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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是你义父太绝情

碧波涔涔一湖鱼趣盎然的渌亭,午后的微风掠过眉间没入一汪寂寂的黑眸里。倚在围栏上,仰面望向天空,清新的蓝,偶尔一朵云飘过,仿佛一叶轻舟,悠悠然的却承载了满满的思念。‘萧大哥,萧大哥……’叶蓝轻轻的唤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紫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跟前,脸上微红的说道:“你……你何时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有一会儿了,我是不忍心打扰你思念你的萧大哥。”紫姑神色有些不对,“临近中午的时候,刚收到的消息王爷秘密训练的军士被萧将军率人马狙击于麒麟山内,活下来的也都缴械投降了,如此一来,寿春城也守不住了,唉,其实结局我早应该就知道了。”

叶蓝走过来,凝视着紫姑的眼睛,“看的出来你非常在乎王爷,那你又为何……?”

紫姑苦笑道:“你是想说既然我如此在乎王爷,又为何要背叛他是吗,我从小是个孤儿,整日里沿街乞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好心的义父收留了我,他教我读书写字,请人教我练武,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当时我就想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就在我十三岁那年,义父将我送到了淮南得一户人家,面对着陌生的即将成为我父母的夫妻俩,我哭着喊着跪求他不要把我留在这,最终还是无济于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以后的每一天里我都跑到大门口张望,期盼着义父只是要出远门,过段时间就回来接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义父始终没有来。十六岁的时候养父母又将我送进了淮南王府,并塞给我一个锦囊,里面是义父给我的信,那时的我才明白我只不过是被义父训练出来的细作,他要我监视淮南王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就马上通知他……”说到这儿紫姑不禁哽咽了起来。

叶蓝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凄苦的身世,那人……也就是你义父也太绝情了!”

紫姑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手抓着栏杆继续说道:“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一心一意的等着他回来带我走!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了!随之而来处处小心的王府生活让我变得更加冷漠了,几乎不与人交谈。那是个初春,天气乍暖还寒的,几位夫人相约游园,路过石桥时,最受宠爱的侯夫人头上的金步摇不小心落入了池中,恰逢我经过,她就让我下去捞取。水真的好凉,找了好久才找到,侯夫人满心欢喜的带上金步摇离开了,丝毫不顾及还在水中的我,身子的僵硬让我感到绝望,慢慢滑入水中。就在这时一只手托住了我,将我拉到了岸上,那是一双充满温暖和关切的眼睛,霎时间驱走寒冷,是他让我感觉到在这个世间还有一个真心疼惜我的人,所以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这个男人,就这样我由一个婢女变成了淮南王的姬妾。

起初的几年我们过得很幸福,谁知一年前慧星的出现,王爷便开始心生怪异。有人怂恿道:‘先吴军起时,慧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慧星长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爷心想皇上没有太子,若天下发生变故,诸侯王将一齐争夺皇位,便更加紧整治兵器和攻战器械,积聚黄金钱财贿赠郡守、诸侯王、说客和有奇才的人。各位能言巧辩的人为王爷出谋划策,都胡乱编造荒诞的邪说阿谀逢迎。王爷心中十分欢喜,赏他们很多钱财,而谋反之心更甚。我也曾经劝过,但是王爷执意而为,在送往朝廷的密报中我也多番掩饰,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输赢早已注定。义父的养育之恩,王爷的疼爱之情,都让我无法割舍……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帮助萧将军,因为我……我不想在看到因战火波及而无家可归的孤儿……”紫姑的声音渐渐暗哑下去,只留下啜泣的肩膀一抖一抖。

“人生就是这般,总是让人处于两难的抉择中,我不敢说你的抉择是对的,但至少它会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叶蓝也哀伤了起来。

紫姑止住了哭声,紧紧的握住叶蓝的手,“好了,现在不是我们悲伤的时候,我已复制了一份地形图,但由于朝廷大军的压境,王爷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如此一来萧将军的人无法入城拿到地形图,这势必成为攻城的一大阻力。”

还没等她们细想出办法,远处的脚步声传来,是刘迁和几个随从。两人的心都不由的提了起来,心中猜想所为何事,一见面,刘迁就关切的注视着叶蓝道:“听下人说今儿早饭和午饭你只进了少许,怎么不舒服吗,还是前日跌入湖中受了寒?”

