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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夜惊魂

林中繁茂木叶间,传来“倏”的一声,转瞬间又即刻消失。不过,木凡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对血红发亮和一对绿目闪光的眼睛在移动,速度之快如同流星划过。

紧接着,千千万万对这样的眼睛一眨一闪,树枝叶干开始摇晃不停。

白马亦是骇然骚动,不断用马蹄踏地,急促地哈着大气。

姒湉心下害怕莫名,紧紧搂着木凡宽大结实的身躯,仿佛这便是她的避风港,将她的小脸紧贴在木凡胸口,聆听着他的心跳声,好似只有这般,才能在惧怕中得到一丝勇气。

木凡凝神戒备,瞪大虎眼,竖耳听风。

一对红光一对绿色光芒闪动,哗然扑向木凡。木凡听声辨别方向,风吹叶动,手起剑舞。但听“喵”的一声尖叫,随后一股鲜血飙来,血腥味中带尽是一阵糜烂恶臭。

黑暗中,无数只这般眼目亮光激射跃来,木凡气力爆发,真气涌出,挥霍宝剑,快到极致,在篝火微光下,雾云缭绕中,剑光剑影眼花缭乱,汇成一个光影钟罩,将木凡、姒湉二人盖在其中。“喵喵喵喵!”一声声惨叫络绎不绝,声音凄惨悲凉。剑影之快,竟然没有一滴血能够溅到光罩之内,能够涌入的,只有那股血腥、糜烂的气味,让人忍不住胃滚口吐。

几道红绿闪光倏地奔马而去,木凡背对白马,自然不知。马声惊恐,危难之际,一道道白绫飞去,只听到撞树声,坠地声,“嘣嘣”响起,就像石块相撞一般,随着“瞄”声惊叫,正是姒湉出手救马。

恶斗一番,不知何故,那生有可怕眼睛的怪物突然撤离。

木凡、姒湉皆是狐惑不解,四周仔细观望一阵,方才放松下来。还好二人倒是没有受伤,但那马的腿上却是被狠狠咬了大一口,血如泉涌,木凡见了甚是心痛,当即在被猛虎抓破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撒了把敷伤药粉,给爱马包扎止血。

“双头猫!这难道是双头猫?怎么又好似不像?”姒湉惊讶而疑惑道。

《神州山河》也对这双头猫有所描述,形态大小与家猫无异,不过是多生了一个头而已,乃是灵物,忠于主人,受人驱使,火族中巫希一族曾饲养过一些双头猫。

木凡朝那些死尸残体看去,只见那怪物大小形貌与猫无异,生有两头,一想确是双头猫无疑。但不同的是,一头一双血红眼,一头一双碧绿目,獠牙长如恶狼,锋胜尖刀,在淡淡火光下,利爪晃晃发亮,全身通体透明,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尽是墨黑色,好似早已陈烂腐朽。怪不得血腥味中含有一恶臭。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木凡、姒湉心惊,这些双头猫尸不久便化为血水浓沫,浸入土下。看得他二人木瞪口呆,心惊肉跳,却又迷惑不解。

姒湉惊恐道:“木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在呼喊?”

那声音好生亲切,熟悉,有若最亲的人,最要好的朋友在呼唤一般,音中夹杂着无尽的凄凉和茫然,似亲人、朋友正在受着烈火煎熬,苦楚莫名,唤你前去营救。

“快!堵住耳朵!”姒湉话未说完,木凡忽然急切插道。同时,立刻守神封耳。

姒湉不知所以然,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塞耳、凝神。

不知因何,林中浓雾渐渐开始变得稀薄,火焰越来越大,火光越来越亮,那些古木绿叶,在雾气中隐隐约约逐渐显出庐山真面目。

木凡打开视听感官,心下暗暗称奇。他示意姒湉放下手,道:“刚才那个应该是鬼叫名。”

姒湉狐目闪动,好奇道:“鬼叫名?那是什么?”

姒湉这一问,勾起了木凡诸多儿时回忆,想到自己从未见过父母,跟着外婆长大,十岁那年,唯一一个亲人也离开人世,从那时起,自己便流浪天涯,只为一日三餐,只为活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凄苦迷茫。

姒湉见他神色悲凉,关心道:“你没事吧?”

