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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永世之痛

千珍当时还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帐顶。

天后见她没动静,自当她是没有意见,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我恨你。”

这个孩子虽然一向调皮,但是心底却是宽厚温顺的。

天帝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皇,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了!你说是为了我、为了母后,我不信,你是为了自己的帝王之位!你是天帝,你有你的责任,你有你的苦衷,可是你不应该为了这些东西而舍弃母后!你不爱母后,为什么还要把她束缚在这个天界里,这么多年!你好自私,你好自私!我恨你!”

“绝仙洞,我会去的,但是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的!”千珍狠狠地看向天帝,“母后跳下转生台不仅是为了救我,还为了让我完成我的任务,我不会像你一样辜负她。除非我死了,否则决不罢休!”

天帝沉默地离开。

千珍因为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直沉默地敖申赶紧将她护在怀里,给她顺气,这才发现她脸上一道道的泪痕。

这傻孩子,刚才一直在强忍着,此刻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敖哥哥,我好恨,我好恨!我恨自己没有力量,恨自己救不了母后!敖哥哥……”

敖申只能安慰:“不是珍儿的错,不要难过了。”

因为你如果难过,我的心会比你更痛苦。

绝仙洞,位于九天,是一个极其荒凉的所在。绝仙洞,顾名思义,是一个禁止神仙进入的地方,而且对于神仙来说也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凡是神仙到了这里所有的仙术都会被压制,等同凡人。

而且绝仙洞里机关重重,所有机关都是针对神仙而设置,一旦碰到,必死无疑!

绝仙洞平常是不会有人来往的,出入此地更是困难,算是个与世隔绝之地。若是在从前,千珍或许真的会安心地呆在这里,当成逃避一切的避难所,可现在不行了,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千珍瘫坐在地上,看着押送她过来的天兵天将又离开。

她抬头看着这座特意为自己建造的牢房,痛苦地悲号出声!

“啊啊啊——”

我不会罢休的,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我一定要逃出去的!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忍不住啜泣起来。

那天以后,千珍公主被永世囚禁于绝仙洞事很快传遍天界,一时间又是众说纷纭、风云迭起。同时天帝又下令,准许探视,但是一个月只能有一次,每次不得超过两个人。

比以前更加严厉,天帝是动了真格。

而在绝仙洞里的千珍,自从被关进来之后,就水米不进了,她绝食抗议无声地要求天帝把自己放出去。神仙不吃不喝倒也没有大碍,只是会虚弱。一个月下来,她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了。

天兵天将一开始还会在牢房外面放下每日的吃食,后来每次都原封不动地端回来,索性就再也不往这里送了,也省得麻烦。

一个月后,千珍等来了第一批探视的人,自然是星尊和莲香。

天后转生之后,星尊一直在用自己的势力去寻找她的转世,可是一无所获;而莲香公主更是憔悴,今天险些都来不成,若非想到妹妹孤苦无依,现在可能连床都下不了。

千珍自是很开心。

星尊告诉千珍,其实当日天后已将转生之事告知于他,并嘱托自己在恰当的时机出来主持大局,才有了当日斩妖台那一幕。他一直以为天后是为了救千珍才会出此下策惊吓天帝,万万没有料到天后会真的跳下转生台!

千珍一直安静地听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莲香哭着求她吃点东西,却被无声地拒绝。

星尊看着两个妹妹难过的样子,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暗下决心。

他们再这里呆了一天,却没人送来一次饭菜,星尊将把手的天兵天将狠狠训斥一顿,责令他们必须将每日的吃食好好端来,三公主吃不吃都是一样!

星尊和莲香离开后,千珍靠在铁栏边,苦苦地笑起来。

星尊从绝仙洞出来,一路上怒气冲冲直奔披香殿。

彼时天帝正在批阅奏折,见星尊砰地推门进来,眉头一皱:“你这是作甚!你的礼仪呢,堂堂天界大皇子,就是这么办事么!”

星尊冷冷道:“儿臣的礼仪早被父皇磨得一丝不剩了!”

“逆子!”天帝啪地扔下手里的奏折,骂道,“谁许你如此无礼的!”

星尊冷笑:“父皇,你有心情想着这些所谓的礼仪法制,怎么不去看看你女儿!你知道珍儿现在过得有多不好吗,你是要活活逼死她啊!这是为人父该做的事情吗,您真是太教儿臣心寒,太教母后失望了!”

天帝面色一僵,就听星尊继续痛斥:“事到如今,儿臣也不指望父皇什么了,大不了这太子的位子儿臣不要了!”

