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李湛回了客栈便向酒家要了一壶酒,将自己关在屋内小酌。
苏木与赵与之面面相觑,看这架势应当是没有说成,两人也是提不起来劲。
“李兄,还是把门打开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吧。”,苏木道。
而赵与之则抱胸靠在门边上,小声嘀咕道,“就知道跟我俩装腔作势,嘁。”
李湛背对着门口,小口抿酒,现在心里乱得很,压根不想理会外头两人。他道花娘说得句句在理,王纶的确部署缜密,又心狠手辣,而赵生确实只会纸上谈兵,性子又温吞,难成大事。
当年落魄之时便倒在这长由宫地界,幸得苏木相救,而后两人相约入长由宫。若是当初同样选择武南馆,不说别的,单是武功与单是便更甚今日。
这么一想,李湛决定留下来。
外头苏木还在徐徐劝慰,赵与之陪在边上。
没多久,李湛终于开了门,他将人引进屋里道,“今日访武南馆,虽然不见成效,但是却得一高人指点,我觉得受益良多,如今打算留在扬州,与他们多做接触,便不回长由宫了,你们帮我带口信,就说,不论身在何处,李某依旧为长由宫殚精竭虑。”
“这话什么意思?”,赵与之怒道,“单就进了一次武南馆你就要背叛我们?”
“这怎么能叫背叛?武南馆与长由宫本就不相对立。”,李湛道。
“良禽择木而栖,”,苏木拉住赵与之道,“李兄若是觉得不后悔,便就这样吧。”
“什么良禽择木而栖!”,赵与之挥开苏木的手,一把攥住李湛的衣襟道,“你就是白眼狼,说是为长由宫殚精竭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利用我们替你报仇!真真卑鄙啊,如今见到武南馆更甚长由宫便转向他人,我倒要看看到最后你身边还能留下几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与之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苏木道,随即也退了出去。
李湛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微微皱眉,良久才小声道,“然身处困境,身不由己……”
若不是家仇未报,仇者正逍遥自在,且又狼狈为奸欲继续残害百姓,祸害武林,李湛也想永远呆在长由宫,做那个武功平平但受人尊敬的大师兄。
若是此事能成,李某定当负荆请罪。
怕只怕,不知何年能成,而人情经不起流年,到时已经人去茶凉。
紫苏虽与将离错过,但还是找到了栾如见的老巢,武南馆。
她并不打算耽搁,绕着湖边走一圈,找不到入口,索性寻到最为接近的那扇大开的窗户,纵身便踏着荷叶飞去,险险钻进窗里,打了个滚才停住。
只是这边才停下便见眼前站着一人,这人倒也不惊慌,背手看紫苏从地上爬起来,这人自然是牧望。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紫苏连连道歉,回头看那窗户一眼,索性并没有叫她撞坏,“我绕着这湖边走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大门,见这窗户打开又没人,便想暂且从这进来,多有得罪,这便告辞了。”,紫苏道。
说罢才抬头看牧望一眼,她见牧望面容虽俊朗,颇像女子,但眼神却阴冷,不敢冒犯。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牧望抽出腰间的纸扇,抵在紫苏肩上,沉声道,“当我这里是酒楼,还是茶馆?”
“没有没有,”,紫苏后退几步,局促半响,终还是诚恳道,“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消气?”
牧望笑吟吟地拿扇柄挑起紫苏的小巴,戏谑道,“虽然冒失是冒失了点,但贵在讲理,我便不为难你了,说罢,闯入我这屋里,所为何事?”
说罢,那扇子依旧不拿下来。紫苏稍作考量还是打算由着这人来,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况且若是斗起来,自己是毫无反手之力的。
“我找人,”,紫苏道。
“找谁?”
“我家小……公子。”
“哦?”,牧望抽回扇子,问道,“是哪里的小公子,说来听听。”
“是,是南面陆家的,小户人家,并不闻名。”
闻言,牧望歪头看着紫苏,神情看似懵懂实则暗藏千般考量。紫苏虽常年呆在蝶谷不通人事,但与陆里花呆久了,这点还是看得出来。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便不会放你离开,”,牧望道,“正巧这几****那小厮告假,就由你来顶替如何?”
