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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放学路上的风景

这一天,小蚂蚱一大早就来到学校,站在校门口等着绿绿老师。

因为他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的小绿老师。

绿绿老师一般上班也很早,所以,小蚂蚱没多久就等到了他。

小蚂蚱扑到绿绿老师身上,快活地说:“小绿小绿,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哦。我爸爸买了新房子,我们搬家啦!我的新家跟你家在同一条路线上,以后我们放学可以正式地一起回家啦!”

果然,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小蚂蚱就跑到绿绿老师的办公室,占了一角位置一边做着作业一边等着绿绿老师。

绿绿老师难得今天事情少,一打下班的铃就可以走了。小蚂蚱提议说,不如我们走两站路再坐车吧。

绿绿老师同意了,并且,他们慢慢地养成了走一段路再坐车的习惯,不仅锻炼了脚力,而且,绿绿老师觉得,跟小蚂蚱一块儿走路真是一件太有趣的事情。

从学校到车站这一路上,最多的就是各样的店铺,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绿绿与小蚂蚱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走一路看一路玩儿一路,反正小蚂蚱的作业已经做完了。绿绿老师喜欢在漫画店影碟店流连,小蚂蚱喜欢在车模店里钻进钻出。

这一天,小蚂蚱发现,回家的这条路上,新开了一家店铺。

店铺门口放着花篮,门头鲜红的大字:伊甸园成人用品商店。

小蚂蚱兴奋地说:“小绿小绿,这里开了新店了,我们进去参观参观。”

绿绿老师一把拉住他:“不去不去。”

小蚂蚱说:“为什么呀?”

绿绿说:“那什么……这是成人用品店。”

小蚂蚱扭来扭去地想从绿绿老师手里挣脱出来:“成人店就不让小孩儿进啦?我就进去看看卖的什么,是吃的还是玩的呀?”

绿绿老师说:“哎呀,没有什么好玩的呀。破东烂西的。”

小蚂蚱一听更有兴趣了:“卖旧货的呀?我最喜欢看旧货了。我们进去吧进去吧。”

一转眼,看见了店铺玻璃上贴的大幅广告,上面碗口大的字,还有非常健壮的外国帅哥。

小蚂蚱扑上去粘在那玻璃上:“这个是什么呀?他们都是健美运动员吗?我要好好地研究研究。”

绿绿老师上去把象块膏药似的小蚂蚱从橱窗上撕下来。

小蚂蚱尖声尖气地叫:“小绿呀,这个广告到底说的是什么呀?”

绿绿老师没好气地说:“那个不是广告。”

“不是广告是什么呀?”

“反动标语!”绿绿没好气地说。

“什么是反动标语?”

绿绿老师斜着眼睛有点得意地说:“不告诉你!”

小蚂蚱说:“切!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吗?嘿,现在网络资源多丰富啊!什么信息查不到?”

小蚂蚱暗暗地记下了广告上的字,一回家就上网查寻。

第二天,小蚂蚱兴致勃勃地跑到绿绿老师的办公室,大叫着告诉绿绿:“小绿小绿,我知道啦!那个反动标语上写的东西跟伟哥是一个用途啊!原来是专卖传哥的店啊!”

一屋子的老师都奇怪地看向绿绿老师,然后都大笑起来。

能四点老师说:“小蚂蚱,你最近跟小绿老师在研究什么呀?”

小蚂蚱骄傲地说:“我们在研究成人用品!”

绿绿老师窘死了,用书挡住脸说:“小蚂蚱,地洞在哪里?”

小蚂蚱一时没有明白:“什么地洞,找地洞做什么呀小绿?”

“钻呗!”绿绿老师说。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就越发感兴趣。

小蚂蚱现在对这个成人用品店无比向往,每一天都想闯进去看个究竟,可惜每次都被绿绿老师无情地阻止。

小蚂蚱着急了:“我又不买,我就看看呀。”

几乎每隔一天,小蚂蚱都会发现这家小店铺里多出一样东西:“小绿,看看,换了一张反动标语!”

过一天又有新发现:“小绿小绿,多了一个木头的模特,她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呀?”