恨恨地说罢,星尊拂袖而去,只留下满脸复杂的天帝。

“汐蓉啊……”

又过一个月,哪吒和敖申到天牢看望千珍。

哪吒只陪了她一会,就说自己事务繁忙离开了。敖申明白,他是想给自己和千珍多一点时间待着。

千珍虚弱的不成样子,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

敖申摇头:“别笑了,我心疼。”

她勾起苍白的嘴唇,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丑,珍儿永远都那么好看。”敖申将带来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碟碟端出来,然后端起其中一盅汤凑到她唇边,“乖,吃下去。”

千珍眼含忧伤的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却不动作。

敖申与她僵持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叹息一声,又将汤盅放了回去。

“……我明白了。”敖申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她面前,“我前些天去了一趟人间界,碰上故人,他们托我将此信转交给你。”

千珍终于睁开眼睛,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吃力地打开。

珍儿

你如今可是暗号,我守着你的承诺,心意从未改变,你呢?

莫情莫轩都很想念你,银晢嘴上倔强心里确实惦记着你的。还有伯父,他已经和红姑和好,回到了清风山庄,我也在这里等着你。师傅前些日子游荡江湖之际,中了奸人暗算险些中毒身亡,全靠你当初留下的那颗凝碧丸才逃过一劫。

珍儿,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被囚禁的消息,银晢一早就打算杀上天界,被我拦下了。就连你险些被斩杀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原谅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刻却不在你身边。得知你如今尚且安全,我便心安了。不是不在乎,而是时机未到。你可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即便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你的!

念卿珍重,相见之期不远。

眼泪一滴滴砸落,将手里的信纸晕染。她把信笺捧起来,贴到心口的位置。

“佑哥哥,佑哥哥……”

敖申再次把汤端到她跟前,轻声道:“喝吧。”

千珍张开口,乖顺地把敖申递过来的东西一口口吞下去,直到吃光。这期间,她的眼泪就没停过,却也没有再说一个不字。这个样子,竟然没有被噎到。

吃过饭后,千珍恢复了些力气,就陪着敖申说了会话。

临走之前,他对千珍道:“珍儿,等着我,下次一定将你救出去!”

后来千珍捧着那封信睡着了,梦里也泛着甜。嘴角的笑意不断蔓延,是她活下去最好的证明。

天帝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他的三女儿在冰冷的牢房里睡得香甜美好,竟让他不忍打扰。

汐蓉,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可是,我后悔了。

因为没有你的以后,我从未设想过,我不知今后到底该怎样走下去。

一个月后,再逢探视之期,东海龙宫三太子敖申再次去绝仙洞探视三公主。

当然不仅仅是探视这么简单,他已经跟赵天佑和银晢说好让他们再外面接应,合力将千珍救出去!

绝仙洞机关重重,敖申就算想救千珍,也必须保证能在没有法力的情况下应付得了某些突发的情况。绝仙洞他只来过两次,可是大致的机关方位却也差不多清楚了。所以已等天兵天将把他带到牢房前,他就出手了!

千珍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守卫:“死了吗?”

敖申边打开铁门将她带出来边摇头:“没有,只是暂时昏迷。放心,我不会伤害无辜的性命的。”

千珍点头,跟着他一起往外跑。绝仙洞不像天牢,而且神仙到了这里也没有法术,因为就没有特别多加防范。如今,正好为敖申和千珍创造了绝佳的逃跑环境,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

眼看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千珍心底泛起阵阵欢喜。

敖申却暗暗握紧了随身携带的佩剑,就算守卫安排的少也不可能松懈到这种地步,这一段路太可疑了!破空声突然响起,两人停下脚步,敖申将千珍掩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石壁。

“敖哥哥。”

“快躲!”敖申突然大喝一声,将千珍重重推向一旁,自己则借力退到另一边。一支利箭已经射穿千珍原先站立的地方!

千珍诧异地看向敖申,却见他目光沉重,正抬头看着石洞的洞顶。她跟着他的目光看上去,眼睛登时瞪大!

她被押进来的时候,心里正难过的紧,没有注意观察周围的事物,而今看去下了一跳。这绝仙洞的顶上竟然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发出森然的寒光,由方才的情形可以看出,每个洞里必然都藏着利器!

她对机关之类一窍不通,却也看出这是个不好对付的机关。而且这周围的墙壁也好像没有表面那么瓷实,肯定也是装过机关了。难怪这一段没有任何守卫,单凭这些机关就能轻易拦住想要犯难的人!

她的父皇,果然狠辣!

她咬着牙,只觉得浑身冰冷,到底是要厌恶到什么地步,才要这样不惜一切地杀死自己!

“珍儿!这种时候,不可掉以轻心!”

敖申的声音传来,千珍回过神,向他示意自己没事。

这机关是连发的,一旦有人进入此地,必会触动。如今前面的已经既然已经被触发,那么……果然频繁的破空声自不远处传来,只片刻功夫,羽箭便铺天盖地地射来!敖申赶紧护着千珍一路后退,直到离开那一段路。

风平浪静后,千珍正靠在墙上拼命喘息,忽觉身后靠着的墙面似乎稍稍下沉了些,就在她疑惑之际,对面的石壁突然发转,露出带着幽幽寒光的长剑!她尚未反应过来,长剑就已携着厉风扑面而来!

千珍被吓得呆住,情急之下竟然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动作。

“珍儿!”