木凡回过神来,笑着道:“我没事。只是记起小时候,和我同村的一个小孩,听老人说就是撞见了这鬼叫名,被勾了魂,变得痴痴傻傻,最后还是请来一个巫婆,才把他治好了呢!那时我可不信有什么鬼啊神的,只想是老人们吓唬小孩儿的,不料今日我却遇见了!”笑容中不免带有几分凄苦。

木凡自小便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魔妖鬼,但这近一年来,遇到过活了几千岁的人,那难道不是神?眼前相伴美人,难道不是妖?神妖便有,那鬼魔说不得也是存在的,这些已经不由得他不信。一年不到所经历的事,彻底颠覆了木凡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姒湉道:“你有没有觉着,这鬼叫名好似在帮助我们,不然,那些怪物怎会突然退走?”

木凡想来,双头红绿眼猫刚走,这鬼叫名便至,其中定然有蹊跷。难道,那怪物的主人是用这鬼叫声在驱使它们?进而想到,那这怪物的主人岂不是鬼?心中顿时大骇大惊。回答姒湉道:“只怕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捣乱,如是这样,那我们当真是十死无生了。”

谈话间,白色薄雾竟然已经变成黑色,汇聚在一处,形成一道黑雾墙。那黑雾墙上居然泛起一丝丝青光,青光幻化,漂游不定,演变出无数人脸,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每个脸庞都青得发紫发黑,神情无不充满惶恐、诧异、凄惨、怨恨,诅咒。一眨眼间,这些人脸霎时消失,青光消散,黑雾变为血雾,雾气凝结成血水,一滴一滴没入土中,嘀嗒嘀嗒落地声,好似滴入心底,叫人发束感寒。

木凡、姒湉毛骨耸然,冷汗涔涔。莫说木凡从未见过如此诡异、骇人的一幕,就是姒湉这个千年妖狐,也是生平第一次见之,确实是世间罕有,天下少见。二人四目相视,眼中尽是难以置信,惊骇茫然。

林中雾气消散,二人脸上却是有惊无喜。古木枝干,再现森严狰狞面目,犹如死士面临强敌,誓死守卫家园。

忽尔电闪雷鸣,亮光斗折蛇行,划破漆黑夜空,响雷炸鸣。继而狂风呼啸,林中古树枝干犹如醉汉,疯癫摇荡,木叶飞舞胜于雪花飘落。乍时大雨如注,雨似冰雹,砸在叶上“嘣嘣”声响,连成根根线条,坠落地上。

火才燃起不久,便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淋灭,这雨好像是有人故意召来一样。木凡、姒湉在这无际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得左手右手紧紧相握,心心相系。

片刻时间,雨停风息,一切恢复正常,刚才那幕宛若没有出现过,尽是梦中一般。

“呼!呼!呼!呼……”鬼雾林中突然依次亮起两排火焰,由近及远,每隔七步一火,那火凭空而生,血色透明,上大下小,只发微光,不生暖热。初碰时,尚能感到一丝热气,却是乍暖还寒,火心更是犹如冷冰,寒气煞人。

两排火焰之间,竟是一条大道,残石铺路,古木为栏。

正当木凡、姒湉惊疑间,俊马如风,犹似白龙扑风,沿着大道奔腾而去。

木凡急声大呼:“不好!这马被勾了魂!”随即一瘸一拐勉力大追。腿上抓伤犹在,但一想到爱马如友,它有危险,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得咬紧牙关,忍住疼痛,朝着火道挣扎奔去。

姒湉虽然害怕,担心这火焰尽头有什古怪,但见木凡如此,也是鼓起勇气,伴他而去。半晌,马儿早已不见踪影。姒湉却又忽然止住木凡,一脸恐怖,浑身颤抖,道:“这……这是幽冥血火,怨恨之火,血仇之炎!看来,那断头些死尸走进这林中,不是谣传,而是确有其事。”

