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麒自享堂回到西宁,焦虑心情稍释。马仲英、马廷贤在河州的反冯叛乱,牵掣了刘郁芬的大部分主力军队,并且迫使冯玉祥对他采取拉拢安抚政策。马麒采取的“后院点火”“黑虎吸冯”之计策获得成功,他心中暗自高兴。
过了两天,马步青又从北京回到西宁。马麒看到长子平安回来,心中所悬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马步青虽然在宁海军任职,但长期在北京从事对外活动。1928年,被冯玉祥正式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五军独立第五十五旅旅长,隶属宋哲元部,在晋、陕一带参加蒋冯大战。失败后驻防榆次。后来逃往北京,住在前门三元店。马麒在凉州皇城滩与马廷勷订立反冯密约时,马步青正在宋哲元部。当时,马麒日夜担心儿子的安全,并托人捎信,让儿子设法逃回西宁。现在儿子平安回来,总算去了后顾之忧。
这月,甘肃凉州发生了兵变。国民军趁混乱之机,冲进使署,赶走了马廷勷,占领了凉州城。马廷勷只带着三个孩子,仓皇跑到皇城滩,集合人马,也只有两千多人。马廷勷在河西难以立足,便带领残部,翻越祁连山,进入大通。
马麒听到消息,连忙将马廷勷秘密接到西宁。马廷勷一见马麒,痛哭失声:“阁臣!我的财产完了,我的人马完了!”
马麒冷冷地指责说:“你没遵皇城滩会议的决定,也没遵《古兰经》,焉能不败?”
马廷勷愤愤地说道:“我把国民军当人看待哩,没想到人家朝我的心窝里下刀子哩!”
马麒说道:“你太轻信国民军了!我们与国民军决不能合作,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指望,人家是一个个将我们除掉哩。我们宁可战败而死,不能让他五花大绑的杀死。你犹豫不决,闹得这样狼狈,财产损失不说,连家眷都成了俘虏,有什么脸面回到河州见人?依我的主张,你仍回凉州,占住地盘,等待时局变化,这从各方面说,都好一些。”
马廷勷说道:“我愿意这样做。不过,集结在大通的只有两千多人马,枪械还不齐全,子弹更少。反攻凉州,力量单薄得很,怕还得败哩!”
马麒说道:“这不要紧。我已替你作了筹划,从这里拨出马步十营,归你指挥。一部分随你去反攻凉州,一部分协同马绍武去反攻永登,子弹先由我补充二十万。兵贵神速,再不要拖延误事了!”
马廷勷立即点头应允,当下决定:自己率部反攻凉州,由马麒派人通知马绍武、马仲英,于农历六月六日在凉州、永登同时并举,使国民军南北无法兼顾。马绍武是马廷勷的部下,是少壮派中的头面人物,此时为步兵二团团长,率部三营驻扎永登、古浪一带。
当时,凉州内的国民军已开往河州,对付马仲英、马廷贤去了,城内只有一营骑兵和民团防守。这样空虚的防务,当然抵挡不了马廷勷近万兵力的反攻部队。
攻城不到半晌,便将凉州城攻破,守军寡不敌众,纷纷溃退。马部在突破城防后,即派兵分头追击。又在城内洗劫,不论大街小巷逢人便杀。从早至午,杀人无数,血流成河。一部分守军不及撤退,登上北城门大楼,居高临下,阻击追杀。
马部在炮火的掩护下,蹿至楼脚放火,把这座已有七百年历史的明代建筑付之一炬,五百名守军与城楼一同化为灰烬。守城余部,见大势已去,无心抗拒,遂于午后全部撤出城外。于是巷战结束,凉州城又落入马廷勷之手。马部稍作休整,又开始搜杀国民军。所谓搜杀国民军是借口,实际上是抢掠财物和报复性的屠杀。马部杀戮了一天一夜,城内居民数千人遇难,房屋被烧,财产的损失无法估计。大街小巷,店门屋脚,到处尸体狼藉,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真正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此时,刘郁芬急调兵西上阻击,双方相持在南大通一月有余。此时,孙连仲部大队人马赶到,合兵反攻,马廷勷部不支,节节溃退,农历八月初,再次放弃了凉州,退到河州城西四十里铺。