鲜血汩汩而下,一袭白衣片刻就被浸透。

千珍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敖申,和他嘴角温和的笑意。只觉得那一瞬间的空气都是凝滞的,直到敖申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才回过神来。

惨叫声划破天际:“敖哥哥啊啊啊——”

星尊一直独自呆在寝宫里,觉得很不安。这次本来莲香也打算去绝仙洞的,可是被敖申劝住了,说自己找千珍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单独谈一谈。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说不清楚。

实在是坐不住了,就赶紧赶来绝仙洞,却不料竟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珍儿!敖申!”赶紧跑过去,拿过敖申的左手,就开始把脉。

千珍抱着浑身是血的敖申,哭得撕心裂肺。

“敖哥哥,敖哥哥,你不能有事,珍儿会愧疚一辈子的!敖哥哥,你最疼我,你怎么忍心看着我伤心呢……敖哥哥……”

“珍儿……”

敖申想抬手,却发现自己一丝力气也没有,手才抬起一半就落了下来,千珍及时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眼泪不停地流,哽咽着道:“敖哥哥,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敖申虚弱至极,说一句话就呕出一口血,断断续续,却怎么也不肯停下:“珍儿,我可能、不能再陪着你了……剩下的路,你要,好好的走完,我……”敖申喘了口气,吃力地从腰上拽下一个青色的布袋,继续道,“你的七色花钥匙,我替你,拿来了,你走吧。”

“不要,不要!”千珍看向泪眼朦胧地看着一边的星尊,“星尊哥哥,救救敖哥哥,救救他!求求你了!”

星尊已经放下敖申的手,捏紧拳头,眼底是无奈,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不行了,心脉已断,无法可救。”

“我们是神仙啊!怎么只是皮外伤,怎么可能救不了!”

星尊眼含悲悯:“可在绝仙洞里,我们都只是凡人。”

千珍仍不肯罢休:“那是不是出去就行了,出去了就能就敖哥哥!”

星尊的看着射穿敖申胸口的长剑,摇头:“射中敖申的这把剑,叫做摧魂剑,是会将人的三魂七魄统统打散的!已经,没得救了。”

千珍看着他深沉的眼,搂着敖申,哭得更是难过。

“珍儿,不要难过……你哭起来,可真难看。你,你就像一朵正值盛开的花,你与这肮脏的尘世如此不符。都说花落归尘,你却未必的。珍儿,你是如此的、如此的强盛,永远都不会凋谢的!珍儿,珍儿……”

敖申看着她,眼里盛满了深情和不舍,突然嘴角一弯,轻轻地闭上了眼。

千珍只觉手臂一沉,整个人扑到在敖申身上:“敖哥哥——”

可是怀里的那个人,已经了气息,再也不能开口。

嘈杂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过来,星尊警惕地起身,看向石廊深处。很快便走来两个人,竟然是赵天佑和银晢!

两人一进来,自然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银晢本来记得跳脚的神情,瞬间就安静下来。赵天佑沉默地走到千珍跟前,低声道:“珍儿,我来了。”

哭得险些昏过去的千珍抬起头,看了赵天佑半晌,哇地一声扑进把头埋进赵天佑怀里:“佑哥哥,敖哥哥他死了,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赵天佑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想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渡给她。

外面传来更大的喧哗声,星尊看向银晢,淡淡开口:“你们带珍儿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银晢与赵天佑忽视点头,赵天佑打横抱起千珍,跟他往外走。可谁知千珍一放开敖申的尸体就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回敖哥哥身边,放开我!”

“珍儿,你镇定些!”

可是那女子根本就充耳不闻,仍旧在跟赵天佑较劲儿。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可是千珍这种情形,根本就走不了。银晢看了半晌,突然快步上前,抬手,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的敖哥哥,到底是为什么才死的!”

千珍看着银晢深蓝的眼,攥着拳头,狠狠咬着嘴唇,强自把泪水逼了回去。点点头,声音颤抖:“……我知道,我知道。”

几人匆匆离去,星尊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血水,忍不住闭上了眼。

敖申……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敖申始终都记得,他和哪吒因为调皮打架把天后娘娘的瑶池弄得一团糟,还不小心把蟠桃大会给跑坏了,被生气的天帝罚在披香殿里面壁思过。两个半大的小孩子,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整整一天,浑身无力双膝酸软之际,一个奶娃娃突然闯进来。

这天界里,像这么大的孩子,只有一个。他们都知道,这孩子的身份。

小娃娃晃晃悠悠地跑进来,一看到自己和哪吒就吓得呆住了。

敖申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他跟哪吒打架打的满脸清淤,整个脸肿的跟馒头似的。他撇着嘴,一不小心又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直抽气。

小孩子呆呆看了两个人半晌,突然凑上前,对着自己的伤口吹了一口气,奶声奶气地嘟囔着:“呼呼痛痛飞走了,呼呼痛痛飞走了……”

然后她又跑到那饿着跟前,如法炮制。吹完气之后,小孩子笑起来,开心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像个小月牙。

