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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八方风雨会牢中摧花成符牒(4)

处,皆表示行腔拖逗,非有所删节也。)唱完了又不知该再说什么,隔壁也不再作声,两下里又重归寂静。一会儿如莲那边又自己作冷笑声道:“真有自认是汤勤的,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汤勤。”惊寰可再忍不住,就拍着板墙叫道:“佛菩萨,你别搅了,干什么说起了没完?我心怎么受?你不痛快我知道,可也得容我说话。”他说完这句话,才想到自己的新妇也曾向自己说过这种话,不由一阵心里发麻。就听如莲接腔道:“您跟我们臭窑姐有什么可说?闲的没法了才来拿我们开心。您认识我们干什么?天不早了,请回吧,暖房热被的,小太太又正等着,在我这里还腻得出二斗谷子来?”惊寰听了,正触着自己心病,叫不出来的撞天冤屈,便自顿足道:“我早料到是为这个,我这冤往哪里诉?我有良心,我对得起你,你容我说,容我说!”如莲又冷笑道:“说什么?脱不了是一套瞎话,不劳驾你说。花说柳说,我也不信。”惊寰可真急了,又犯了小孩儿脾气,自己在床上翻滚着道:“我冤,我冤,你不信,我死,我死!”说着竟哭出来。如莲在隔壁也听出他的声息改变,才叫道:“你进来,有冤上诉。”

惊寰这才拭拭眼泪,推门进到复室。只见这间斗室小得非常精致,幽黯黯的满屋都是葡萄颜色。如莲已换穿一件银红小袄,正斜倚在一张极玲珑精便的小铜床上。床头小几上放着一盏葡萄色灯泡的带座小电灯,映着她的娇面,更显出一种幽静的美。惊寰进得室内,本来心里就充满着滔天情感,霍的扑到床上,正要拉住她的手儿细诉衷情,却被如莲一把推开,寒着脸道:“少亲热,离远点。

你是你,我是我。你是少爷,我是窑姐。”惊寰站着委屈道:“你一句话也不容人说,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就犯小性儿!人家今天好容易担着徒罪出来,你就这们狠心,蹲我坐两三点钟,也不理人,知道我心……”如莲不等他说完,就翻着杏眼道:“呕呕,蹲你两三钟点,怨我不对!

当初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教你识数了没有,是两三点钟多,还是两三个月多?你这两三点钟受不了,人家这两三个月怎么过?姐儿炕头坐,冤家迈门过,姓陆的要是有良心,就拍着想一想!”惊寰自想这可到了分诉冤枉的时候,又愁她听了不信,只可学着若愚当初对自己使的把戏,忙咕咚跪在当地,眼泪横流的道:“我赌誓!”如莲还自负气,见他这样,忙赶过拉住道:“不年不节,大少爷犯什么毛病?快起来,看脏了衣服!”

惊寰倒推开了她,自己仰面说道:“我要有一句谎话,教我万世不得人身,死无葬身之地。”如莲这才吓变了颜色,忙掩住他的嘴道:“干什么这样,我逗你,别胡闹,快起来!”惊寰更不理她,只滔滔把二月初五从莺春院回家以后一直到今天的经过,都细细说出来。说完又补了一句道:“随你信不信。你不信,我真没了活路,过两天你听我的死……”如莲没等他说完,已死命的将他拉起,推他倒在床上,却自伏在他的怀里,也跟着惊寰呜咽起来。惊寰见如莲竟已投怀共泣,知道自己的真情已感动了她,心里一阵舒适,倒把这些日的郁气都宣泄出来,竟自哭了个无休无歇。如莲陪着他哭了一会,先站起自己拭拭眼泪,就把他掩着面的手搬开,自用小手帕给他拭着泪,道:“傻子,别闹了,怨我冤枉了你!可是你好几月不见,我知道是什么缘故?可怜又没处去打听,想你想的不知多们惨呢!夜里一闭眼就看见你,哪一天也没睡过两点钟的安稳觉。方才打扮着还不大显,现在胭脂粉落了,你看我脸上瘦的真像小鬼。我这种罪孽能向谁诉?等你你又不来,咳,你知道我怎样咬牙恨你呀!难想的到你也受这些罪呢!好人,你别再哭,方才是我冤枉你,反正这些日咱俩都没好过,谁也对得住谁,不必委屈了。起来,看你哭的小丑脸,再哭姐姐不哄你玩了!”说着把惊寰拉得坐起,她自己去端进来一盆脸水,教惊寰洗了脸,又推他坐到镜前,轻舒纤手,替他用润面的薄粉扑了脸,自己也草草的用脂粉掩盖了泪痕,仍拉惊寰同坐在床上道:“我的天,我才知道想人是这样难过。

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千万给我来封信!他们说剐罪难受,想人好受。我宁可受剐,也不愿意想人。可是不想哪成,怎由自己呢?”说着端详惊寰道:“你倒不显很瘦啊!”惊寰叹息一声道:“你哪知道,我死都要寻过!”说着又把回家第二夜睡在书房时的思想说了一遍,又叹道:“幸亏我想开了,咱们约定是三年,不必一时想不开。要不然真许见不了你的面!”如莲听了,也牙咬朱唇忍着泪,向惊寰凄然相看。两个默然对怔了半晌,如莲见惊寰脸上还是泪光莹莹,便偎着他道:“你还要难过?好容易今天咱见了面,还不抛开愁烦,先想痛快的乐一会!”惊寰道:“我只觉心里郁气还没发泄净,恨不能再搂着你哭一场。”如莲替他拢着头发道:“傻子,咱俩见面容易么?乐一会不比哭一会好?我想开了,见面俩人就享眼前的乐,离开了再各自去哭,反正你的好脸给我看,我的好脸给你瞧,剩下丑脸去照顾他们。现在你不是闷么?方才我从外面回来,正好的一天明月,你先豁亮豁亮。”说着站起把迎面玻窗的浅碧窗帘打开,立刻一钩斜月照入屋中,映着屋里葡萄色灯光,合成了异样的幽趣。如莲便招呼惊寰,同走到窗下一只小沙发上,坐着互相偎倚。

