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这是后厨孙管事特意挑的两个丫头,说让您过过眼,若是不顺心,他再去挑,还说了,若是六夫人有什么爱吃的,想吃的,尽管打发这两个丫头去说一声,必定尽心尽力。”那前头领路的姑娘到了近处,低眉小声说道。
那六夫人,只往这儿看了一眼,千娇百媚的樱桃小嘴一歪,道:“这孙管事可真是瞧得起我,弄来这么两个粗俗的丫头,行呀,也是劳烦他了,留着吧,凑个吉利数罢了,这又起风了,可别凉了我的身子,都屋里去吧”
“都后头跟着”她身边的丫头吩咐了一句,又快步跟上去小心搀扶着。
这呼啦啦十六个丫头,便一就跟了她去了花园后头的屋里。
满屋子的花香,一进来,众人直熏得头晕发胀,再瞧脚下,方才就觉软的脚腕都晃荡,锦金识得,原是铺了西域的花毡,细看,这别处也是精致,正前一处雕着细密的迎春花图样的坐榻,铺着玫红丝绸棉花垫,只怕是名分低,这坐榻尺寸也是小了些,看两边檀木烛台立着燃了半块的红烛,过门的红沙曼,这喜气还是足的很。
众人正大眼瞧着,六夫人便有气无力的开口了。
“今儿起早了就为瞧这迎春花,倒是开的极好,现又觉困意,我去歇着了,玉玉,你可得把规矩给我说清楚了,别丢了我们鹿家的脸面,落下话柄别说我这当主子的不讲情面”说罢,这六夫人便小腰婀娜去了内房。
留下这丫头是六夫人的贴身丫头,也就是娘家人自是穿衣打扮也略高人一等,蓝袄裙,侧髻戴着梅花银步摇,长得比六夫人胖上一圈,丰盈倒也白净,只是她鼻子下的那张嘴,坏了些。
六夫人一进屋,她便小眼一挑眼角飞到了头发根儿,端起架子像是主子上了身,学着刚才六夫人扬着脖子,来回踱着步子边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我们鹿家是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鹿大人在朝官居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举止谈吐都不是你们可以比拟的,如今来了王爷府,礼仪规矩更是繁琐,以后在这“翡翠阁”里头做活,轻手轻脚,说话小心翼翼,这主子不一定何时休息,若是惊扰了主子,怕是惹来一顿揍骂不说,这每月三两银子怕是也就打水漂了,看你们也是贫苦人家的出身,说不定都是养着爹娘的,所以,该怎么做,怎么说,你们应该比我还清楚,这里……”
随她指的看去,那凳子上头放了好些白衬绿袄雪纱衣裳“这些,便是以后翡翠阁做活的衣裳,以后你们便是翡翠阁的人,若是你们在外头穿着这身衣裳惹了事,便就是给六夫人惹了事,所以这衣裳只要你们穿在身上,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莺儿昨个睡那软榻只觉身子不舒服,就那么一伸腰,脚突然一扭,一下歪在了锦金身上。
“哎呀……”
莺儿这一倒,人群里头顿时骚乱。
“你们……”
“你们乱作一团的这是作何?成何体统?这会儿就想造反,把我说的当什么了?”那玉玉走近瞧着两人四歪八扭的,眼中顿时火光四射,急躁,若是手里有鞭子怕是要抽过来了“也罢,你们两个走吧,我们翡翠阁……也要不起你们这样的不守规矩的丫头”
玉玉更是生怕惊扰了六夫人,边张望着里屋,边厌烦的低着嗓门说了句。
“啊……这就把我们撵了?可不是故意的,怎……”锦金一把捂住莺儿的嘴巴,心想她再这么说下去,别说翡翠阁了,王爷府也待不得了。
锦金满脸赔笑,低眉道:“这位好姐姐,我们两个年纪小都不懂事儿,这前几日才来的京城,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望好姐姐莫怪罪,莫生气,以后我们定当好好的伺候姐姐”
“如何是让你们伺候我,我可是受不起,是让你们尽心尽力的伺候六夫人,若不是为了讨吉利,真该……”
玉玉瞅着两人眼珠子一瞪,瞬间大了一倍,众人倒是瞧着顺眼了。
“小的知错”锦金汗颜,不停的赔礼道歉,一边的莺儿也赶紧低下头不再吭声。
玉玉脸上这才好看了些许,晃悠着手里的帕子指着她俩道:“算你这小丫头会说话,以后好好做活,不然有你们好看的,行了,拿了衣裳跟着我去你们各自的屋里瞧瞧,”
锦金谄媚的陪笑,暗暗庆幸平日里跟淡月斗嘴倒是学了些招数,只些许担忧的看了一眼莺儿,心想,跟她总不能说出实情,莺儿的脾气这以后还指不定要出多少乱子呢!