国民军经过了一个月的准备,终于调集了大军,分三路攻剿马仲英、马廷贤、马廷勷,“三马”不支,节节败退。马仲英、马廷贤率部退出河州,逃往洮泯一带。马廷勷退向西宁,求助于马麒。
马麒知道马仲英、马廷贤反冯失败已成定局,自然避而不见,令其进入藏区躲避。后来马廷勷又不能立足,从藏区南走四川松潘,转到南京,投靠了蒋介石。
马麒见马仲英反冯失败,又派马步青为代表,赴兰州去见刘郁芬,欢迎国民军进驻西宁。刘郁芬见马麒派长子前来,自然十分高兴,于是积极准备入城。
这年1月10日,孙连仲命令先头部队高树勋师和安树德师进入西宁。15日举行声势浩大的入城式。马麒派出代表,至西宁东郊欢迎。国民军全副武装,军容肃整,在军乐声中由东门入城,从早晨到午时,络绎不断。西宁市民见国民军人马众多,枪械大炮精良,心中焦虑顿释,笼罩在西宁城头的战云也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民众欢喜雀跃,自以为从此便能脱离苦海了。
这年9月5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作出决议,将青海设为行政省。接着又决定将原甘肃省所属的西宁行政区、县划归青海省,定西宁为省会。而将原西宁行政区的拉卜楞设治局,改为夏河县,划归甘肃管辖。黄位中父子,因多年受马麒的统治苦不堪言,这次脱离青海自然也是高兴非常。
1928年1月1日,孙连仲就任青海省主席。这天,全城戒严,大街小巷密布岗哨,省政府院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孙连仲还将炮兵营开进省政府衙门西边的小教场内,一溜儿架设起十数门大炮。就在孙连仲在水波厅宣誓就职时,大炮齐发,震耳欲聋。会场内的马麒此时亦被孙连仲的军威震慑,忍气吞声,俯首听命。至此,青海省政府亦正式成立。
为了安抚马麒,孙连仲任马麒为省府委员兼建设厅长。不久,马麒一再称病辞职,孙连仲呈准保留马麒委员名义,所兼建设厅长一职,由马麟充任。马麒退居于东关私邸,做起寓公。一切官场活动,均由长子马步青出面应酬。
孙连仲坐镇青海后,为了彻底消灭宁海军残存势力,清除隐患,便积极着手准备清乡。这时,马麒已丧失了军政大权,宁海军各部土崩瓦解,唯有马步芳尚盘踞化隆,手中掌握着一团三营的完整兵力,控制着化隆、循化一带地区。这次清剿的重点,自然是在“二化”。
马麒探知消息,连夜派人去化隆告诉马步芳,密嘱他见机行事,谨慎应付,勿为国民军所摧毁。
马步芳闻报,心中焦虑不决。他知道,高树勋这次来清乡,是为了剪除自己。若在此时率部叛变,联合马仲英对抗国民军,则顾虑马麒现住西宁,已在孙连仲掌握之中。投鼠忌器,性命堪虞。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得屈膝投降,俯首听命,以期委曲求全。又恐高树勋探知自己与马仲英暗中勾结的隐秘,指示东西堡回族民团营长离开县城潜藏,又指示马伏良、马步云、马朝佐等人在家避匿,勿与国民军接触。
这日一早,马步芳指示化隆城乡各族头目、宗教人士,远赴扎巴欢迎高树勋,自己则率领连营军官牵羊担酒,在城郊加合儿列队欢迎。
高树勋这次化隆“清乡”,其实是为了伺机剪除马步芳,所以他率部队一千八百多人,兵力雄厚。高树勋翻青沙山到达扎巴镇时,即遇到马步芳派来迎候的代表,到了加合儿,又见马步芳率领连营军官跪道相迎,心中便对马步芳有了好感,连忙跳下马背,对马步芳说道:“子香,你我都是新式军人,何必行此大礼,请起,请起!”
马步芳内存奸计,外装憨人,他恭恭敬敬地说道:“高大人,你是师长,我是个小小的营长,哪有不跪拜之理?卑职知道高大人到来的消息迟了,未能赶到青沙山下迎接,望大人恕罪。”
高树勋见马步芳说得诚恳,态度温顺,也不是什么飞扬跋扈的人物,心中倒有些放心,于是便说道:“子香请起。我这次来化隆清乡,是为了维护地方治安。希望各位军人约束部队,服从命令,协助本师长搞好这次清乡。诸位远道相迎,这样很好,很好!”