“我……我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整日里待在王府里太闷了。”叶蓝道。

紫姑微微一行礼道:“想是叶蓝姑娘受不了这王府内冷冷清清的气氛吧,过些日子就会好些的,世子不必如此担心。”

“是吗?也对,最近王府里确实是太萧条肃杀了,不如今日由本世子陪姑娘出去逛逛也好解解烦闷,走吧。”刘迁手一挥,吩咐下人道:“快让人准备好马车。”

马车穿过了几条街,透过纱帘,叶蓝注意到往日热闹非凡的集市上,商铺虽然都开着门,但已无吆喝之声,人们也是愁眉不展的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谈论着朝廷出兵围困寿春城的事。

这时街尾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引起了叶蓝的兴致,“停车。”

简单的灶台,粗陋的桌椅,刘迁用袖子掩住口鼻,一副别扭的样子,叶蓝却不以为然。不一会儿老人颤巍巍的端上来两碗馄饨,“两位贵客请慢用。”然后退到一边,两只手不停往围裙上蹭。自他摆摊以来从未接待过如此衣着华丽的客人,实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确定要吃吗?”刘迁问道。叶蓝微笑着舀起一个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细细咀嚼了起来。刘迁目光殷切的盯着她,只见她脸上微露失望之情,轻轻放下汤勺。刘迁怒目转向老人,老人腿一哆嗦瘫坐在地上。“拖下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家伙!”元道立马明白主子的心意吩咐道。

“大人饶命啊大人……”老人苦苦哀求道。叶蓝推开家丁,将老人扶起护在身后,“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位老人家到底哪里做错了!”刘迁掏出锦帕擦擦手道:“他做的食物不好吃惹得你不高兴,难道我不该教训教训他嘛!”

“你……叶蓝敢问世子如何看的出我不高兴了?”叶蓝道。

刘迁一时语塞,“这……”元道陪着一副笑脸赶紧上前打圆场,“世子也是一番好意,生怕姑娘受到委屈,市井之间多是些奸诈不法之徒,如若姑娘喜欢吃,王府的厨子一定比他们做的好上千倍万倍。”

叶蓝自知这班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再多说也无意,转身握住老人颤抖的双手,温和的说道:“别怕老人家,都怪我给你带来的无妄之灾!”一想到自己的一时感触差点害的老人被暴打,心里就满怀愧疚,从怀中摸出一块温润的玉佩塞给老人。老人依然处在惊吓状态,怯怯的看向刘迁,刘迁将脸转到一边。叶蓝鼻子一酸,心里希望萧大哥能早日接手被刘安父子俩强权统治下城池的念头油然而生。“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叶蓝淡漠的看向马车外的风景,刘迁几次想与她说话,都被她冷冰冰的目光逼得咽了回去。经过一片垂柳阴阴的河堤时,几个五六岁的孩童不知愁为何物的嬉戏打闹着,旁边还有一对衣着素朴的青年男女手握着长线,两人甜蜜的依偎在一起,仰面天空,原来他们是在放纸鸢。曾几何时自己也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依偎在萧大哥的身旁,哪怕是随他天涯海角的流浪,只要有他在,自己永远都不会觉得苦!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栖月殿透进的月光映射出两个落寞的身影,她们相对而坐,周围静的连屋外风吹荷叶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许久,蜡烛快燃尽了,青黄色的火苗跳动着仿佛是不忍即将结束的生命,叶蓝起身换了一根新的,“你……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紫姑满目的悲伤,注视着桌上的地形图。“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狠下心来又能怎样,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你……你就那么去做吧。”

荷塘里几声蛙叫传来,徒增了夜的寂静。

第二日,寿春城外驻扎的大军露营地里,军士们各自在擦拭着兵器,昨日一举击溃刘安苦心经营的秘密人马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消散,都抱着一副跃跃欲试的状态谈论着,此番再一鼓作气便可攻进城内,生擒那刘安老儿更是不再话下。

不知是谁往城头上瞅了一眼,然后惊奇的喊道:“哎,快看哪,是谁在那儿城头上放纸鸢呢?”