木凡对那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见姒湉神情恍惚惊恐,也停了下来,急切道:“什么幽冥血火?什么怨恨血仇?管他作甚?先救了我马兄再说。”木凡不由想到:“这马乃是师傅生前所赠,师傅亦嘱咐,要好生待它。更何况这马近一年来,伴他出生入死,早就和自己亲如兄弟。知它有难,怎可不管?”不禁又追了去。

不料姒湉生生硬拉住他手,道:“此火是地狱之火,怨恨憎怒所生,恶痴仇血所养,我们若去,必死无疑。你若不信,一看地上便知。”

木凡朝着地上看去,但见血水涌出,漫到残石路上,俨然已经成了一条血路,那血汇聚、撑起、化作条条血管,向两旁火焰伸去。毫无疑问,那火居然是以这血为燃料,正在贪婪吸取鲜血。

木凡心中虽有团团疑惑,但此时却是救马要紧,对着姒湉严肃道:“此马乃是我师傅临终前赠与,师傅叫我好生带它,若我不救,便是不孝。我亦将马看作兄弟好友,知它有难而不为,便是不义。你说,我去不去得?”

姒湉有问道:“你去了,不过是多赔上一命罢,又有何用?”

木凡叹息,慷慨大笑,道:“违逆我心,苟且而生,生亦何欢?舍命救友,纵赴一死,死又何惧?”

姒湉听了,也不由心动,知道拦他不住,只痴痴道:“若是我,也如它这般,身处险镜,你也会忘命相救么?”

木凡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将要答“会”,却是随后又摇头,冷冷道:“不会!”

姒湉心中顿感寒意森然,不由心灰意冷,似要流出热泪来,却又止住,道:“在你心中,原来我连一马也不如么?”

木凡冷漠不视,道:“那马乃是我友,你又算得什么?怎可相比!”

姒湉哈哈疯狂大笑,大喊几声“好!好!好!”其声似悲又冷,而后“嗖”的一声,九尾毕现,登时飞离了木凡视线之外。

木凡见她离开,却是不禁宽慰地笑了笑,继续向着血路而去。然而也在心里问道:“她又到底算什么?”

木凡对她,本是一见钟情,更不消说而后二人同生共死,患难与共,心底早已将她当做爱人、亲人一般看待。只是此番前去,生机茫然,又怎么忍心叫她陪同自己送死,故而只得说出狠话,气她离去,尚可保住她一命。

心中不觉生出一种强烈冲动:“若我生还,今生定不负她,纵然江湖天涯,也要和她神仙伴侣,断不叫孤鸳哀思,独鸿悲鸣,寂雁留声。”

一路边想边行,亦不知想了多久,走了多远,竟然不察自己已经来到一处血泽。见那血泽中白骨森森,有人的,有兽的。一团团乌烟瘴气,似沸水涌气,血腥中糜烂味更甚,恶臭滚滚。

幽冥血火越燃越旺,光芒越来越盛。木凡心下大惊:“血泽中有物体在蠕动。”

“血蝙蝠!”木凡惊骇,心中波涛澎湃。只见那血蝙蝠却在血泽之中觅食,忽尔舔舔血水,忽尔啃啃白骨,不时整个蝙蝠身没入血水中,又飞起,带出一滩滩血水,一股股恶臭。

蝙蝠对声音感应极强,木凡一动,都纷纷朝他飞扑而来。

木凡心中早已感觉此行生还无望,此时见了如此恶心东西,更是怒由心生,见神弑神,遇魔灭魔,只想得杀够了本,纵是一死,那也不亏。

只见他剑舞气动,弹指一挥间,便有十数只血蝙蝠横尸当场。然而血蝙蝠却是越杀越多,犹如扑火飞蛾,全然不惧。木凡杀了一个时辰有余,只杀得它残尸如山,血涌成河,血天红地。

无奈血蝙蝠无眼,全然不知自己同伴死了多少,只知木凡乃是美味佳肴,不断捕捉而来。木凡白天与赤燕霞斗,与猛虎博,晚上又战那双头怪猫,此时杀得兴起,却感气力不足,望着源源不绝冲来的蝙蝠群,自知只会杀得力竭而亡,终感“我命休矣!”