马步芳和军官们连声称是,方才起身。但他们哪里敢骑马,只是恭顺地跟在高树勋的马后,徒步行走。
到达化隆县城,又受到了城乡居民的夹道欢迎。居民们焚香举案,拉羊担酒,更为恭敬虔诚。因为这是马步芳特意吩咐的,谁敢不出城欢迎?高树勋不知就里,以为这化隆一带民风就是如此厚道,心里更是高兴。
进入县城,马步芳和城乡各族头面人物,将高树勋迎进城内的一所福音堂居住,又将部队分别安置在城内的各寺庙、旅店及小学校内。部队住宿的门板、被褥及用具、米面、粮草,早已准备妥当,无须高树勋的军需官操心。高树勋的住处福音堂内,更是布置一新。
马步芳侍候高树勋吃过丰盛的晚宴,即将自己所属宁海军兵员、枪械、弹药和粮秣等簿册呈给高树勋,说道:“高大人!这是我部兵力、枪械表册,请大人处理。我已吩咐部队在南台营盘里听候大人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外出。大人何时点编,请指示,我即去通知。”
高树勋说道:“现在天色已晚,等明日再说吧。早些去歇息,明日一早来师部听候命令。”
马步芳垂手站立,说道:“卑职一点也不觉着乏累。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天色这么晚了也不休息,卑职岂能早早去睡?我就住在福音堂隔间的小房里,保护大人。大人有什么事,就让人传唤。”
高树勋笑道:“我的事,自有勤务兵办理,不用你费心。你歇息去吧!”
马步芳说道:“勤务兵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恐照顾不周,还不如我亲自料理。反正我在营中也没多少事情,日后,我就在大人身边侍候。”
高树勋呵呵大笑,说道:“子香,难得你一片真心!你要想留在我身边,我也不好赶你。这样也好,有事我就叫你。”
马步芳连忙立正,高兴地答道:“是!”
高树勋看着马步芳那憨厚的神情,心中一笑,遂又问道:“这次下乡之前,我听人说过你是青海湖的蛙精转世,将来要做西北王,可有此事?”
马步芳顿时一惊,连忙分辩道:“高大人,这是迷信妄说,你也相信这话?我们河州老家凡是富家子弟出生,老人们总喜欢造出种种传说,说他家的娃娃是什么转世,用以增加自己门庭的荣耀。在我出世时,我祖母说她梦见了一只大青蛙,人们就传说我是青海湖的蛙精转世。其实,这都是假的。蛙精不蛙精,只有我知道。我觉着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一点特别之处,甚至比别人家的娃娃还笨哩。这一带荒僻落后,民智不开,故有这样的无知妄说。唉!其实,我是好先人的后代,只知为民国效力,不计一丝一毫的身家私利。步芳再愚昧无知,也知道顺应历史潮流。清朝皇帝被民众力量所推翻,已经十数年了,谁要是再复辟帝制,就会成为人民的罪人,落得像吕光一样的下场。高大人!步芳是个从小学经的满拉,现在连一营的军队都没能力带好,怎敢想做什么西北王?这是杀头的事,我连做梦都没有想过。”
马步芳一边分辩,一边掏出手巾擦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到后来,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高树勋见马步芳的窘态,高兴得哈哈大笑,说道:“这种可笑的传闻我亦不信。我还有一事,需要问你。听说马仲英在河州造反时,你曾率兵去过河州老家,想同马仲英合兵攻打我们国民军,可有此事?”
高树勋说着,敛起脸上的笑容,将利剑一样的目光射向马步芳。马步芳捉摸不透高树勋的心思,吓得“扑通”跪在高树勋的面前,流泪辩解道:“马仲英匪逆虽是我的堂兄弟,但他已更换了名字,不再是我们家族的人了,我阿大早就告诫我们兄弟,不再与马仲英匪逆来往。我有几颗脑袋,敢与他同流合污,反抗国民军哩?去年时节,我率兵去过河州老家一事不假,但那是营兵哗变逃往河州去投奔马仲英,我即率兵将叛兵追回,并且将为首的在黄河乙麻目渡口处决了。在化隆城里的小教场将四名叛兵砍死,杀一儆百,以便震慑部队。此事,化隆一带的百姓都可作证,望大人明察。步芳年轻,带兵无方,但我只知忠于民国,忠于冯大将军。怎敢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对抗国民军,自寻死路。如今,我是一只扑进高大人怀里的雀儿,我的性命捏在大人手里。望大人明察,倘若有一点违法之事,步芳引颈受刑,死而无怨!”说罢,马步芳掩面失声痛哭,浑身颤抖不止。
高树勋见马步芳痛哭,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安慰道:“子香,起来,起来。我这次奉命带兵来化隆清乡,是为了清剿乱匪,绝不会滥杀无辜,这事请你放心。”
马步芳仍长跪不起,流泪恳求道:“高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大人答应了,我才敢起来。”
高树勋心里惊疑,问道:“你有何事相求?”
