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棋力过人，非卑职能比。卑职…卑职甘拜下风。”
邓中恒一边说着恭维之词，一边装作无意的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抹乱。
自己的棋艺到底如何，张鸣九是再清楚不过的，刚刚那盘明明是盘和棋，若不是邓中恒故意让着他，那这盘棋肯定必输无疑，就是一丁点儿赢的可能都没有。
对于部下这种善意的讨好，张鸣九不喜欢，但也不厌烦。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也会附和两句，时不时的满足一下他自己的虚荣心，其实感觉还不错。平常的时候，他都是采取默许的态度，对这种讨好，既不排斥，也不鼓励。
今天张鸣九的心情还不错，但他找邓中恒原本是有正经事儿的，没那么多的工夫在这棋盘之上扯闲篇儿。
“行了，别净捡好听的说了。”张鸣九招呼陈正坤收了棋盘，吩咐丫鬟上了茶，点点对面的位子，让邓中恒坐下来，慢悠悠的说道，“我今天找你，可不是让你来陪我下棋的。咱们有正经事要商量商量。”
邓中恒原本已经谢过，正准备坐下。可还没等屁股沾着凳子，就听张鸣九说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他赶忙站了起来，躬身道：“九爷，卑职那点儿斤两，您是知道的。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下来，卑职照着做，也便是了。哪里有本事跟您商量了？”
“哎，你急什么？坐坐坐，坐下说。”
“这…是，卑职遵命。”
邓中恒应声坐下，但看他那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就知道，想跟他商量点儿事情，可是费了劲了。张鸣九不禁想起了被他赶回家过年去的首席谋士，阚朝玺。若是阚朝玺在这儿，张鸣九压根儿就不会找邓中恒进来商量什么事情，但看现在这副架势，商量是没得商量了，还是直接吩咐，来得痛快。
“中恒啊，刚刚出去的那个人，你看见了吗？”
“额…九爷，您说的，可是铁管事陪着的那位吗？”
“对，就是他。”张鸣九点点头，随手端起茶杯，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他叫何福林，是何寿亭的小侄子。如今，是我庆丰粮行的大掌柜了。”
“这个，卑职倒是不知。”邓中恒听了，赶忙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自己对着铁面好一通送殷勤，脸上笑得都要长出花儿来了，可对那个新任的庆丰粮行大掌柜，似乎没怎么搭理，他该不会记恨自己吧？心里想着，邓中恒不自觉的把话说了出来，“我刚刚似乎对何掌柜态度不太恭敬，他该不会…”
“不会。”张鸣九皱着眉头，接了一句。
邓中恒反应过来，自己一时走神儿，说错了话，赶忙起身道：“九爷，卑职只是，只是…”
“行啦，我知道。”张鸣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叫邓中恒坐了回去，撇撇嘴道，“你啊，就是个老好人。但凡是同僚，谁都不愿意得罪。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真不知道，让你做这个行动科的提调，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张鸣九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邓中恒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性子，当场便有些吃不住劲儿，连忙跪下，为自己辩解道：“九爷，卑职…卑职冤枉啊，卑职对您的忠心，天日可表。一不结党羽，二不谋私利，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的，九爷您明鉴。”
张鸣九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几次吩咐他坐下说，他都不肯。既然跪着舒服，那就跪个够吧。
下面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张鸣九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不结党羽，不谋私利，可能吗？就张鸣九所知，邓中恒不仅结党谋私，而且这样的事情他还没少干呢。一边儿跟新民系打得火热，今天贴在常明礼身边，明天跟在宋天意身后，典型的脚踩两只船。另一边，他自己也有一个小小的团体，在护院之中成立了一个叫什么‘铁刀会’的小组织，总共不过十几人，但各个都是他的心腹。如今，正借着跟张鸣九靠得近，想方设法的把这个小组织的人到处塞呢。
但是，既然形势还在掌控之中，而且邓中恒迄今为止也没有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对于他偷偷摸摸所做的那些事情，张鸣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行动科嘛，总是要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有这么个小组织在，倒也好办事了。
“好了，我是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办，其他的，过后再说。”
“是。”邓中恒低着头，恭敬的答了一声，“请九爷吩咐就是，卑职一定办好。”
“就一件事儿，刚刚那个何福林，你也知道，他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事情会做得有些出格，去帮我看着他。”
“九爷，您的意思是…”邓中恒抬起来，恭敬的眼神中，竟然闪动着些许慑人的冷光，“您放心，卑职一定看好他，不会让他做出出格的事情。”
“嗯，那就好。”张鸣九点了点头，但随即看到邓中恒眼睛中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凶光，立马便是眉头一皱，冷声道，“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想让你干什么？”
“九爷，您不是要我…”邓中恒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睛，他根本没有理解张鸣九的意思，只是自己臆测罢了。不过，显然是猜错了。他本以为张鸣九的意思是，一旦何福林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便当场格杀，以绝后患。这样，不仅为张鸣九除去了祸害，也免得他整天提心吊胆，想着何福林得了势，会不会因为他刚刚的冷落而在张鸣九面前进谗言了。
但看起来，张鸣九似乎不仅还要用他，而且要大用的。
“你啊，你这脑子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儿？”张鸣九挑了挑眉毛，手中的茶杯被他随手放到了桌上，“记着，我只要你派人去看着他，有什么异动立马回来禀告，但不准你的人擅自动他分毫。若是让我知道你敢擅自行动，让他出了点儿什么‘意外’？哼，你应该知道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