被他这么一咋呼,所有人都看过去,“还真是,想不到这刘安老儿还真他妈有兴致,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思放纸鸢!”又有一人道:“你说他会不会是想投降了?”……“不会,不可能,哪有投降放纸鸢的呀!那不瞎扯蛋嘛!”……

萧亦枫正在帐中与雷被,张承安商讨着如何以最小的伤亡攻入寿春城,忽听到外面众人的喧哗声,高声喝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传令兵应声跑进来禀道:“启禀将军,寿春城头之上不知是何人在放纸鸢。”

“纸鸢?”张承安和雷被异口同声的喊道。

天气有些阴沉,却风吹如鼔。守城的士兵们都忍不住的往这边瞅上几眼。白纱衣飞扬,莲步轻移如黑瀑般的发丝清然飘荡,纤纤素手牵扯着细细长线,美目里满是笑意。

一时间让刘迁不禁看呆了,第一次见到她笑,竟是这么的动人心魄!

纸鸢飞的很高了,高到足以能够接近萧亦枫军营的距离。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在拾级往城楼上赶来。‘萧大哥,叶蓝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将线放到嘴边轻轻一咬,纸鸢飘悠悠的飞将而去。

是刘安,他匆匆来到城楼上,望着已飞走的纸鸢顿时怒火中烧。“是谁放的纸鸢?”叶蓝不卑不亢道:“是我。”

“把她抓起来!”刘安气急败坏的吼道。刘迁见状赶忙劝阻,“父亲,您……”谁知刘安反手就扇了他一耳光,“你这个逆子,坏了我大事啊!”

刘迁委屈的捂着脸,“父亲不就放个纸鸢嘛,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刘安一跺脚指着他骂道:“你糊涂啊,古时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结果导致国破家亡。唉,到如今你为何还不吸取教训呢!”

蠢钝如草包的刘迁依然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又道:“儿臣就不明白为何放个纸鸢就能国破家亡了,您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本王真不知道如何生出你这么个儿子,一个女人就能轻易将你骗的团团转,日后你如何能继任大统!”刘安走到叶蓝面前,“你戏演得很好,若不是雁姬机警派人来通知本王,真不知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哼!本王……”

一个矮瘦的人影朝城楼上来,是王府的管事。大老远的他就喊道:“王……王爷……王爷,紫……紫姑夫人她……”。

“紫姑她怎么了?”刘安心头一惊。

“紫……紫姑……紫姑夫人她服毒自尽了!”管事越到后来声音越小了。

刘安激动的捏住他的肩胛骨,“怎么可能,你一定骗我的对不对?”管事疼的直摇头。“王爷……您……您要节哀啊!”

“快,快回府!”刘安依然不相信管事的话,急奔而去,似乎已经全然忘记此番他来的目的。

随着纸鸢的临近,萧亦枫的心一点一点纠结了起来,他看到了,是两只戏水鸳鸯,头颈相依亲昵无间。纸鸢随风飘到了旗杆上,张承安命人取了下来,“将军,您快看,纸鸢里好像有东西。”两只鸳鸯的腹部好像有夹层,可以摸得出来相对别的地方厚一些。他见萧亦枫丝毫没反应,只是一味的盯着城头上看,就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轻轻的划开,一小卷羊皮掉了出来。

张承安将它递给雷被,雷被端详了会儿一拍大腿笑道:“是寿春的防御图!将军,是防御图,太好了,他奶奶的正愁没它呢,但是现如今城中守卫森严,是谁能想到如此好的办法用纸鸢来传递消息呢?就冲这个,老子服她!”

萧亦枫接过防御图,瞅了一眼地上的纸鸢。‘是紫姑?还是……不,应该不会是她,如此机密的情报只有紫姑才可能拿到,可是这鸳鸯……倘若真的是蓝儿,那她现在的处境该是如何的凶险,刘安一定会……’想到这儿,他右手握起轻轻捶打自己的额头,‘不,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一定不会是她的!’

“将军,您不舒服吗?”张承安关切道。萧亦枫淡淡一笑,扭头看向寿春城。‘蓝儿,无论如何你都要等着我!’