小孩子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敖申和哪吒却愣了很久。

他忍不住抬手摸着脸颊,那余温仿佛还留在上面,暖暖的让人心安。

后来,他就经常去天界,有意无意地总会听说一些关于小公主的事情。那个孩子,与平时的传闻中很不一样,让他很想去了解。

后来的后来,他知道了一件事。

在这个冷漠的天界里,那孩子就像一缕阳光。

在这片沉寂的死水里,她就是那唯一鲜活的鱼儿。

离了她,他就不能活了。

是啊,他就是在哪个时候喜欢上她的吧。哪吒应该也跟他一样,都是在那一刻被那个人吸引了,可是哪吒比自己清醒,他一面守在她身边,另一面又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绝对不让这份感情超越自己的控制。敖申也如此尝试过,可是他没有哪吒那样的狠心,他做不到。

所以神魔之战一结束,当他听说千珍被送去了人间界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她。可是碍于天规和微妙的关系,而不得不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别人保护她。

他捞起她放出去的河灯,看着空无一字的花瓣,苦笑忍不住漫延。他知道这孩子一向聪明,却不知她心底装了那么多的沉重。他守在她的屋顶,一起望着明月,听着她房间里传出的啜泣声,眼睛深沉如水。

他知道了,她就是自己一生的劫难,永远渡不过。

珍儿珍儿,让我如何放得下你。

没有你,我宁愿死。

他看着射穿自己胸口的那柄长剑,突然咧嘴笑了。

也许这样,也不错。

说了那么多,却没有告诉她最重要的那一句。

珍儿,我爱你。

好想再多看一眼,她的样子,因为再见不到的话,该有多么寂寞。

离开天界之后,千珍等人直奔三石林。

千珍在途中整理了一下心情,生生地将悲伤压下。因为赵天佑对她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到一切结束,我们再说敖申的事情,可好?即便到时候,要一命抵一命也可以。”

好。

他们到了三石林的时候,轩珺琦已经率领魔族大军驻守在北面。而轩珺琦则独自站在镇七方法阵的附近,静静地等候他们的到来。千珍放开赵天佑的扶持,独自往阵法中央走去,而轩珺琦人呢刚就像上次一样,只说了一句话:“小心。”

千珍点头,走到阵法中间的空地上。七色花种子缓缓漂浮到上空,排列成一个圈形。千珍低头默念咒语,施展法术漂浮到与他们同等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七个石柱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光的颜色各不相同,但皆与七色花的颜色相应。而此际,花种已经飘向各自对应的石柱上面,缓缓下落,直至完全镶入其中。

一条条不同的光线从石柱上发出,慢慢对接,连成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剧烈的红色光芒冲天而起,从一处扩展到无限大!

周围的人被晃得睁不开眼,唯有千珍在光海里静静望着底下的土地向两边翻起,那个一袭白裳的女子纤尘不染地升起来。千珍微微一笑,对着那个跟自己有着同样面孔的女子轻声道:“欢迎回来,婴。”

那仿若睡着的女子突然睁开双目,嘴角缓缓勾起,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抬了起来,然后掐指念咒。

灵魂从身体里被狠狠地拽了出去,径直注入皓婴的身体里!

千珍一瞬间瞪大了眼,而眼睛里面的神彩却伴随着灵魂一点点消散,终于再也睁不开。身体也失去了中心,倒了下去。

“哈,哈哈!我复活了,哈哈哈——”

光芒在张扬的笑声中退散,首先映入众人眼中的,就是那个一身厉气放声大笑的女人。而离她不远的地方,是双目紧闭、毫无声息的千珍,平平地躺在半空中,没有了灵魂,就与死无异了。她的头软软的垂下,露出掩在里面的血宝。

早已经没有了任何颜色,只剩下一块晶莹的宝石。

赵天佑眼眸一沉:“珍儿……”

银晢失声喊道:“婴!”

那女子终于停下来,低头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银晢,你还没回六界之外啊?正好,你就来见证,我是如何摧毁天界的!我要整个天界,都给阿阆陪葬!”

“孽畜!你好大的胆子!”

雷霆般的声响自长空传来,天空霎时变了颜色,轰雷滚滚,竟是天帝带了十万天兵天将立在云头之上,挡住了太阳的光华,一时间天昏地暗。天帝厉声道:“皓婴,你好大胆子,如此口出狂言,还利用朕的女儿,朕岂能容你!”

皓婴冷笑:“你们害死了阿阆,我就要让整个天界来给他陪葬!”

银晢怒喝:“你疯了!”

皓婴却摇头,笑的越发灿烂,而对于众人来说却是如此的可怖:“三千年前我就说过,谁也不会好过的。三千年前,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一切,那么就在这里结束吧!我要把在这里战死的亡灵全部召唤回来,跟你们再次决一死战!哈哈哈——我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而千珍,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只呆在局外。

“哼!说什么笑话!”众人沉默时,却听轩珺琦冷笑着开口,“你为了逞一己私欲,还要拿我父皇做借口,当真是冠冕堂皇!”

