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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空言身后事(2)

逸飞瞧到水伊灵的画像,想起当初的相遇,便一路顺水而下,来到金香谷。此时正值中秋,只瞧谷中白柳横坡,黄花遍地,碧绿的湖水荡着岸边的蒹葭,当日乘坐的竹筏犹自在岸边停停荡荡。逸飞睹物思人,不禁暗叹一声:“灵儿!灵儿!”走至门前,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吱呀一声,门自开了,里面走出一人,原是思雨。

思雨瞧到逸飞,愣了一下,道:“柳公子!”逸飞没瞧到她还居住在这儿,也是愣了一下,道:“思雨!”话语喊出,瞧她一副感动而泣的模样,小心道:“思雨,你怎么了?”只瞧她擦着眼角的泪水道:“我知道你回来的,灵儿姐姐不会看错人。灵儿姐姐没有骗我,她说你一定会回金香谷的!”逸飞听她如此之说,不禁暗暗的摇了摇头:“思雨,对不起,你的灵儿姐姐已经死了!”思雨垂头思索片刻,忽然抬头道:“灵儿姐姐没有死!”

逸飞一鄂,瞧她的表情不似撒谎,道:“你说什么?灵儿没有死,是我亲手葬了她的!”思雨点头:“我知道,当时思雨也在场,只是你没有瞧见思雨!”逸飞道:“那你怎么说灵儿她……!”思雨摇头:“是灵儿姐姐告诉我你今天要回来的,她就在隔壁的花室中,我想你该去见见她的!”

不等思雨说完,逸飞已经飞奔去了花室,推门而入,当初娇花争艳的室内此时已变成了一座黑白相间的灵堂,各种黄白的花朵摆了一地,四面靠墙的花架上皆是白烛,只有室中中央的水池里,蓝水碧叶,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荷傲立于群芳之间,红艳若天边的霞。

云珠走进花室,指着那多红荷道:“这是灵儿姐姐临走时自己装扮的,这些蜡烛从她离开后,便没有在熄灭过,灵儿姐姐临走时在这碧玉池中留下了一滴血,她告诉我,不论春夏秋冬,只要这碧玉池中长出荷花,开出花朵,就预示着你不久将会回来。果然,前天这池中长出了荷叶,今天就开了花朵,只是不知怎么的,这荷花只能开放到如此,就再也张不开花瓣了!”

逸飞走进碧玉池,看着那红荷,烟笼淡淡,犹若天仙神女,呆立片刻,忽然抓起池边的匕首,在食指上划出一道口子,一滴鲜血垂落池中。思雨惊讶:“公子,你干什么!”逸飞淡淡一笑,瞧着池水中氤氲开来的血滴,抬头道:“或许,只有我的血,才可以解开灵儿心中的怨气。”

思雨听的大是诧异,转目瞧那红荷,又是惊喜,只见那荷花比之刚才更加红艳了几分,滴血般的花瓣慢慢的散开,花心处,一滴水晶般的露珠滑落池塘。池中红荷胜出,舒展的花瓣化作满室祥云,奇香馥郁。

夜深渐临,室内烛烟若霞,逸飞坐在池边,望着池中的红荷,静静出神。不知不觉间睡去,恍惚之中,一个白衣老人走进室来,是孙青阳。逸飞瞧到他,正欲上前打招呼,却被他携了手臂,一语不发,飘然出门。悠悠荡荡之间,似过了一片湖泊,远远回望,那湖泊便似一块坠落尘间的玉璧,美好非常。转过湖泊,来到一处小岛上,但见青溪飞瀑,绿树荫弄,各种奇花异草,芳香非常。

逸飞正欲询问此为何地,转眼已不见了孙青阳的踪影,远见山中似有楼阁,便向那儿行去。穿过花树林,正走着,忽听得假山后传来女孩的嬉笑声,驻足而望,只瞧三个少女手持纨扇,盈然而出,衣着清雅,生的亦是肌骨莹润,鲜艳妩媚。所持纨扇,绣的乃是紫薇、海棠、芙蕖三花。

逸飞正欲上前询问此为何地,忽听得娇呢之声,不妨溪边花树下,还有两个少女正在嬉戏,衣袂随风,垂摆处淡线思雅,绣了杜鹃、芍药二花。逸飞正自思索着这是什么地方,忽听得那衣绣紫薇的少女道:“当日因为弄丢了玉黛湖的神璧,姐妹四人一同入尘寻找,没想最早回来的是芙儿妹妹。可是,瞧妹妹这一趟红尘之行,似乎比之从前,更加愁郁了几分呢!”那手持芙蕖纨扇的少女轻轻一叹,没有言语。低头片刻,忽然道:“二姐,五妹何时回来?”那紫薇少女轻轻一笑,捻着手中的花枝,道:“她那片梅林刚刚开花呢,等结了果再回来不迟!兰姐姐的那片山涧花开的却是鲜艳,只怕不能长久了。我现在忽然担心四妹,牡丹为身,她是你们其中最富贵的,只可惜了后半生,门庭萧索,怕是也不能长久。”