“什……什么?”
紫苏难免怀疑自己耳朵出错,待确认之后又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便不应当偷那一时半会的懒,若是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如今可得省下多少麻烦?
“那不成是小厮太屈才?也好,”,牧望指着窗外道,“天色以晚,用过膳之后我俩便一同沐浴,陪我……”
“你别欺人太甚!”,紫苏怒道,她终还是听不下去,直觉得被冒犯。且不说别的,单就自己现在装成男子,竟会被另一男子戏弄,简直荒唐可笑!
牧望还是笑。
“就当我走错路,我这便回去了。”,说罢紫苏窜回窗边,一条腿搭上窗柩,眼瞧着就要逃出去——牧望却突然勾住紫苏的腰,暧昧不清地说道,“好一把细腰,竟如此软,我甚是喜欢。”
说罢竟还捏两下。
“混蛋!”,这下紫苏终于忍不住了,拔出裹着粗布的剑朝牧望劈去,一招未中又补一剑。。
“身手也是极好,这剑更是不错,”,牧望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闪一边心满意足地说,“看来我是万万不能放你离开了。”
“登徒子!我要你狗命!”,说罢紫苏摸出三颗飞弹在手,使足气力朝牧望扔去。但还是被躲开,不过飞弹打到地面、桌腿,瞬间将地面炸开花,桌腿断裂。
这若是打在牧望身上只怕得四分五裂。
而牧望一改戏谑慵懒的表情,飞身上前,直逼地紫苏连连后退。
“竟如此心狠手辣,”,牧望夺走紫苏的佩剑,另一手以迅雷不及俺耳之速摸走其藏于身上种种暗器,这才恢复之前的表情,对紫苏说道,“这不还是任由我处置了呢?乖一些不好么?”
有了马陆里花粗算了一下,大约三天便可以到会决殿。
只可惜那被抛弃的李步平竟又厚着脸皮跟了上来——他竟是幽州武王之子,何不归的小主子。
对兴许是小王爷的身份有所忌惮,栾如见竟一改往日臭脸,虽然并不对李步平多麽热切,但终还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嘁,”,陆里花还当栾如见是多麽刚正不阿的汉子,原来终究还是要俯首于权贵,因此特别不待见栾如见,以及另外两人。
赶路时若不是走在最前便是落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黑。
然而她很快便为自己的任性妄为付出了代价。
事发于行程第二天的夜间,由于融入不进屋里三人其乐融融的气氛,陆里花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但是她很快便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跟踪,且来着不善,没有听到叮当响,陆里花知道这伙人并不是南诏来的,十有八九是会决殿人。
他们对于入益州的每一个关口都严防死守,若是发觉异常便会出动杀手打探,一经查明,当即手起刀落,无声无息。
这点伎俩对付栾如见确实不够,但若是拿住陆里花再去要挟栾如见便不得而知了。
陆里花不动声色地继续游荡,慢悠悠地钻进茶楼,接着便拼命朝后厨跑,从矮墙翻出去,接着在羊肠小巷里闷头穿梭。陆里花只庆幸从何不归那夺来的银链放在客栈里,否则今日叮叮当当响,便要坏事。
然而她不识路,几番迂回之后彻底迷失方向,好在跟踪的人也被远远甩开,虽然不能回去,倒也暂时安全。
客栈里,栾如见交谈的兴致并不高,但还是偶尔回应几句。客栈打烊之时他才发现陆里花这小子不知去向。
“小孩子嘛,说不定躲哪里玩去了。”,何不归道。
然而栾如见并不这么认为,就连泛泛之交的李步平也认为有异样。陆里花这小子年纪虽小,倒是挺顾得上大局的,比同龄人更为成熟。
“若不是丢下我们跑了便是遇到什么耽搁了,”,李步平道。
“那正好,”,何不归拍手道,随即对栾如见道,“省的跑去会决殿那如狼似虎的地方,不如明日便随我们去幽州吧。”
栾如见不回答,附在窗边听了片刻,突然道,“我去去就回。”
“出什么事了?”,李步平问何不归,“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应当是陆里花那小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