绿绿老现总是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走。

可是到了第二天,小蚂蚱路过小店时跳着脚对绿绿老师笑着说:“小绿小绿,告诉你哦,我知道她穿的是什么了,这个东西叫……唔唔唔。”

这个东西当然不叫唔唔唔,那是因为绿绿老师捂住了小蚂蚱的嘴。

小店的老板是一个样子很有趣的人,光头,却留了山羊胡子,每天都捧着大茶杯笑嘻嘻地看着绿绿跟小蚂蚱一个扭着要进店一个拧着不让进。

绿绿老师看着他的笑脸气呼呼地说:“怎么能把这种店开在学校附近嘛!真是的!”

店主说:“你是老师吧。你们在学校不教这些个吧?我这等于是给你们小朋友上生理卫生课呢,我还没问你们学校要学费呢!”

绿绿老师小声地说:“奸商啊奸商!”

店主更加乐不可吱:“小老师,你好操心!现在的小孩子,什么不知道啊?”

还好,很快,附近又开了一家新的专卖各类动漫周边产品的小店,转移了小蚂蚱的注意力。

“那个成人用品店,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好玩,而且很不纯洁!”

绿绿老师吃了一惊:“什么不纯洁,你听谁说的?”

“六年级的人说的。成人用品店就是黄色商店,里面全是不纯洁的东西,小孩儿看了会害眼睛的。”

绿绿老师吱唔着说:“呃,其实也不是……呃,存在即合理。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小蚂蚱说。

“你明白什么呀!”绿绿老师笑叹。

对于绿绿老师来说,这样的话题始终是他最不擅长对学生解释的。

生命神奇,我们从哪里来,是如何来的?男与女,阳与阴,有着不同的构造,不同的需求,我们该如何顺应本性的需要,又该如何养护我们的天性?

这一切其实并不应该神秘,也不应与羞耻二字相关联,但是,孩子问起来,我们到底该怎样解释得合情合理又合适?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

那新贴上的“反动标语”卷起了一角,在风里扑拉扑拉地翻飞,象在与绿绿老师嘻笑:难住了吧,小老师,难住了吧?

很快,小蚂蚱与绿绿老师在放学路上又有了新的奇遇。

那天正好是周末,回家的路上,有发广告的拦住绿绿老师,塞给他一张印得很漂亮的宣传单,笑眯眯地对他说:“明天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啊,小帅哥。”

绿绿老师草草看了一眼那张纸,就揉成一团丢进了一边的垃圾箱。

小蚂蚱很好奇,跑到那发广告的叔叔那里,非叫人家也给他一张。

叔叔说:“小孩儿,你就不要了吧,浪费,这一张东西,好几毛呢,成本高。”

小蚂蚱不高兴了:“我其实也蛮帅的呀,你轻视我们小孩儿啊?”

叔叔听了说:“好吧好吧,给你一张吧。哦哟,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早熟啊!”

小蚂蚱不明白要一张广告跟他自己成熟不成熟有什么关系,仔细一看手上的纸,乐了。

小蚂蚱三步两步赶上绿绿老师:“小绿小绿,你明天会不会去参加?”

“参加什么呀?”绿绿老师问。

“这个。”小蚂蚱扬扬手中的纸片:“万人相亲会呀!”

原来,本市的电视台与妇联合作,在白马公园举办系列万人相亲活动,电视上也曾报道过,说是人山人海的,可热闹着呢,已经举办了好几期了。

绿绿老师说:“不去不去!”

小蚂蚱接着鼓动:“去吧去吧,肯定好玩儿死了。你相亲了,就会有老婆,就可以结婚,然后就会有一个象我这么聪明智慧又伟大的儿子。”

“不要不要!”绿绿老师说。

“去呀去呀,有儿子多好啊!”

“怎么个好法儿?”

