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毅倾力飞行下,原本需要一天一夜的路途生生缩短了半日。当他回到往日熟悉的罗家镇,落在罗家宅院内,极目所见,横尸遍地,鲜血成渠,残垣断壁,一片修罗惨状,眼瞳瞬间放大,全身冰凉,嘭地放下尸傀神色慌张地在翻过一具具尸体,想要找到他娘的尸首。
“娘!娘——”
熟悉陌生的面孔一张张在眼中掠过,整个罗家百十来号人,找了半天却找不到杨氏的尸首。罗毅砰地跪在地上,眼中噙满热泪,苍白的脸颊沾满泪痕,尽是痛苦,一圈一圈嘭嘭敲打着地面。
“都是我!都是我!一切都是我害的……”
此刻,他心如刀绞,痛彻心扉,不仅害了罗家,连娘亲的尸首都找不到,难道就死都无法全尸吗?
“轰轰!”
蓦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一会儿下起了倾盘大雨,密集的雨线挥挥洒洒地轰击着大地,啪啪打在罗毅的身上,雨水的冰凉在全身流淌,此时深夜,又值九月寒秋,阵阵寒意侵袭,恍若寒霜,却也不如心中悲凉。
他眼中充满着无尽的痛苦,眼睛怔怔地看向前方,涣散无神,连全身浸透了全然不觉。
雨止云舒,当夜幕悄然褪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罗毅身上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空洞的眼瞳几近死尸,一头黑色的长发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光亮。
罗毅,一夜白发!
“灭族之恨,杀母之仇,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罗毅在此起誓,终有一日,我定要凌守一血债血偿。你灭我一族,必还之!”罗毅捻了捻手中白发,仰天大笑后,眼神骤然一凝,指天而誓,眼眸之中原本存在着的青雉之芒在此刻消失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是冰冷!
他咬破指肚,鲜血挥洒,落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玉戒亮光一闪,庞大的镇魂钟疏忽飞出,光芒大盛。罗毅法诀再起,镇魂钟突然轰鸣响起,声音在罗家内传开,所到之处,一道道罗家冤魂嘶鸣咆哮,狰狞狂舞着钻入镇魂钟内。
依据尸阴秘典所记,镇魂钟能够收纳无尽魂魄,罗家将罗家冤魂收入其中,待日后能够血刃仇人的那一天,定要他尝尽罗家一百多枉死之魂的愤怒与怨恨。
收起镇魂钟,罗毅背起尸傀腾空而起,到了半空,回头看了看脚下罗家,看向曾经与母亲生活的那间破陋木屋,眼眶红肿,在一行清泪的滑落下,罗家镇逐渐在身后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在身后。
这行清泪,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行清泪,他心中不断地告诫着自己,从此之后,流血不流泪,眼泪,只是弱者之态,他罗毅,要成为强者,能够保护亲人,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的强者。
修真一途,宛如大浪淘沙,无数人都默默地过往,随草木同朽,只有极少数声名藉甚者,方能在修真大道上留得痕迹。如此残酷的世界,若以原本罗毅心性,断不能久。
此番巨变,浑然不觉中,罗毅的心性已经发生着悄然地改变,但究竟有着怎样的改变,此后自会慢慢显现,也正是这种心性,也多少次让他在生死之际间化险为夷。
此事暂不谈。
再说罗毅离了罗家镇,心中虽有万丈仇火,头脑却从未有过如此冷静。他深知,现在的修为实力根本无法打败凌守一,更别说灭其全族雪恨,为今之计,也是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提升修为,一步步成为强者!
修炼之道,讲究循序渐进,日积月累,若没有仙缘机遇,想要提升实力谈何容易。罗毅疾驰与天地苍穹间,眼见两边云雾倒走,一时竟不知往何处飞。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飞了两日,不知飞了多远,更不知此番到了何处。一日,从一条滔滔八百里江域上空飞过的时候,忽然身下有些怪异,随即停下身形,立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
江水滔滔,波涛汹涌,水势轰轰,耳膜震颤,罗毅皱了皱眉,感觉在这漫漫江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诡异气息,这股气息:“妖气!”他忽然眼前一亮,这漫江笼罩的气息,正是妖气。
“此江,有妖!”