三人交谈话语,逸飞听的不明白,正想着要不要上前询问,是不是唐突了,身后忽听少女呀的一声轻唤,急忙转头,那河边嬉戏的两个少女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那谈话的三个少女听到呼喊,也忙转头,瞧到逸飞,各自愣了一下,逸飞忙低头道歉,那海棠花的少女侧头打量了他片刻,忽然道:“啊!这不是芙蕖姐姐凡尘中的恋人吗?怎会在这儿?”逸飞听的诧异,芙蕖姐姐凡尘中的恋人,芙蕖是谁?心中想着,眼前忽然人影走进,衣着花绣,正是那手持芙蕖纨扇的少女。

逸飞小心抬头,瞧那少女的面容,不禁一愣,脱口而道:“灵儿!”伸手抚了出去。那少女急忙的一退,只听得旁边那紫薇花仙道:“是我要青阳公送他来到!”转头向着那芙蕖花仙道:“芙儿,我知你尘缘未了,所以带他来与你最后决别。这是一枚忘忧草,你如果真的放不下,就服食它吧。它会助你忘了尘间所有,快快乐乐的继续以后的生活!”那芙蕖花仙嗯了一声,接过忘忧草,转头瞧向逸飞。其余少女轻轻一笑,转身轻摇着纨扇,眨眼不见。

逸飞呆呆的瞧着眼前的芙蕖仙子,愣了愣,道:“灵儿,你真的是灵儿?”说着又欲走上前去拥抱。那芙蕖仙子一退,道:“世上根本没有水伊灵这个人。我、雪冰、玥瑶还有杨姑娘,我们本是忘尘岛上的花仙,因不小心弄丢了玉黛湖边的定海神璧,被潜去凡尘寻找。而那神璧,便是被刘江一分为四的四块玉玲珑。而你,注定也是将四块玉玲珑合四为一之人。现在,我的尘缘已了,回归仙位。你我之情,已是昨日。你请回吧!”

逸飞愣愣的听她说的这番话,似明非明,心中一呆,道:“灵儿,你真的能忘记我们之间的事情吗?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芙蕖仙子瞧他这般,轻轻退了两步,道:“芙蕖已经忘了。柳公子你若无法忘记,此珠忘忧草,就送你吧!”说完长袖一拂,不再理会逸飞的话语,迷雾扫过,登时不见了她的去向。

逸飞惊讶:“灵儿!”口中呼喊,一梦醒来,瞧自己正睡在那碧玉池边,池中的荷花已是花残叶败,满室的馥香也已消失殆尽。逸飞惊讶,站起身来四周呼喊:“灵儿!”思雨听他呼喊,进屋来,瞧那残败的荷花,愣了一愣,喃喃道:“灵儿姐姐真的走了!”忽见池边有一个锦锈的盒子,拿起来,只瞧里面放了一片紫色的叶子,道:“这是什么?”逸飞忙接了过去,想起梦中的情景,忘忧草?难道梦中的情景是真的!手扶了扶脑袋,此刻,梦中的情景却记不得很多了。

次日天明,逸飞离开,思雨棒了一盆郁金香递给他到:“柳公子,灵儿姐姐临走时吩咐思雨将这一盆郁金香送给你,以报答你对她的恩情。”逸飞忙接了过去,瞧思雨,忽然道:“思雨,你灵儿姐姐已去,你准备去哪儿?”思雨低头想了片刻,道:“思雨要回青龙顶去陪祖爷爷!”逸飞听的点头;“那你要小心。有时间记得去南京玩,王妃很念着你呢!”思雨轻轻一笑:“思雨也很想念王妃,柳大哥请带思雨向王妃问好!”逸飞微笑答应。

逸飞回到端王府,正欲先向端王妃处请安,忽听得室内喳喳私语,好像是程怡家的几个老嬷嬷在说什么。不便进入,且回自己房间去。走到走廊,还未进门,便听得程怡在那儿哭泣,心中不觉厌烦,也不管她,径自来到卧室,将那郁金香并那一盒忘忧草一起放在了架子上,猛然回头,程怡正站在身后,一怔,道:“你又哭什么?“

程怡不答,哭得更凶了。逸飞心中不自在,问丫头吟儿,那吟儿亦是抽泣道:“我家大公子昨日不知怎的,栽在井里淹死了!”程怡一听,更是泪如雨下,倚着桌子幽咽道:“家父已年近半百,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四处惹是生非。先是不知撞了哪路的魔将,将他制了个疯癫,现在死了却也解脱。可我那几十位嫂嫂,肚子没一个争气的,我们程家一代,竟绝在他身上,可怜,教我孤寡老父,以后该怎么过活呢!”