“将来他有出息了,就给你好多好多的钱,买一个大房子给你住,那个房子里有四个卫生间,一个用来大便,一个用来小便,一个用来洗澡,一个用来刷牙。还给你好多好多的钱,你可以买两杯哈根达斯,一杯吃一看看着化,买两台等离子电视,一台看新闻一台看球赛,买两张大床,一张用来睡,一张当蹦蹦床,你还可以买一套中式龙袍,再买一套西装,西装穿在里头,龙袍穿在外头,再给你配上一个美女司机,美女秘书,美女保姆,美女保镖,开一辆象小房子一样的车子,天天风风光光地上街晃悠。什么事也不用做。多美啊!你就成了老太爷了。”

绿绿老师说:“我出门去,里面穿西装,外面罩龙袍?”

“嗯嗯!”

“左边是美女右边是美女,前面是美女后面也是美女?”

“嗯嗯!”

“呸!”绿绿老师说:“一出门儿就得给抓起来送到精神病院去!”

绿绿老师对小蚂蚱描绘出的美景毫不动心,可是小蚂蚱不放弃:“去吧去吧小绿,好多人呢。白马公园那里还有一个小摊子,卖的凉粉可好吃啦,我每次去都要吃一碗!”

“不去不去!人家都是海归啦,博士啦,医生啦,CEO啦,白领金领啊什么什么的。我一个小学老师去了白白丢人,无人问津。”绿绿老师说。

“但是你是帅哥呀!我陪你一块儿去吧小绿,我帮你推销。我就说:来啊来啊,看一看啦瞧一瞧,美少年啦!不看白不看啊,看了不白看啊,如假包换啊,养眼提神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绿绿老师追着小蚂蚱用脚背踢他的屁股。

“真不去吗小绿?”

“真不去。”

“唉,”小蚂蚱叹气:“算啦!我以后多多挣钱,分一份儿给我爸,分一份儿给你吧。”

“谢谢你哦,小蚂蚱。”

“不要客气啦不要客气啦!”

放学路上的风景真是多姿多彩,绿绿老师与小蚂蚱都很享受这个过程,过了不多久,他们在路上又发现一件好玩的事。

在他们每天都要经过的一个十字路口,新换了一位交警叔叔,这位叔叔非常有趣,他指挥交通的动作就象在跳现代舞,又利落又潇洒,充满了节奏感,每天都有好多人站在街的两边看他。绿绿与小蚂蚱就是其中的两个。小蚂蚱还缠着人家给签了名,还问人家:多少岁啊?有多高啊?有多重啊?有没有结婚呀?家住在哪里呀?警号是多少啊?有没有枪啊?有没有手铐啊?是不是可以把摩托车骑得象飞一样啊?blablablabla……

这位叔叔还是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了小蚂蚱的问题。最后实在被他烦得受不了了,拎着他的领子把他送上了人行道。

小蚂蚱的兴致却依然不减:“叔叔呀,你是不是每天从早跳到晚呢?”

叔叔说:“那怎么可能?那我不累死了吗?我只偶尔跳一跳。”

绿绿老师其实也很好奇:“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妙主意的?”

叔叔呵呵一笑:“工作挺辛苦,自己懂得找点乐趣,日子就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绿绿老师说,这位叔叔真是一位平民哲学家。

人一辈子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绿绿老师说,愁眉苦脸是一辈子,快快乐乐也是一辈子,可要是总指望着别人给你快乐就活得太被动了。快乐要靠自己来寻找啊。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小蚂蚱问。

“那我们就自己创造啊!”绿绿老师说。

每天,走过两站路后,绿绿老师就把小蚂蚱送到车站,跟他道别,自己到另一个车站去乘车。

可是,他不知道,他走之后,小蚂蚱会走过一条地下过街通道,到街的另一边去,反方向乘一路车回家。

因为他的新家,的确与绿绿老师的家在同一条路线上,只是,是相反的方向。

他依然不跟绿绿老师顺路。

蚂蚱爸爸是知道小蚂蚱的这个秘密的。可是,他很理解自己的儿子。

他时时会想起自己做小学生的时候,特别喜欢一个姓陈的年青女老师,觉得她又温柔又可亲。常常绕老远的路去她家门前转上一圈,连寒暑假都要跑过去,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就可以一天整天处于晕乎乎的幸福状态。

那样的执着与想念,和爱情一样鲜明。但是比爱情更加坚固宽厚,也更加持久,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微笑起来,隔着重重的岁月,依然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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