除此外,还有一股更为诡异的气息。这股气息时而隐晦,时而激涌,时而如天阙蛟龙,风云蹿涌,气搅八荒;时而沉静如幽潭溺水,映照碧水晴天,坐看云起云舒,静谧如许。
“咦?这是罗小兄弟吗!”
此然间,一道爽朗洪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三道人影缓缓踩着法宝而来。罗毅循声抬头看去,一人虽年到中年,却相貌俊逸,神色俨然,脚下一柄青色飞剑青光闪动,负手而来。
另一人面如青腚,高额方口,始终拧着眉头,阴沉着脸微微闭目盘坐着一块巨大红帕上。
最后一人体态臃肿,身着简陋纳衣,袒胸露乳,浑圆的脸带着笑意,看起来给人一种笑容可掬之感。他身下是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人未至,雄浑的声音却是传到了过来,刚才的声音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罗毅眼中露出警惕,这三人面生的很,突如其来,还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何故,他们又为何会来这里,是特地为他而来,还是与这江中怪异有关?
这三人正是当初到过开元宗的青州于沧海,九绝圣手翠心竹和醉生梦死酒中仙。也不怪不识,当初来去匆匆,罗毅又心神受蔽,自不识他们三人。
待他们飞到近前,罗毅冷冷道:“在下与三个素不相识,却不知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酒中仙拍了拍滚圆的肚腩,从葫芦法宝上站起身来哈哈笑道:“罗小兄弟,不认识我等,我等却认得罗小兄弟,当初在龙在天那宝贝徒弟的大婚之日,罗小兄弟可是出尽风头!多日不见,罗小兄弟的变化,倒是不小啊!”
听他们一说,罗毅似乎又有了一丝印象。但就算如此,也不过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一面之缘,淡如水,更谈不上交情,罗毅面无表情,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瓜葛,点了点头,周身气流萦绕,脚下虚空微点,正欲离去。
“罗小兄弟,且慢?”酒中仙忽然道。
罗毅止住身形,酒中仙咚咚拍着大肚子,眯着眼睛,笑道:“罗小兄弟,你此番来通天河,难道不是为了这百年一现的‘斗云仙府’”
“斗云仙府?”罗毅沉凝了片刻,冷峻的脸上喜怒不形于色。虽不知到底是何情况,但对这‘斗云仙府’产生了一些兴趣。
所谓仙府,即是仙人生前所居住的洞府,仙府之中仙宝异藏不计其数,若气运旺盛,偶得机缘,得到仙府之主的传承,那便能一步登天,独揽青云,成为万中无一的绝世强者。
此类传说,罗毅自是知晓,他脑中思量,若他们此言属实,那就进这所谓的斗云仙府走上一遭,或许还能得些仙缘也说不定。
酒中仙纵横南疆几十载,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罗毅虽喜怒不形于色,但其间微弱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道:“相比罗小兄弟对于这斗云仙府还有所不知,既相遇,也是有缘,不如我等相约同往,协力而为,也能减少进入斗云仙府后的危险。”
罗毅在开元宗待了十五年,多年来从未出过开元宗的范围。如今出了开元宗,在修真界中闯荡,对于许多事物都是那般陌生不知,更不知者斗云仙府是何境地,他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酒中仙的邀请,若其中有诈,以他的实力,相信自己也能应付。
罗毅道:“如此甚好!”
见罗毅同意,酒中仙哈哈一笑间,眼角余光却是与其他两人刹那接触示意,嘴角在细不可查间微微翘起。
罗毅心思敏捷,目光如炬,此等细微的变化如何会逃过他的眼睛,口中虽同意了他们,心中却是更加警惕,暗道:“人心叵测,世事难料,若他们还有其他歹意,那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