寿春城的街道上,刘安快马疾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了王府,没等仆人接过马缰绳,就匆匆赶往紫姑居住的崇兰殿。一路之上婢女远远看见他都急忙躲开,生怕冲撞了。

‘咣’一声,他几乎是撞开了崇兰殿的大门,婢女正在给紫姑换衣衫,见到他忙跪下行礼,他却一把将婢女推开,紫姑双目紧闭神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嘴唇泛黑。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探向紫姑的鼻下,没有半丝气息,顿时眼前一黑跌坐在榻上。

随后赶来的刘迁急忙上前扶住父亲,用手指掐住人中。“父王,父王,你醒醒啊!”好一会儿,刘安慢慢醒转过来,无力的摆摆手,眼泪缓缓沿着眼角的皱纹淌下,一滴一滴落在紫姑身上,衣服****了一大片。婢女见状将一封书信呈了上来,“王爷,这是奴婢在给夫人换衣服时,在夫人衣襟里发现的。”

刘安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拆开了信,是紫姑的遗书。等他颤抖着双手看完了信,仿佛遭受了更大的打击一般目瞪口呆地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父王……您没事吧?”刘迁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安将信递给他,待他粗略的看了一遍后,吃惊道:“她……她竟然是……竟然是朝廷派来的细作,父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刘安摇摇头,万分悲痛的盯着紫姑的尸身,“你是奸细,你为何是奸细,本王是如此的宠爱你,你为何……为何要背叛本王,难道你以前对本王的种种都只不过是为了接近本王获取信任所做出的虚情假意?……紫姑啊,本王曾经想过谁都会背叛本王,唯独你不会,谁知……唉,造物弄人,你真是在本王心头上狠狠的捅了一刀哇!本王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

“不,她并不是真的要背叛你的!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叶蓝使劲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高声喊道。

刘安有些愕然,挥挥手,“放开她!”支撑起身子,由刘迁搀扶下来到叶蓝面前,审视着她说道:“你说她身不由己,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叶蓝绕过他们来到榻前,轻轻握起紫姑的手,“你为何这般痴傻,难道就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吗?”伏在紫姑身上,泪水泉涌般的流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止住,转身看向刘安,“她是朝廷安插的奸细不错,可是她对你的情意也从来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背叛你,一年前你开始策划谋反羽翼还未丰满之时,朝廷就会出兵而不是等到现在,若不是府中其他人向朝廷通风报信,也许她还会继续替你遮掩下去,因为她真的在乎你!”

刘安长叹一口道:“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背叛了我!”叶蓝鄙夷的看着他道:“什么叫背叛,为何到现在你还只想着自己,枉你每日里坐禅修道,声声清静自然,以有德圣人自居。在我看来却是盲修瞎练,你甚至都不知晓清静无为,乃一切万物自然归之的道理。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故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只因你心存妄念意图谋朝篡位不惜勾结外敌挑起战火,朝廷必定派兵镇压,无论成败与否,到时候受苦的都是你治下的百姓们,身为淮南王的你可曾替他们想过?就算你成就了大业又怎样,一个不顾人民死活的君主哪还有什么民心可言!”

“你……”刘安有些吃惊,难以置信看着她,想不到自己迷茫一生的事竟然被眼前的她三言两语道破。

叶蓝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这些年来紫姑一直处于夹缝中求生存,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苦,我可以想象的出她是如何做出的艰难抉择,先前在朝廷和你之间她选择了你,现如今在你与百姓之间她选择了百姓,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古来能有几人,何以你口中的背叛而论之!”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在高声呵斥。

门外一阵嘈杂声响起。一个人影闪进殿来,是刘安的孙子刘建。只见他急忙躲到爷爷的背后,还没等刘安发问,刘不害就提剑闯了进来,手指刘建怒道:“忤逆子,还快不给我出来,今日我不杀了你就愧对列祖列宗!”刘建哭喊着跪求刘安道:“爷爷,快救救我吧,父亲……父亲他……”

刘安看着儿子几近发狂的样子,问道:“你这又是为何,健儿他纵使有什么错也不至于你这般非要杀之而后快呀?”刘不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王,都怪儿臣平日里管教不严,才导致……才导致这个忤逆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恳请父王赐我们父子死罪吧。”

