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焉知朕不肯用？”楚君焕唇角慢慢勾起，自斟起一盏清茶，吹去浮沫道：“你倒是说说，朕因何而忧虑？”
“臣不敢言。”
“这又是为何？”
“皇上刚刚才说，不喜臣下自作聪明。”顾明澹从容道。
“朕命你说。”楚君焕声音一冷道。
“是。皇上所忧有二，其一，西南战事悬而不决，有违皇上初衷。”顾明澹道。
“有理。其二呢。”楚君焕斜起唇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情！”顾明澹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眸道。
“哦？你以为，朕是湎于儿女情长的人？”楚君焕微带嘲弄的一笑。
“皇上当然不是。”顾明澹道：“皇上已经有了抉择，心里却为伤了不想伤的人而不忍。”
楚君焕心头一怔，眸色更加深郁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声叹息：“顾明澹，你这人太明白，这不是件好事。有些话你本来可以不说，可以说假话来敷衍，可是你却都说出来，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言多必失。为君者不喜臣下多言妄言，更不喜窥探圣意者，历来这样的人，唯有一死。”
“你知道还犯？”楚君焕神情阴郁：“不怕朕找个由头杀了你？”
“皇上不会！”顾明澹笃定道。
“你还真有这个信心啊？”楚君焕微微哂笑。
“因为皇上是明君，皇上的刀只会杀说假话的人。”顾明澹坦然，眸中一片清润如玉。
楚君焕阴沉着脸色瞥了他一眼，不语，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负手踱了几步，凭栏而立。
顾明澹也站起身来，站在他的侧后，亦是保持沉默。
楚君焕半日方开口，喟叹一声道：“顾明澹，朕要你说实话，你对她动了心，是吗？”
顾明澹亦没想到他会抛出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怔，旋即坦诚：“是。”
“你倒是坦诚。”楚君焕冷冷道，剑眉微敛，眸色不善。面对一个总是坦荡荡，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便是有心寻衅，也是徒劳。
“皇上洞若观火，臣若答否，便是欺君了。”顾明澹仍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为何，看上她什么？”楚君焕道：“一个那么固执死心眼的女人，除了姿色上佳，她还有什么好。”
“这个问题，皇上与其问臣，不如问皇上自己，答案会更清楚。”顾明澹苦笑一下道。
“朕也很想知道。”楚君焕拳头攥了攥，低声微恨的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又道：“朕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她穿着白衣白裙坐在一谷的兰花里中抚琴。那个时候，朕被追杀，身受重伤，几乎丧命，可是听到她的琴声，竟然觉不出疼了，你说，可笑吗？”
楚君焕的眼眸变得深渺，回忆如蛊，令他深陷，不由自主。
空谷幽兰，美人独坐，广袖舒展，琴音清越，还有淡淡回眸的那惊鸿一瞥。
那一幕，兜兜转转之后，仍是最难泯灭的一部分，回忆起来，便宛在眼前。
“不可笑。乐可以疗疾，上古医术里有载。”不知为何，听见楚君焕突然说起往事，顾明澹觉得心口莫名的凝滞。
“不是乐，是人。”楚君焕乜了顾明澹一眼，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神情的变化，心中有几分失落：“现在，如果你是朕，会怎么办。”
“臣不知。”顾明澹道。
“你不必忌讳，直说就是。你没把朕当皇帝，所以，朕现在也没把你当臣下看待，否则凭你刚才的话已经被拉出去斩了。”楚君焕冷声道。
“还是不知道。”顾明澹坦诚道：“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朕如果一定要你说呢。”楚君焕猛然转过脸来，定定的看着他道。
“如果皇上一定要臣说。”顾明澹平静的，一字一顿的道：“不如放手！”
“什么意思？”楚君焕眼眸深处瞬时阴霾聚拢而来。
“与其伤她到无可弥补，不如放手。”顾明澹声音仍然很稳：“无论是对纪姑娘，还是对皇上，都好。”
“顾明澹，你好大的胆子！”楚君焕沉默良久，忽而愠怒：“你还真是不怕死。”
顾明澹缄默的看着忽然发怒的楚君焕，眸中有些悯然。
“滚！”楚君焕不愿看他这样的神情，背转身，怒声道。
“臣告退。”
顾明澹躬了躬身，慢慢的退了出去。那旷朗的青衣很快的消失，楚君焕眸中却越来越阴沉。他话里深藏的威胁，再清楚不过。此人看似宁静淡泊，谦和无争，实则锋芒深敛，太医院里一藏就是数年，如果不是上次有人病急乱投医想把他推出来做替罪羊，此人仍然会被自己忽略在视线之外。更令他费解的是，无论是明的暗的，都没有分毫的破绽，所以只有把他放在近处，随时观察他的举动，他相信再天衣无缝的伪装，也总会露出破绽。
他说什么，不如放手？
楚君焕微微冷笑，怎么可能？一瞬间，想起沉星那惘然空荡的双眸，心不可遏的疼了起来，放手那两个字如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里，
不，他绝不放手。
就如初见，惊鸿一瞥，除了惊艳，就只有这四个字，绝不放手。
一生一世，她注定是他的，楚君焕一直深信不疑。
封妃的事情顺理成章，沉星被封为了慧妃，只待走个形势，便是顺理成章的赐宫为主位，消息一传出来，后宫不赀泼天一个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