皓婴的目光看过来,顿在他身上:“你是……”

“我就是现任魔君轩珺琦,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报仇!”轩珺琦拔出长剑,眼神更加冷漠,“你害死我父亲的帐,今天就偿还了吧!”

皓婴嘴角一挑:“报仇?你想报仇救应该找天界!你放心,我会让整个天下给他陪葬的!”

轩珺琦也不再说话,冲上去提剑就砍:“我父皇的死全都是因为你!他不需要天下人陪葬,只要你陪葬就行了!”

皓婴险险躲开,眸光一寒:“你到底不是阿阆,没有他的霸气和抱负!你这做儿子的都不肯替他完成心愿,还活着作甚!你便跟着这群人一起去死吧!”

战事,一触即发。

轩珺琦的魔族军队已经在不远处就位,他的剑遥遥指着半空中的皓婴,余光却是一直盯着千珍的尸身。银晢默不言语,而赵天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千珍。

这个皓婴……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找不到一丁点儿熟悉的感觉。他的珍儿,只会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而明媚。但眼前这个人,只有一张虚伪的面孔,笑容阴冷。

皓婴诡异地笑起来,掐指念咒,随着她不断开合的嘴唇,霎时间风云色变,天帝更加昏暗,风中传来阵阵让人胆颤的嘶吼声,如厉鬼咆哮!

就在几方对峙时,谁都没有发现,千珍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下。

在她身前悬挂着的血宝,突然发出淡淡的清光,那光芒从血宝中分离出来,在她身体不远处凝聚成形,缓缓化成一个人的样子。眉目浅淡,温和如水。她的身体是透明的,似乎被风一吹就能散去,虚幻得不似这尘世中人。

银晢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连念咒的皓婴也停了下来,正经地看着这个土人出现的幻影,这不可能!

“月……”

那星眸皓齿的女子微微一笑:“银晢,婴,好久不见。”

那人的声音犹如三月的雨、四月的风,温柔的简直像是天籁。而那口吻就好像他们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并未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一样。

“月!”皓婴摇头,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你,你不是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吗?”

这人自然就是一万多年前,神魔大战之时,跟上任天帝同归于尽的天外使者皓月!

皓月点头:“是啊,我的确已经万劫不复了,但是经过这将近一万年的休养生息和六界旺盛的灵气,我的魂体再塑了。”

皓婴瞪大了眼:“如果你都可以的话,那阿阆呢!”

皓月摇头,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悲悯:“轩皋阆已经不可能复活了。这些年来我的思想一直在六界中游荡,我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你的。婴,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你为了一个情字,竟然折腾出这么一件事来。你不仅辜负了尊者大人和我,你还辜负了你最爱的人。”

“你胡说什么!”

“轩皋阆当年之所以爱上你,是因为你的善良和勇敢。可如今呢?你的善良不复存在,你的勇气只为害人!你回不到当初,你的爱情更加回不到当初,因为你永远也看不到你周围的人为你付出了多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皓月的出现颠覆了所有人遇见的后果,但其他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都在静观其变。

绿也从银晢的袖子里爬了出来,对着半空中的人道:“月,好久不见。”

银晢诧异地喊道:“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皓月看着他,笑道:“银晢你终于肯以人的形态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怪兽呢!”

银晢炸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皓月也不再开玩笑,眼睛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在皓婴脸上:“这一切的一切,我可以解释,但是皓婴的那一份,要让另一个人来说。”

她说罢,不等皓婴反应,素手一挥,一道黑色的屏障突然出现,将皓婴和不远处的千珍包裹住!

待皓婴要反抗时,已经晚了!

看见那两个人被包裹进屏障里,在半空中形成一个蚕茧一样的东西后,皓月这才转向众人:“其实在三千年前时,我就已经有意识了,皓婴犯下错误之际,我就在附近。可是我没有丝毫能力,自然是阻止不了她的。六界之中的灵气虽然强大,但我毕竟是六界之外的人,所以回去起来很是缓慢,待千珍一出世,我就附着在了她的身体上。”

“这些年来,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说着,看向天帝,“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天界好福分。”

天帝蹙眉,不语。

“她自小宽厚温顺,心地又善良,待人极好。可别人不知她的好,因此常被说三道四,我还以为这孩子会变得暴戾呢。可是她却不以为意,她经常自言自语,说什么我就是我,我有疼爱我的母后和哥哥姐姐,还有敖哥哥和哪吒,我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是!”

皓月眸光温和,看向愣住的银晢:“她真可爱,是不是?”

“也许是周围有了这样一群人,才让她更早懂事。而我的力量也在一天天恢复,终于决定帮帮她。骗她下凡,接受试炼,她知道真相后,虽然心有怨愤,却仍是不肯伤害旁人一分。这孩子善良的啊,都不像是个公主。”

“而你们!”皓月的脸色陡然转冷,狠狠地看向天帝,“你们这群一直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你们谁顾虑过她!”