“火肖丹!”木凡渐渐招架不住,心中突然想到。当日在炀城,与敌军交战之时,自己吃下一枚猴形火肖丹,顿感气力突增,有使不完的力劲。“此刻危机四伏,莫不要做了这恶心玩意儿的腹中之食,何不服用这神丹妙药?”木凡忖度。

木凡掏出火肖丹,管它是龙形虎态,还是牛状马貌,一股脑儿将十一枚火肖丹全部送入口中。全然忘记煜霄曾告诫,不可一次服用多枚。

木凡登时感到,一条火龙窜出,由喉滑落腹中,瞬息之间,五胀六腑犹在熊熊烈火中炙烤,全身好似没去火山岩浆,热不可耐,热炎贯脑,“啊”地一声仰天大呼,滚滚青烟从口中涌出。

刹那分秒,剑气涌动,白光破空,气流斩杀之处,血蝙蝠无一幸免,血水飘洒,不次于大雨倾盆。

木凡周身青黄暇接,红紫交替,蓝绿变换。那条火龙在丹田内横冲直撞,久久不息,七静八脉被疏通,生死命门被撞开。只见他面目扭曲,肌肉起伏,骨骼张扬,狰狞形貌恐怖至极,当真胜过恶魔。

左手一掌打出,蝙蝠在一条直线上尽数轰轰爆炸,登时身体泵裂,血肉模糊。

木凡体内,只觉十二生肖火丹化作道道真气,随着血液流动,在全身横窜不停,冲击着肺腑穴位,一路横扫而过,畅通无阻。宛若决堤之洪,倾泄而下,奔腾似风,汹涌如龙。片刻之间,十二道气流汇聚,如同火山喷射,排山倒海,亦如怒浪击空,澎湃不歇。

剑影迷离,光照血耀,木凡挥剑起舞,好似气血无穷,力大无匹。

见他剑出则气聚,掌动则风作,听他大喝一声:“焱风乱舞”,白虹龙渊犹如巨龙沉吼,霎时一道白色剑光冲射而出,穿过密密层层的枝叶,直贯云霄,光芒万丈,隐约中生出一团赤火。木凡随即左掌推出,摧气为风,赤火极速膨胀,咋时蔓延,整个血泽顿时化为一片火海。气流滚滚,从木凡丹田涌出,登时飓风呼喊,“呼呼”火声不断,火海之中,龙卷火风狂然作起,在血泽中席卷而过,所及之地,血蝙蝠顿时灰飞烟灭,立即化为一片虚无。

木凡心中大喜,真乃“祸之福所依,福之祸所伏。”此间真是因祸得福,危机四伏之下竟然练成“焱风乱舞诀”,将群群血蝙蝠灭之殆尽,反而化解危机,迎刃而解。

其实木凡不知,近一年来他练“焱风乱舞”不成,因是功力不够浑厚,不然早已练就。当下齐吞十一枚火肖丹,真气自然深浑无比,当然能够使出“焱风乱舞诀”。

不过腿伤却是当即痊愈,疼痛苦楚已然丝毫不感。木凡迎着幽冥血火,一边大步流星跨前,一边凝神戒备四周。

半晌过后,一处美丽花园映入眼帘,红花盛放,清香四溢。然而木凡却惊讶十分,只见那花团巨大,足以包裹整个人身,花红似火,艳丽夺目。花瓣与荷花无异,条条纹理依稀可见,不过却是比荷花大了好几十倍。木凡恐有古怪,一剑划过巨花,果然,一具兽尸白骨哗然倒塌在地。

木凡惊呼“食人花!”心中却是疑问重重:“食人花不是只生活在南疆蛮地么?难道《神州山河》记载有误?或者,这根本不是食人花?”随后仔细查看,这花与书中描述一模一样,确是食人花无疑。

木凡虽有惊疑,却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快些离开此地,寻那良马益友。

始料未及,腹中气血翻滚,天旋地转,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昏死过去,不知人事。

一朵食人花蔓延过来,将木凡包裹其中,闭合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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