“爷爷,其实……其实……,都怪那伍被,是他怂恿我密告朝廷的,就刚才我还去找伍被来着,谁曾想他已经不知所踪了,我……我真的是……真的是无意的!爷爷,您饶了我和父亲吧。”刘建也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原来刘不害乃是刘安庶出之子,又因为人木衲一直不受到重用,他自己本就没觉得什么,只是日子一长儿子刘建就不乐意了,他一直想让父亲取代刘迁的世子之位,所以经不住伍被的挑拨,暗地里向朝廷修书一封告起了状,原本只是想搬倒世子,谁成想竟弄成今天这个地步。

这时管事领进来一个人,是守城的传令官,一见刘安立即上前呈上手中的锦帛,“王爷,此乃萧亦枫派人送来的劝降书,他……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快说呀!”刘迁焦急地喊道。传令官瞄了一眼刘安又道:“他还说他手中握有我们的城……城防图。”

“你不会说一口气说完呐!”刘迁大怒不由得上前踢了他一脚,传令官立时仰倒在地,“该死,如今兵临城下,我们该如何是好呢,对了我们还有盟军,对还有盟军,我问你各诸侯国增援可到?”

传令官爬起来战战兢兢道:“启……启禀世子,城下除了萧亦枫大军,并……并未瞧见其他诸侯国军队的影子。”

“父王,你没事吧?”刘迁自觉手中一沉,刘安滑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喃喃自语道:“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屋内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刘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刘安半生经营竟敌不过一个命数,也罢,事已如此,迁儿你就代替为父出城受降吧。”

刘迁初闻父亲的话十分诧异,他实在不想如此煞费苦心的经营竟就此放弃。“父王,难不成我们真的就无计可施了吗?”

刘迁缓缓走到紫姑尸身旁坐下,挥挥手:“傻孩子,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这样一来或许还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去吧,都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见父亲心意已决,刘迁垂头丧气的带着众人退出了屋子。候在殿外的元道已经听得七七八八了,赶紧小跑几步上前道:“世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投降吗?谋反可是要抄家诛九族的!”

刘迁目露凶狠,冷笑道:“哼,就算是死,本世子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传令下去,全部守城士兵都要给我死守住城池,如若有叛逃者斩无赦!”

烽烟四起,白刃飘红,孤城落日,苍凉如血。萧亦枫带领士兵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攻陷了寿春城。此刻他站在城门楼上,举目远望,杀气渐歇,只有几只乌鸦在空中嘶叫盘旋。虽此次自己所带的兵士们伤亡甚少,但尸身横列的景象仍让他触目惊心,不由得哀伤了起来,‘古来征战能有几人还?’

“将军,刘迁带领少数士兵正在往东门退去。”张承安匆匆赶到城门上禀道。

萧亦枫的目光幽寒而苍茫,“追!”若不是刘迁执意抵抗,事情也不会到了这一步,他们明明可以活下去,这个首恶元凶,一定不能让他逃走。

夜色降临了,城南三十里的龙吟潭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突然一股凌厉的黑风席卷而来,飞沙走石后,一身肃杀之气的黑衣男子显现,唤道:“此刻不现身,还待何时?”

一道绿光自潭中而起。“主公,可是有事吩咐?”

蜡烛静静的燃烧着,门窗紧闭,叶蓝靠在榻上静静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是萧大哥,萧大哥已经带人攻进城来了,我就知道萧大哥一定可以的!”

就在她沉浸在思念萧亦枫的喜悦里时,门外看守的两名侍卫被人点到。一抹绿影飘了进来。“果真还是老样子,你心心念念间只有他!”

叶蓝盯着眼前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的绿衣女子,“你是谁?你如何进来的?”