很久之前,当月老听到魔君被擒的消息时,正在花园喝茶,觉得这些事情跟自己美关系;后来听说审判魔君只是陷入僵局,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魔族做后盾,这人又不肯轻易屈服;再后来,听到魔君要见自己时,一口茶就喷到了来传天帝口谕的成总管脸上。

成总管也站着不动,任黄不拉几的茶水从脸上滴滴溅落,淡定地对着已经咳得惊天动地的月老道:“月老,请吧。”

月老一大把的年纪了,如今扭扭捏捏的姿态跟个小媳妇似的,到了天牢,也站在外面不肯进去,要不是成总管上前推了一把,他现在还立在门外守门。

进了天牢,月老却是硬生生停在距离轩皋阆十步之遥的地方,再不肯前进。

轩皋阆却是微微一笑:“月老不必如此拘谨,在下找月老来,是有事相求的。”

月老僵硬地道:“魔君殿下,为何要见我老头子。”

轩皋阆敛了笑意,正经地道:“在下有一事相求,想请月老成全!”见月老疑惑,他一字一顿道,“在下想请月老大发慈悲,赐我与皓婴一世姻缘!”

月老听罢,眼睛瞪得溜圆:“啊?!”

看着对面那人认真的面孔,月老回过味来,摆摆手:“这事儿老头子我可做不了主,你们一个是魔君一个是天外使者,皆不在我司职的管辖范围内,这事情我还真是管不了。”

轩皋阆摇头:“你管的了。”

月老也不害怕了,蹙眉道:“魔君你这是强人所难!”

轩皋阆定定地道:“如果我变成了人的话,你是不是就能管了?”

月老瞪大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愿意接受天界的制裁,让他们在斩妖台上将我斩杀。待我死去之后,我就封住记忆,去凡间转世,届时还请月老将在下的红线牵到皓婴的身上。”

“你傻了吧!天帝若要处死你,自然叫你魂飞魄散,再也无法祸害他人,你转个什么世啊!”

“在下自有办法,只是……”轩皋阆自信地一笑,看着他道,“月老若是不肯答应,我就绝对不会向天界屈服!如果天帝问起来,我就说是月老千叮万嘱不让在下屈服在天界的淫威下。”

月老瞠目结舌:“天帝怎么会轻信你一面之词!”

轩皋阆无所谓地道:“那就试试好了。”

什么叫不要脸,什么叫厚颜无耻!月老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还好这话只是当着自己的面说,要事传到天帝耳朵了,他就甭想好过了!

这人,真不愧是魔君!

月老欲哭无泪,只得苦着一张脸答应了下来。

见月老答应了自己,他终于微笑着接受死亡。

魔君封锁住自己的记忆,转世轮回变成普通人。每当他死去时,那封印才会解开,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第一次,他转生成朝堂上的一个将军,因为等不到心爱的人,孤独终老;第二次,他是边城一个小小的教书匠,终生未娶;第三次,他是名门之后、书香世家,一声乐善好施,忧虑而死;第四次,他坐上了龙椅,万人之上,却仍旧没有等到那个人,终于是辜负了这天下;第五次……

他一直以为如果自己死去的话,那女子一定会到处寻找自己的转世。他以为这么多此的转世,总有一次能遇见她的。他们也是有可能在一起的,以另一种形式,甚是能永远厮守。可是一次次的奢望落空后,再强大的人也是会死心的。

骄傲的魔君站在忘川之畔,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鬼众和遍地的曼陀罗,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忍不住苦笑一声,原来他们真的没有缘分,原来自己当初在她眼底看见的情只是一厢情愿。

最后一次,待死去恢复全部的记忆后,他在奈何桥边站了整整三天,然后就去了一趟七魔域。知道儿子如今将魔族治理的很好,他也算安心了。

再之后,他就以魂魄的形态走遍了整个六界。其实心底是有一份念想的,希望能再次遇上她。自己都觉得很傻,那女子,是六界之外的使者啊。他唯独没有去天界,不仅仅因为他曾经是魔君,更因为他是一个法术耗尽的魔君。

后来这世上只剩下一个真正平凡的生命,时至如今,他转生到人间界的嵊州赵家庄,父母给他取名天佑,取上天保佑的意思。

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片黑暗里,皓婴看完这一幕幕,失神地冲周围喊着。

“这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啊。”

她倏然回首:“谁!”

“是我。”黑暗之中,不远处缓缓出现一个人形。皓婴望着那张与自己无异的面孔,脱口喊道:“千珍!”

“嗯。”千珍轻声道,“我受人之托,将那些你不知道但的确发生过的,统统告诉你。因为有人人付出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肯定很难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应该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对的!”

千珍摇头:“皓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该消失的到底是谁吗?”

皓婴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方才你所看到的,都是月老亲口告诉我的事实。我讲它化作真实的场景给你看,就是想让你明白,轩皋阆不想你给他报什么仇,不想你再趟这趟浑水。他为你付出过,你为他付出过,而今一切都该结束了。”

皓婴咬牙:“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你让我看到的,我不信!”