马步芳说道:“我阿大年老多病,他决心退出政界,颐养天年。他时常告诫我们兄弟,要依靠国民军寻求自己的前程。我早有心投靠国民军,只是无人替我在孙主席面前说话,无法表明心迹。今天我与高大人相处半日,深感到大人待人心诚,为人谦和,是个难得的好上司,好长官。大人若不嫌弃,我愿终身跟随大人,做个贴心随从。”
高树勋点首道:“你有此上进之心,很好!如今青海建立新省,正是用人之际。你只要协助我搞好此次清乡,维持好本省治安,孙主席处我自会替你说些好话。将来我有机会,亦在冯总司令处举荐。”
马步芳听到这里,心中高兴,再次叩头,拜谢过高树勋,起身站立一旁。
此时天色已晚,高树勋觉得有些困倦,连打了两个哈欠,将肥胖的身体往床上一躺,便欲歇息。马步芳机灵,知道小殷勤能哄转帝王,半跪下一条腿,帮助高树勋脱了马靴。不等高树勋呼唤亲兵,立即起身,在地上端起一只洗脚的铜盆快步跑出,在火房打了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放在高树勋的床边,侍候高树勋洗了脚,又将污水端出去倒掉。进来时,马步芳却拎着一大一小两只锦盒,放在床上。高树勋打开锦盒,便见大盒内装着一对鹿茸,小盒内装着一对麝香。那小锦盒里的红丝绒衬托上,亦有两块一寸长的黄澄澄、明晃晃、沉甸甸的东西。高树勋高兴得睡意顿消,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马步芳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对您的一点敬意。这对鹿茸、麝香,是军营内猎获的。这虽不是名贵礼物,但却是强筋壮骨、补精益气的药物,我想高大人正好用得着的,能为大人延年益寿。另外,我想赠送大人战马一百匹,今日我已通知了军营处,从马场送到了城里,请大人明日检点过目。化隆是个小县城,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可以送给大人。望大人不要推辞,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高树勋喜得满脸是笑,说道:“难为你费心。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小老弟的心意,日后我再补报就是。”
是夜,马步芳住在福音堂内,也是和衣而卧,不敢就寝。一听见高树勋呼唤即进去伺候。那恭顺和细心周到的劲儿,倒比侍候亲娘老子还胜过几分。
第二天,在城内小教场开会欢迎高树勋。会上,由军士教导连连长刘呈德和化隆县县长分别代表军政界致欢迎词。这两人都是汉族,马步芳让他俩出面讲话,亦是为了在高树勋面前显示对汉族人士的重视。这欢迎词,自然是照稿宣读,虽然文辞华丽,亦是吹捧高树勋的官样文章。接着,是高树勋讲话。
马步芳坐在主席台上,表情恭谦,心里已不再恐惧,因为他知道昨晚高树勋收了礼物,必不会拿自己开刀。高树勋无论讲什么“清剿”,也绝不会剿到自己头上。让马步芳忧虑的是,在欢迎会即将结束的时候,马伏良到了会场,并与高树勋见面交谈,高树勋对马伏良劝慰多时,并嘱他今后为国民军多多出力。这马伏良原任宁海军营长,亦是马麒的心腹营长。在凉州事变时,曾与马朝佐、马步云营长在凉州围攻过国民军,失败后潜回化隆。
当马仲英哗变经过化隆时,曾派人与马步芳联系。马步芳差心腹副官喇平福,到群科尔马伏良家里,与马仲英、马步云密谈,表示自己愿以死力支持马仲英,共同反对冯玉祥。这些秘密,马伏良自然一清二楚。马步芳害怕马伏良与高树勋接近,将这些机密若透露给高树勋,那时自己必会死在高树勋之手。于是,马步芳暗暗下了除掉马伏良等人的决心。
这天晚上,马步芳在高树勋面前进言,力主严厉清乡,肃清匪类。高树勋十分赞许,当下议定清乡办法。
第二日,高树勋派出部队,分南北两路,在临城二十华里以内的各村庄进行清查,马步芳暗中指示城乡各绅士头目,随同部队清乡,所到之处,严禁各族群众在国民军面前说长道短。
结果,国民军所到之处,村民都异口同声地说:“由于马步芳营长的极力维持,地方安静如常。”
三天清乡,几乎一无所获,只收缴了土枪六十余支,刀矛三四百件。第四天,马步芳又跟随高树勋到循化清乡。路过乙麻目渡口时,马步芳派人将耕作的撒拉族农民四人和过路的两名商贩捕获斩首,悬头于乙麻目渡口,诬称为匪,向高树勋表示忠诚。
当日傍晚,马步芳将高树勋带到甘都公馆歇息。马步芳宰羊摆筵,招待高树勋及随行的国民军,席面丰盛,招待热情周到,自不必说。
马步芳给高树勋安排的住处,是一处闺房绣楼。
高树勋走上这座绣楼,就闻到了一种女人房中常有的淡淡的幽香。推开楼门进去,只见里面窗明几净,宝帐珠帘,山石盆景,陈设器具极为精美。且房中四壁,都镶嵌着玻璃明镜,人在阁楼中行走,只见四面皆有人影,互为映衬,恍恍惚惚,如同置身于仙境一般。高树勋十分惊奇,问道:“子香老弟!此处怕不是你居住的地方吧?”