女子一步步向叶蓝靠近,她身上散发出的鬼魅气息让叶蓝不禁害怕了起来。女子伸手抬起叶蓝的下巴,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美丽不可方物,真是我见优伶啊!”猛地一松手一转身将罩在脸上的薄沙扯下,眼睛里闪着凶恶的目光,“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一副人见人恶的丑陋样子!”叶蓝望去一条细长的疤痕纵贯了半张右脸,依稀可见她以前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不禁心生怜悯道:“身为女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你理解什么?少在这儿给我惺惺作态,我之所以会这样都是你们拜你们所赐!”女子一把揪住叶蓝的衣襟吼道。

叶蓝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我和你素未谋面……”女子向后退了几步哈哈大笑了起来,凄厉的声音回响在深夜里像是夜枭的啼叫声。叶蓝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

笑声戛然而止,女子道:“当然,我不但认识你,我们还曾是很好的姐妹呢,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在你死之前那就由我来带你重温一下过往吧。”女子背过身去缓缓讲道:“你曾是倍受尊崇的女娲后人,本应该除魔卫道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是你却爱上了镇守北方天柱的北极星君,不仅为了他触犯天条打伤天兵天将而被封印千年,更不惜抛却自己的真身堕入凡间只为了与他再续前缘,也就是现如今的萧亦枫,听起来很感人对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被你抢走,却还要笑脸以对,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所以我恨你,我要让你们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

“你……你要干什么?”叶蓝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心底泛起股股寒意。

女子瞟了她一眼袖口轻轻一挥,叶蓝顿时感觉困乏无力,渐渐倒了下去,“你到底要……”。女子伏在她耳边笑道:“不用害怕,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待萧亦枫护卫传旨的张汤来到王府时,到处都是四下逃散的婢女仆役,想偌大的淮南王府几日前还是威严繁盛井然有序,现如今却树倒猢狲散的场面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悲凉。

“张承安,传令下去不许伤害他们!”萧亦枫道。

“喏。”张承安答曰。听到萧亦枫的军令,连平日里不苟言笑铁板脸一个的张汤不禁也露出了微笑,心想:“以前只是听闻,今日一见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他竟然如此沉稳不惊,将来必定是个大将之才!”

一个王府的仆人匆匆向这边跑来,向萧亦枫行礼道:“您可是萧将军?”

“我是萧亦枫。”萧亦枫和张汤都深感疑惑。

来人又道:“我家王爷已恭候多时,请二位随我来。”

在那人的引导下穿过大堂,不多时就来到后园的崇兰殿。刘安满头白发怀抱着紫姑的尸身坐在榻上,神色看上去十分安逸,“你们来了。”

这一幕让萧亦枫和张汤都感到十分意外。张汤掏出圣旨朗声读道:“刘安接旨。受命天成,孝武皇帝诏曰,淮南王刘安私下勾结外虏,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叛逆事,未思陛下之隆恩浩荡。更有甚废法度,行邪僻,妄图以诈伪之心乱天下,其罪当诛。其六亲家眷均不能免,理当一同连坐伏法。”

谁知刘安平静的听完后,并未起身只是面露微笑道:“自古成王败寇,何足道哉!”

“大胆刘安,竟敢藐视陛下,来人呐……”张汤见他如此怠慢顿时气急喊道。门外的兵士快步走进来想要去将刘安拖下来,却被萧亦枫制止了。

刘安冲他微微一点头报以感激,爱怜的摸了摸紫姑的脸颊,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小瓶,对准喉头倒了下去。“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抛去世间种种,天高海阔犹可生!”双目微合欣然离世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张汤晃了晃脑袋走出了崇兰殿。

“你最终还是走了这一步,但愿来生你们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萧亦枫来到榻前,心怀愧疚的望着紫姑,突然心头一惊,‘叶蓝’,匆忙的夺门而出,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叶蓝现在有危险。

刚来到花园,就听到一阵虎啸声响起,萧亦枫拨开站在那儿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的几个婢女,只见白虎蹲坐在地上,原来阿妗和珏儿正在询问她们叶蓝的下落,可是那几个婢女早就被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全乎。“你们怎么来了?”萧亦枫道。

阿妗一撅嘴道:“当然是来找公主喽,我们又不归你管。”珏儿赔着笑脸暗地里扯扯她的衣袖,示意不要将气氛弄得这么尴尬。

萧亦枫并不理会阿妗的无理,“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阿妗叹了口气,随即一叉腰对那几个婢女吼道:“喂,你们快说到底把我家公主藏哪儿了,再不说让白虎吃了你们!”此言一出白虎目露贪婪的舔着嘴唇欠了欠屁股,登时其中一个婢女就吓昏过去了。