惊寰这时见明月当头,美人在膝,知道是人生难得的景光,便暂抛愁烦,凝情消受,向她耳鬓厮磨的温存一会。忽然想起外屋对联上署自己名字的事,便问如莲道:

“你的客友里可有和我同名的?”如莲听了忽然跳起来道:

“你不是问的外间那副小对子么?”惊寰点头。如莲忽然一笑,就扭身跑出去,一会又含笑进来道:“你不是正犯郁气么?我先给你解解闷,看点新鲜景致!”说着拉了惊寰,走出外间,先把电灯熄灭,然后走到后墙大壁镜旁,自己先对镜旁壁上一条墙缝觑了一下,就拉惊寰过去道:“这房子盖得真特别,后墙和邻家也只隔一层木板,要不这样我也看不见西洋景。你静悄悄看,万别出声!”惊寰依言上前,闭着一眼向板缝里觑时,只见里面是一间很古雅的卧室,灯光灿然,迎面一张大沙发上,却有一件奇事惊人。原来是一个赤面白须的老人,生得仪容甚盛,穿着紫色旧宁绸的长袍子,蓝摹本缎的大坎肩,这是十余年前的衣装,更映带显得须眉入古,正拿着一本木板黄纸的书,捻鬓观看。他怀里却斜倚一个真正古装的女人,丽服宫装,打扮得和戏台上的杨贵妃一些不差,脸上又涂着脂粉,吊着眉梢,看来十分俏丽,倚在那老人怀里,一只雪白的手去抚弄老人的髭髯,那一只手却在老人膝上拍着板眼,在那里清音小唱。惊寰看着大为惊疑,还疑惑那边是戏园的后台,转想却又不是。再细看时,那戏装的人竟自认得,哪里是女人呢?原来是大名鼎鼎唱小旦的男角儿朱媚春。心下一阵明白,便暗自瞧料到这老者是何人。这时又见那朱媚春歪着粉颈,很柔媚的向那老者讲话,那老者却笑着作答,只瞧见嘴动,听不出说何言语。又瞧了一会,便退回身来,悄问如莲:“这是怎么回事?”如莲正屏着芳息的伏在惊寰肩上笑道:“你瞧见了?走,咱屋里去说。”说着拉了惊寰,仍回到复室里,在沙发上坐下。

惊寰方看了这奇怪事体,还自惊疑,便问如莲道:

“我问你对联的事,你怎拉我去看这个,这又是什么新闻?”如莲笑道:“你慢慢听呀!那两个人你认识不?”惊寰道:“那戏装的是小旦朱媚春。”如莲点头道:“是。那老头儿呢?”惊寰凝眉道:“我可是不认识,不过就朱媚春想起来,大约是那个大名士国四纯。谁都知道朱媚春是国四纯一手捧红了的。看这情形,大约是了。”如莲笑道:

“是啊,后面正是国四纯的外宅。名目是外宅,可没有姨太太。不过国四纯三两天来住一夜,那朱媚春就来陪他。”

惊寰接口道:“这我倒明白,可是这半夜三更穿起戏装唱戏,是什么意思?”如莲拍手笑道:“提起有趣着呢,不然我也不知道。从我挪到这忆琴楼来,国四纯就同朋友来过几次,极其喜欢我,烦门挖户的定要认我作干女儿。我一想没有什么上当,也就认了。他还捧过两天牌,做了几身衣服。这老头子倒规矩,连手也不要拉。”说着含笑瞟了惊寰一眼道:“他要拉可得成啊!这老头子就是口里风狂,一提起朱媚春来,就抛文撰句的说一大套。我也听不甚懂,只听他大概意思说,古来的许多美人,他已看不见,只能在戏台上找寻。他既有了这朱媚春,没事到戏演完时,就把朱媚春带到这新赁的外宅,教他穿上各种戏装,偎倚着享受一会。今天想西施,就叫他穿上西施的行头,明天想昭君娘娘,就叫他改成昭君娘娘的装扮。或是煮茗对坐,或是偎倚谈心,再高兴就清唱一曲。这样千古艳福,就被他一人占尽。这老头子也算会玩哩!”惊寰撇嘴道:“你别听他说得高雅,这里面还不定有什么难听的呢!”如莲忽的粉面一红,含羞笑道:“你的话我明白,可不能屈枉好人!这老头子早就告诉我,他的卧室和这屋只隔一层板壁。我也调皮,夜里没事,就划开纸缝去偷看,连看过四五次,见他们只是谈笑歌唱,再不就是教给那朱媚春画画写字。到四五更天,那朱媚春卸装回家,老头子也自己安寝,简直除了挨靠以外,更没别的难看样儿。”

惊寰听了,暗想那国四纯本是前清遗宦,名望很高,从近了朱媚春,声气大为贬损,想不到内情居然这样!果真如此,还不失为名士风流,看来外面谣言不可尽信。想着就又向如莲道:“我问对子的事,你扯了半天,到底也没说一句。”如莲一笑,说出一番话来。想不到这隔壁闲情,竟与全书生出绝大关键。正是:含情看异事,已窥名士风流;掩泪写悲怀,再述美人魔障。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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