给打跑了,俺还怕你们这些石油鬼子不成?”
“你——!”王卫田又要发火,被方庆龙挡住,他颇有耐性的冲那汉子问道:“老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那汉子抬了抬头,撇了王卫田一眼,又冲方庆龙说道:“你这同志说话中听,好吧,冲你,俺明人不说暗话,看见我手里的水桶了吗?你们把柴油给我灌满了,俺起身就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卫田又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那汉子的鼻子说道:“你给我站起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敲诈!你这是犯罪!来人!把他给我驾起来!”
“嚯嚯!来真的是吧!我看你比日本鬼子还凶,俺们村儿有好几百人呢!我看你们谁敢动我?”那汉子说着干脆就坐在了地上了。
方庆龙赶忙摆手,并让车上的人不要动,他走到汉子跟前说道:“老乡,柴油是国家财产,我们谁没有资格动,动了就是犯罪,不过我你兴许是遇到困难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找几块废铁,你回去卖些钱,也能贴补些家用,怎么样?”
见那汉子没吭气,方庆龙朝身旁的一班长摆了摆手。一班长心领神会,快速爬上车,钻进工具房里,拿出两把报废的管钳,递给了方庆龙。
方庆龙把管钳递到汉子手里,那汉子掂了掂分量,也没搭理方庆龙,起身朝芦苇荡里喊了句:“快出来吧!咱回家了!”
话音一落,从芦苇荡里走出一位只穿了一件大人的破棉袄,没有裤子,赤着双脚的小男孩。
那汉子一手拎着管钳,一手抱起孩子,说了句:“走!咱把铁卖了,让你娘买棉花,给你做条新棉裤。”说完,那汉子抱起孩子,迈开大步朝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王卫田愣愣的站着,眼睛一直望着那汉子和那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方庆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王,咱们走吧!”
王卫田犹豫了一下,冲他说道:“老方,你说解放都这么多年了,老百姓咋还这么穷?”
“是呀!咱们拼死拼活的干,不就是为了他们嘛!?”方庆龙说完,拉起王卫田转身上了车。
车队继续向前,一到井场,工人们像撒了欢的野马一般,脱掉了棉衣,甩开膀子,立架子、钻地锚、平整土地、抬油管,架滑道,九米多长、几百公斤重的油管,两个人扛在肩上行走如飞。
由于轮班作业,24小时不休息,这口井只用了两天半就完井了。这可是创造了一个修井史上的奇迹,因为,华北地区的井深平均都在两千米以上,而大庆只有一千多米,玉门就更浅了。
这之后,他们又奉命赶往白洋淀东南,杨马庄村附近的一口自喷井,实施高压气举,即:向地层深处发射炮弹,炸碎岩层,再注入高压气体,疏通易碎的古潜山灰质岩层,这是进一步提高产量的一种新工艺措施。
两口井都干净漂亮的拿了下来了,他们队自然受到了大队领导的表彰,紧接着又挥师鄚州地区,干了几口井之后,同样快速优质的完成了任务。
在二季度大队召开的总结表彰会上,他们队获得了标杆队的荣誉称号,并得到了一面“高质量,快速度。”的流动红旗。
不仅如此,他们的工作还引起了华北石油报社的关注。
时间一晃就半年过去了。
这天,一位穿中山装的报社领导,突然来到了天门口作业一队队部,指名道姓的要见王卫田。
王卫田一眼看见他,赶忙起身同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