“白虎,不可造次。你们快走吧。”萧亦枫喝止道。几个婢女如临大赦般的搀起昏倒的一溜烟儿的不见了踪影。“哎,你怎么把她们放走了?”阿妗不满道。

萧亦枫心里泛起了嘀咕,‘王府内的地牢都没有叶蓝的踪迹,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室?……’这时雷被押着刘迁走过来,“将军,雷被幸不辱命将刘迁带回。”

此刻的刘迁丝毫没有昔日的风采,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来他是想趁乱扮成乞丐逃出城去。刘迁挣扎着,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雷被,我父王平日对你不薄,你竟然如此恩将仇报,纵使本世子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萧亦枫冷眼看着他,“好了,世子,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你们究竟把叶蓝关在何处?”

刘迁甩了甩凌乱的头发,“哼,本王已是将死之人,为何要告诉你,本王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萧亦枫双手握的咯吱咯吱响。‘噌’一个人影冲过去,一把揪住刘迁的衣襟拖到白虎跟前,是阿妗,怒吼道:“想死是吗,好哇,那我现在就让白虎啃了你!”

白虎慵懒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了鼻子,刘迁惊恐的向后退缩着身子。“不要……不要靠近我……走开!”阿妗半蹲下拎着他的后领道:“那就说吧,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死无全尸一点一点被撕碎吞进肚子里的滋味!”

刘迁不住的打冷战,“不……不要让它吃了我,我说,我说,我这就带你们去。”萧亦枫脸色柔和了下来,阿妗冲他眨眨眼睛。

沿着弯弯曲曲假山里的地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已经是中夜了,满天的星斗闪烁,让人先前憋闷劲儿一扫而光。

亭台楼阁布局典雅,风起帘动,满架的蔷薇让不大的小院里香气四溢,看起来颇费了一番心思。刘迁见众人皆不可思议的样子,不由得洋洋得意道:“此处乃本王精心为叶蓝设计的居所,本王深知叶蓝不喜欢王府的拘束,特意命人连日来改建而成,怎么样不错吧?”

“虽然此处相比王府而言甚是不错,但终于还是一个牢笼,蓝姐姐是不会喜欢的!”一直都没怎么吭声的珏儿出人意表的说道。刘迁气急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珏儿说的一点都不错,纵是你倾尽所有黄金打造的屋子,也只是笼子一个!”阿妗赞同道。“哼,一群庸俗之辈!简直是蠢牛木马!”刘迁忿然道。

从一踏进院子,萧亦枫就机警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按理说应该有人看守,为何此刻却不见踪影。他私下里打量着,果然在荷塘中发现了两具漂浮着的尸体。“怎么会这样?”刘迁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喊道。萧亦枫快步来到屋前,房门上的锁并未有撬动的痕迹。他拔出剑将它砍掉,推门而入,房中空空如也,叶蓝已不见踪迹。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四下分散开始寻找开来。

萧亦枫独自留在屋内,隐隐不安了起来。‘如此悄无声息并非人力所能为之,难道……难道是他……’脑中突然划过黑衣人说过的话,‘如果真的是他,以我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这该如何是好……’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瞥到铜镜似乎有些异同寻常。他将整壶水淋了上去,竟然慢慢显现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面孔,心头不免一惊!

天已经大亮了,小桥下的涓涓水流,蕊蕊花瓣,绿萍点点,清新淡雅的空气中却弥漫着浓浓的愁绪。“啊,我快疯了!你快想想到底把我家公主藏哪儿了?是不是你记错地方了,否则怎么会没有呢!快说!”阿妗一声大吼打破了寂静,她冲过去一把揪住刘迁质问道。

原本坐在亭子里双手被缚头靠在柱子上小睡的刘迁登时被惊醒了,双目惊恐,心不住的蹦蹦直跳,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就是让它吃了我,我也不知道啊!”说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正盯着自己的白虎,肩头不免微颤。

“你……!”阿妗扬起了手掌。屋门开了,萧亦枫走出来,“好了,他没有骗你,是真的不知道。”阿妗松开手泄了一口气望向他。“那该怎么办呢,公主到底去哪儿了?”