千珍突然笑了:“你不信?我都已经信了,你还凭什么不信。”

也许是生来就是别人的棋子,所以千珍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别人利用。所以一开始听月老讲完事情前因后果,只觉得一颗心都凉了,以为自己与赵天佑的种种因缘全是被月老设计的,而自己又一次成了别人掌心的工具。可是月老只说了一句话就打消了她心底刚刚凝成的结,爱情这东西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

他说,即使我身为月老,司天下姻缘,也管不了仙者的缘分,再者三公主一出生就被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更何况天规明确规定仙者不可有****,所以三公主与赵天佑的这段缘分全是你们自己创造的,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皓婴,轩皋阆是真的爱你,但身为魔君的他什么承诺也给不了,所以他求月老,赐你们一世姻缘。月老应下后,他便放下所有甘心受死,坠入六道轮回,等待与你相遇的那一日。可是你却以魂魄为引发下诅咒,生生世世与他相错。月老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再也管不了你二人的姻缘了。

“不错,佑哥哥的确就是轩皋阆的转世,但你们如今缘分尽失。轩皋阆对你的爱恋,因为生生世世都没有回应,所以已经消散在轮回里,到了佑哥哥这一世,已经分毫不剩了。佑哥哥是佑哥哥,轩皋阆是轩皋阆,你是你,我是我。”

皓婴整个人委顿在地,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

阿阆,阿阆……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才是最强烈的,我从没有想过,你会为此付出这么多。

那个高傲的魔君啊,那个丰神俊朗的轩皋阆啊。

她终于是知道,自己的确是辜负那人的良苦用心。

所以,为了让他能够安心,为了与他真正的在一起,她决定接受。

“千珍,我愿意消失。”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解脱。

阿阆……

阿阆。

流星一听说千珍被救下凡间,天帝亲自率领十万天兵天将追捕的消息,立刻就赶往了三石林。她知道皓婴会复活,她这次一定要杀了她!可是当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瞒天瞒地的人影和半空中的那个黑色大茧。

便只好躲在一边,暗暗握紧了剑,等待时机。

就在皓月说完一大段斥责之语,众人沉默之际,那颗黑色的大茧突然炸裂开。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然而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那一块地方,被强烈的白光笼罩着,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皓婴从光团里走出来,对皓月和银晢道:“替我跟尊者大人说一声,对不起。”而后转向天帝和轩珺琦,“今日之事,全由我一人而起,如今我已悔悟。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我在此告知二位,我愿自裁以谢天下!”

她话音一落,毫不犹豫地抬手变掌直朝自己的天灵盖狠狠拍下!只闻一声闷哼,皓婴重重呕出一片血来,手臂也跟着无力地垂下来。

“婴……”

没有一个人上前,就连皓月和银晢也只是沉默地看着。

皓婴眼角渗出红色的泪,脸上却带着安心的笑意。

阿阆,我来了。

那女子的身躯霎时间化作万丈星光,又在瞬间消散,就像一个美好的梦境一样,永远地消失了。

没有人注意到,赵天佑从皓婴出现到现在一直只关注着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光团。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轻轻低叫他佑哥哥。他于是忍不住上前走到光团之下,向上张开双臂,似乎真的是碰触到了什么。好像有人投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

他于是勾起了嘴角。

等到众人注意到时,赵天佑已经被光团完全吞没。

然后,光团也消失了。

银晢想要追上去,却被皓月拉住:“那是她最后的心愿。”

他便止住了脚步,默默地垂下了头。

皓月看向回过神的天帝,道:“从今以后,天帝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如今皓婴已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不可能来给你捣乱了。”看到天帝恢复冷静的眼神,她了然地道,“皓婴不会像我一样,再有复原的机会的。因为你的三女儿刚才在天蚕茧里,已经解开了她的心结。既然毫无牵挂,又何必再活过来?”

天帝沉默了一会,道:“那珍儿呢?”

皓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自然是永远的消失了啊。她与皓婴一魂同生,如果她继续活下来,只能证明皓婴仍旧有机会。为了打消天帝陛下所有的疑虑,她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她的尸首肯定要留下来,她说过要把自己留给赵天佑的。”

天帝一窒。

轩珺琦明显地僵住,千珍,死了。

躲在暗处的流星沉默地听完,又再转身离开了。既然仇人已死,便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银晢却是按捺不住,抓住皓月的手,着急地问道:“不可能!千珍怎么会死的!你都可以复活,千珍她……”

“我作甚要骗你!”皓月冷静地道,“当初我安排这一切的时候,算过无数次,她就只有死这一条路。那孩子聪明得紧,肯定也早就明白了。她既然都肯接受,我没有不成全的理由。这世上她最放不下的就只有赵天佑,所以就把尸身留给他了。”

银晢大喝:“我不信!皓月,你不是这种人!”