马步芳微微一笑,问道:“高大人,这处楼房你不乐意?”
高树勋说道:“哪里,哪里。只是,我觉得这是女人家住的房间吧?”
马步芳笑道:“不瞒高大人,这是我的远房堂妹住的绣楼。我已好久没来这公馆了,客房里清冷,对大人身体不好。因此,我让我那堂妹到别处去睡了。大人今晚就住在这楼上。”
高树勋说道:“这怎么行?叫你堂妹到哪里去睡?她保准不会乐意让男人睡在她的床上的。”
马步芳说:“大人住这里不妨事,被褥我已让人换了干净的。我堂妹自有她的睡处,大人不必担心。”
高树勋见马步芳执意让他住在这里,自然无可推脱,便坐在临窗的一张靠背椅上。俯看下去,便见楼下一片果园。此时正是三四月之交,那一棵棵梨树、海棠树,都已着花,绯红雪白,花朵儿密密匝匝,将满园织成了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高树勋听见霜雪似的花海中传出女子娇脆的笑声。循声寻去,却只见一个身腰秀美的姑娘倚在树干背后,向这楼窗里张望。那姑娘看见高树勋,并不回避,只是掩口而笑。高树勋看得呆了。他没有想到,这里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马步芳倚窗叫道:“西麦,快上来见高大人!”
那女子口齿伶俐地说道:“什么高大人?我怕见生人。”
这声音银铃似的使高树勋心头不由一颤。
马步芳说道:“高大人就是高师长。他是咱们家的恩人,又不是旁人,你快来拜谢高大人!”
那女子点头应允,说道:“我去收拾收拾头面,就来见高大人。”说着,将身隐在树后,倏忽不见。高树勋心里顿觉一暗,好像大白天落下去了一轮光辉灿烂的太阳。
马步芳说道:“这丫头还没成亲,怕见生人哩。”
高树勋说道:“黄花闺女,理应如此。”
正说道,楼梯上响起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当啷啷的银铃声,不一会那妙人儿就出现在楼门口。高树勋转脸望去,只见西麦正用衣袖掩口憨笑。此番高树勋看得真切:明眸皓齿,粉面乌发,天然丽质,楚楚动人。这是马步芳在循化撒拉族许多美女中挑选出来的花魁,岂有不标致的?高树勋从来未见过撒拉族女子,这一次真是大开了眼界。西麦那种中亚女子的风韵,比中原女子更具有摄魂夺魄的魅力。高树勋脸热心跳,倒像雪狮子向火,顷刻间酥了半边。
马步芳以手相招,说道:“快进来,见过高大人!”
那西麦,迈着碎步,走到高树勋面前站定,唱歌似的说道:“高大人万福!”
顿时高树勋闻到一股浓烈馥郁的香气,他点头笑道:“好,好,好!”
马步芳见高树勋如痴如醉,知道此计已经成功,于是便对高树勋说道:“高大人且与我堂妹子说会话儿,我也去早早歇息了。大人要有什么事,就让勤务兵喊我一声,我即来侍候大人。”
高树勋连忙说道:“不必,不必。老弟你且自便。”
马步芳吩咐西麦道:“用心侍候大人!若是惹恼了大人,明日我必不饶!”说完,便笑嘻嘻地走下楼去。那西麦见马步芳一走,仿佛立刻换了个人似的,扭动着腰臀,走到高树勋身边,将她那软绵绵、香喷喷的身体偎在高树勋的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