“我想我知道她在哪儿。”萧亦枫抬头看了看天空幽幽的说道。

所有人一听都为之振奋,站了起来聚集到他身旁。只见他一脸忧郁,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将军,可是有难处?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人多根本不用担心!”张承安道。

萧亦枫道:“我带白虎去就可以了,你和雷先生先回去,淮南王府内现在混乱非常,总需要有人去打理!”

“将军”张承安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就被阿妗抢了去,“倘若凶险非常,你自己单枪匹马如何能救得出公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逞能的好!”萧亦枫淡淡一笑道:“此事非得我一人去不可,你们都先回去吧,我一定会把叶蓝救回来,白虎,我们走!”

望着他和白虎的身影,张承安心里暗自揣测道:‘将军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像是去赴生死之约,难不成真的是将军的对头,而且这个对头还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那将军此番前去说不定……不会不会,将军武艺高强,对手一定是忌惮三分才会将叶蓝公主掳去,想来纵不能全身而退,对手也应该占不到好处!’想到这儿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临近晌午的时候,萧亦枫带着白虎赶到了龙吟潭。云雾飘渺间,水深不见底,泛着绿莹莹的涟漪。淡红色的红蓼轻盈绽放潭边,衬托出妖娆的邪魅之气。

“你守在这儿,别让任何人靠近我。”萧亦枫抚摸着白虎的额头道。白虎‘呜嗷呜嗷’的退到一旁趴下。萧亦枫笑道:“放心,我会把她救出来的。”然后盘膝而坐,将自己魂魄逼出,来到潭边,拔出剑奋力劈去。潭水硬生生的分成两半,他转身对白虎点了点头往里走去。

望着四下水草摇曳,空寂无比的景象,萧亦枫不禁有些奇怪,偌大的潭中竟然鲜有生物,直到他来到了一座白玉琉璃瓦的宫殿前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一群被铁链锁住的疲惫不堪的的鱼精虾怪们不停地劳作着,其中不乏年少年老者,还有一队手拿利刃身穿黑衣的魑魅魍魉,一旦发现稍有懈怠者就立即上前一顿毒打。被打者的哀号声不绝于耳,让人不禁心生怜悯。‘想来当初他们也是自由自在快乐生活的吧’正当萧亦枫沉思之余,一身着灰衣的蚌精跑出殿来,“阁下可是北极星君寒风,我们宫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踏进去,眼前看到的让他为之一震,八根翡翠欲滴的柱子撑起整个殿阁,汉白玉的地面上寄生着簇簇鲜红的珊瑚,随处可见的水晶帘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温香软椅更是奢华,那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北海龙女此刻就倚坐在珍珠点缀的宝座上。

“叶蓝呢?”萧亦枫开门见山的问道。

龙女脸色一变,慢慢走下来。“叶蓝又是叶蓝,你为何一见面就只顾着问她,我呢,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可否有想过我?”

面对着她步步靠近,萧亦枫下意识的闪到一旁。“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何还苦苦纠缠?”

“你竟然问我为何苦苦纠缠!”龙女凄厉的笑了起来,慢慢摘下面纱,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道:“看到了吗,你说让我如何放下!”

萧亦枫道:“你……你为何……”龙女又道:“当年我私自偷盗混沌之水给千雪,就在她下凡后不久,玉帝就派天兵将我缉拿到天庭处以天雷劈顶之刑,幸得我父王广邀众仙好友苦苦哀求,才得以活命,但容颜却……”龙女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去摸自己的脸,“玉帝命父王将我囚于北海大沃礁石底永世不得求出……那里暗无天日,一年四季都很冷……”

“既是如此,那你又是如何出现在此处?”萧亦枫道。

龙女咬着牙齿道:“在被困于北海底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我都是靠着对你们的恨挺过来的,我恨你对我的无情,更恨千雪能得到你完整的爱,让你愿意为她承受永世轮回之苦,我恨,我真的好恨!……如果不是主公,真不知道那冰冷蚀骨的日子还不要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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