过两日,赵四去了后厨打杂,莺儿和茉莉两人便在了“翡翠阁”,各自有了安身之处,倒是极好的事儿。
这什么都有了,赵四便惦记起跟茉莉的亲事来,如今这府也留了,都按着茉莉想的照办了,应当都妥当了,再加上已经两日没见着茉莉了,心中更是想的心痒难耐,这日,便趁着手上活儿少些,就跑来找赵莺儿了。
可急匆匆的,手脚忙叨着竟在门廊拐弯处一个不小心跟玉玉躲闪不及撞了个满怀。
“哎呦……”玉玉虽说不是身娇肉贵的,可跟那六夫人久了,自是学了,一身圆滚肉,还愣是装作弱不禁风的,抬头一瞧是这等老实忠厚的模样,健硕的身量,顿时心中喜欢。
赵四伸手去扶,那玉玉却矫情的一抬,眼神勾魂般翻动着,将手递在赵四面前。
“这位姐姐,您没事吧?我这赶着去见妹妹,可真对不住了”
赵四面容上歉意和尴尬纠结在一起,红着脸,却也只能接着她手扶了起来,顺口说话道。
玉玉错愕,却又觉可能只是客套之词,便羞羞答答,拿捏娇气道:“姐姐……我怎么……你喊我姐姐可不对……人家,人家才十六呢”
“没错,我十五。”
赵四一脸认真,玉玉一听,只觉得脸呼啦啦的跟被马蜂蜇了一般,好个火辣,羞的通红,气怒又不是,却说也不是,一跺脚“你……”拿着帕子捂着脸,快些走开了。
赵四一时摸不着头脑,也顾不得,兴冲冲的奔进了“翡翠阁”,一伸头,院子里头浇花的几个丫头就认出了,其中一个笑呵呵的放下木桶,提着裙角就到堂跟下对着里头悄悄喊了句。
“莺儿,可是你哥哥来了。”
话说,这嘴巴快的赵莺儿早就四处宣扬过自己的哥哥,倒是这“翡翠阁”的丫头也都是小的,相处也不赖,而且府上有赵四这模样的也不多见,一回便都记住了,就看赵莺儿一身绿裙袄,竖着两个侧髻,头上别着绿珠簪子从正堂出来,小碎步跑过来。
上前就一句话堵了赵四。
“哥,我这里头还做着活呢,你怎这个时辰来了?”
赵四看莺儿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倒也明了,可又不甘心道:
“可是很忙?”
莺儿晃晃手里的物件,“倒就是拿着鸡毛掸子扫扫灰尘,六夫人看字累了,内屋里头歇着呢!”
赵四好像也完全没有在意莺儿的回答是忙是不忙,只含糊糊的“那就好,那就好,那哥跟你说点事儿”。
……
外头赵莺儿出去了好一会儿,就锦金和两个不相熟却长得算有点姿色的丫鬟打扫完了屋子,就站在堂中大眼瞪小眼,那瘦脸高个的名为婷婷,另一个身量匀称,眉目偏粗的名为秀秀,这“翡翠园”里就这俩人跟旁人不太来往,茉莉只觉得她们话说办事挑肥拣瘦,应是府上做久的丫鬟,不过反正不相熟,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儿,自然就算三个人守在这屋里无事可做,那两个丫头也不与锦金说话,这不一得空,便她们自己小语窃窃的谈论起来。
一声叹息,那婷婷开口了。
“你说咱们跟着她,可不是得遭罪吗?这些日子了还不去拜见各房的夫人,一上来就与众不同这么不懂规矩,这以后咱们可怎么往上爬?万一得罪了,这辈子怕是也就只能伺候她了”
另一个脸一耷拉,也跟着垂头丧气,“谁说不是呀,好不容易从后厨来了六房,还要一步步熬到伺候大夫人,那得等个七八年了,到那儿会儿还想去皇宫伺候皇上呢,怕是人老珠黄想嫁人都难了。”
“这是……”茉莉心里纳闷,一边自己四处瞎看装着不在意的,一边却对她们的话攥着手心听得真真的,当听到皇宫两个字的时候,茉莉不由的多了个心眼,默默的靠过来,淡笑道:“两位姐姐,可是在咱们府上伺候多时了?怎么看都跟我们这外头来的言谈不同,只说这一样的衣裳,穿在两位姐姐身上就是绫罗绸缎,可是看我,却还是粗布一般。”
那俩姑娘侧耳斜眼,眼神有些戒备的琢磨着茉莉:“难不成,你这小丫头跟我们一样,也是为了那三年后的选秀?真是人小鬼大,不是才十二的年纪,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