逸飞听她说程德死了,只是嗯了一声,想他欺负水伊灵,欺负雪冰,如此死了,罪有应得,不过,她说的也对,程二爷百年之后,这水月山庄,岂不是要我跟她一起挑着。正想着,彩萍忽然进来,向逸飞程怡问安,然后俯身道:“公子,水月山庄的程公子没了,王妃叫您陪着姑娘回去料理后事。程老爷身体不好,山庄中事物纷杂,您记得多协助些!府外已被了马车,公子和姑娘可以尽快启程。”逸飞答应,待程怡洗漱完毕,匆匆而去。

一晃又是十几日,处理完水月山庄的事情,逸飞回端王妃处复命。这日院中练剑,因品的吟儿所沁之茶清香甘淳,与她言笑了几句,被程怡瞧见,雷霆大怒,扬手就是一巴掌,将吟儿打在地上,口中喝骂,也不管逸飞,转身气呼而去。逸飞瞧的心中不喜,起身去扶吟儿,吟儿吓得忙后退,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说着奴婢知罪。逸飞瞧得她如此惧怕程怡,心中更是不高兴,推开房门,未及迈步,只听得砰的声响,那盆郁金香已被程怡摔在了门上,跌了个粉碎。逸飞诧异,只听得程怡指着吟儿指桑骂槐,句句暗射水伊灵,心中不禁怒气咋盛,大喝道:“够了,住口!”

程怡一呆,只听得逸飞吩咐门外跪着的吟儿道:“吟儿,起来,此事与你无关!”上前一步,怒视着程怡道:“程大小姐,你闹够了没有,这里不是你水月山庄,不是你的小姐府,你要闹给我滚回你们山庄去。你若还想在这儿呆下去,最好给我安静点!”程怡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一时竟呆住了,无从言语!逸飞一哼,转身收拾郁金香的花盆参碎,忽见土壤中有一红色荷包,心中一怔,捡起荷包并郁金香一起去书房,手中拿着那荷包细细的打量,有些模模糊糊的在那儿瞧过,荷包正面朱红色丝线绣了一条飞龙和几瓣随风飘落的石榴花,背面绣了一首诗——

碧柳春风花满堂,莺啼百转苦断肠。

本是同根难同命,雨后浮萍各为江。

逸飞读着,心中陡的一念,忽的记起婉秋送给她的荷包,两个荷包似乎相似,忙摸出婉秋的荷包,果见针线布绸皆是一样。婉秋的荷包上绣的是一只凤凰和飘落的石榴花瓣,背面亦是一首诗曰:

远山清客酌酒香,红榴碧叶喜烛窗。

原为同枝不识面,风过散花泪满江。

两首诗,同根难同命,同枝不识面,难道……难道灵儿和婉秋是孪生的姐妹,以前为何没听的婉秋和林先生谈起过呢。手惦着水伊灵留给自己的荷包,沉甸甸的,打开封口处,里面装的不是香草之物,竟是一块玉玲珑,登时喜出望外。只听得走廊上传来脚步之声,忙收起两个荷包,假装收拾郁金香的花盆残瓣,轻声道:“进来吧!”

彩萍敲门而入,逸飞问她何事,言端王妃召见,逸飞忙答应,命小菊帮忙移栽郁金香,自己去见端王妃。

逸飞来到知雨轩,这里的摆设俱皆简单,板床木凳,清雅淡然。室内墙边,用白幔遮挡着一处观音塑像,端王妃便坐在那塑像前默默的念叨经文。好一会儿,方是起身。逸飞忙上前去搀扶,只瞧端王妃一身素衣,发髻上插了一枚淡青的簪子,手中捻着一串念珠,转头瞧向逸飞,道:“瞧你最近神色,比之从前,好多了!”逸飞点头:“很多事情想清楚了,便也不再苦恼了!”端王妃点头,在榻上坐下,逸飞忙提起茶壶给她斟茶,端王妃慢慢品着,忽然道:“逸飞,我以前跟你讲过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他是被冷纪夜害死的,冷纪夜想要他手中的玉玲珑,可你父亲到死都没有透露玉玲珑的下落。为娘一直恨他为了一块小小的玉玲珑,竟不顾我们母子三人的安危。现在想来,他这般做,自有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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