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很穷。父是极老实的庄稼人，不会做生意也没啥手艺，挣不来轻巧的钱。农闲的时候，他就去建筑队打小工，一天十五块钱，很辛苦。那一年初中毕业考试一结束，我就提出辍学，回家帮父种地干活。父听了立时恼了，斥我：“我忙死忙活图个啥？还不是指望你能有成色！”又说：“就是打破锅卖生铁也要供你读书！”为了能早日挣钱，我的志愿报了小中专。
转眼间到了考试的日子，一家人都跟着我紧张。
考试前一天晚上，全家坐在一块儿商量第二天给我做啥吃的。小妹在一旁插嘴：“哥最爱吃烙馍炒鸡蛋。”父和妈当即决定第二天做烙馍炒鸡蛋和玉米稀饭。
第二天天未亮父就起床，到做饭的小屋扎火，火竟在昨夜里灭了。父大惊，回屋把妈叫醒。小妹也一骨碌爬起来。妈慌慌张张穿衣服，问：“这可咋办？”父说：“赶紧生火，说啥也不能叫娃空着肚去考试。”父找来麦秸和劈柴，小妹很有眼色，早把火柴找到递给了父。父生着了火，又用一把破扇“扑扑扑”狠命地扇风。一直到他满头大汗，火终于熊熊地燃上来了。这时小妹接过父的扇子，妈也开始和面烙馍。
父擦一把汗，见我在一边愣着，就训我让我去学习。我说不在乎这一会儿，父不同意，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只好捧了英语书去记单词。
油光光的炒鸡蛋和香喷喷的烙馍做好后，我狼吞虎咽，一会儿吃了个肚圆。搁下碗还不见小妹从做饭的小屋出来，我推门一看，她的右胳膊已经像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小妹眼里噙着泪花告诉我：“哥，我总共扇了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下，妈就把饭给你做好了。”“妹。”我唤一声，泪水滚滚而下。
家里没有自行车，村子离考试的乡中学还有七八里路。我准备步行去，父不允，说走累了身体还咋考试？他说他昨个儿就把架子车胎气打饱了，要用架子车拉我去。父撑起架子车，让我上。我不上，我怎能让父拉我？结果父恼了，黑乎着脸，妈硬把我推上了架子车。父拉着我，一出村就小跑起来。我双眼含泪，父的背影在我面前一跳一跳地模糊起来……
那年九月我被新乡一所中专录龋当我穿着妈纳的千层布鞋踏进这座北方城市时，这个城市正是一派热闹景象：车辆穿梭红绿灯闪烁，大街上柔曼的歌曲袅袅飘荡……我的心却出奇地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