皓月淡淡道:“经过万年的磨难后,你也会这样的!”

银晢噎住。

绿也的眼睛在两人间转了转,又扭头钻回了银晢的袖子里。

遥远的天外天之外,那白衣白发的人似有所觉,轻轻低喟叹一声。

皓月当下就跟银晢、绿也返回了六界之外。

就在所有人以为会有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时,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轩珺琦与天界和解,留下几个谋士和侍卫跟天界周旋,自个儿率领魔族军队返回了七魔域。

而天帝,回到天界之后就把跟魔界谈判的事情交给了星尊处理,自己躲在房里也不出来了。一直到事情都谈妥了,他也没露面儿。

莲香听人说了千珍死去的消息后,伤心地哭倒在飞星正神怀里,简直是恨透了天帝。

这几天,天帝都在屋子里,看着天后的画像,自言自语。

“汐蓉,你说我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确是想让珍儿死,因为我以为她死了,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那个承诺,我是真的记得的,我知道你不信,我就想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就把天帝的位子传给星尊,咱们一起去云游天下……

“汐蓉,我错了。”

说完话,他就施展法术,划了一面法镜,看着死神出现在里面。

死神淡淡道:“我当是谁,原来二哥还你还会找我。”

天帝也不废话,直接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呢?”

死神点头:“找着了,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二哥有朝一日也会求我。”

天帝看着他麻烦,一挥手死神的脸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短一段话:人界东北方向,有异星降世,凤气缠绕,祥云漫天,无前生,无来路。

次日,天帝在凌霄殿上向群臣宣布,将天帝之位传给大皇子星尊。

众人无异议。

之后天帝向东海龙宫致歉,并追封三太子敖申为天龙大帝,其雕像永刻南天门,守护天界安危。东海龙王和龙后含着泪叩谢圣恩。

三天后的继任大典上,天帝没有出现。星尊不追究,群臣也不明说,众人心照不宣。

天帝在哪?他在蜀山后山的转生台边做了整整一天。他望着底下飘渺的云雾,无声地笑了,汐蓉,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山上冷冽的风吹过,空旷的转生台上似乎从没人来过。

这或许真的是我们的劫。

三石林之事和天界改朝换代的事很快就传进了陆远耳朵里,既然他知道,自然也瞒不过红姑和刘子林。红姑听说千珍死了、赵天佑不知所踪后,难过了好长时间。然后,就把消息送到了莫家堡和拈花宫。

蝴蝶夫人看完信件后,失神了好大一会,千珍,你说你这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莫情已经出嫁,抱着夫君哭了大半天。

而童音更是难过。莫轩表面不说,心里也不好过。

银晢跟皓月回到了六界之外,尊者也未吃惊,只叫皓月好生修炼,早日修炼出肉身来。皓月点头称是,然后就退下了。

银晢却不干了。

尊者大人也不多说,只道:“这就是宿命,皓月过了这一劫,还能再回到这里。而婴,虽然没有渡过,却在临终前放下一切心结,如此甚好。”

“那千珍呢!”

尊者淡淡道:“她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如今一切回归于无,也是再好不过。”

银晢什么不问也不说了,他知道从这个人嘴里,永远说不出一句能让人开心的话来。他变回原形,慢慢走出了大殿。以前变成人类的形状,就是为了那个人,如今她已不在,维持那个形状也就没有意义了。

尊者默默叹息,对着身后青玉案上的绿也道:“甚好,不是么?”

没有人回答他。

皓月由于只是魂体状态,什么也不用管了,她跟好姐妹们问过好,把皓婴的事情过塑她们之后,就躲进了樱花林的最深处,说是要潜心修炼。

樱花林的最深处只有一大片月华瑶,这里的月华瑶只有白色。而事实上,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红色的月华瑶,那颗红色的种子也是她在六界之外的藏宝室里找到的。

皓月看着看着,忍不住地叹息。

千珍,我跟你说过吧,只要想就可以改变的。

我不把当初算好的剞劂告诉你,就是想知道你的心够不够强大,强大到就算没有灵魂也能活下去。

你肯定不相信我吧。

因为在你的心里,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皓月想了很多,不知道想了多久,深情一直木木的。没人来打扰过她。

直到某个地方突然迸发出耀目的光华,她的嘴角才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我相信你。”

很多年以后,人外人界的觅龙山变得越来越好,成为人外人界最美丽的地方。有人曾经在觅龙山下的茅屋里看到一个俊朗的男子。

他每天很少出去,只是守着屋子里的东西。

他很喜欢小孩子。

那些小孩子都知道他的一个秘密。

他的屋子里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好看的不得了,只是似乎有点呆傻。她每天都在屋子里枯坐着,只有看到那男子的时候才会笑一笑。

小孩子们很喜欢她,就问那个男子:“姐姐为什么不出屋子?”

那男子就笑了,他说:“她只是丢了魂,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小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赵天佑看着安静地坐在桌边的千珍,目光柔和的像一泓清泉。

这样,其实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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