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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幸福的桌子

这个故事发生在日本札幌街上一家“北海亭”的面馆里。当父亲从《读者文摘》上读到的时候,他感动得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母亲曾在1986年去世,那时我8岁,弟弟汤姆4岁。如今,靠着父亲的爱,还有我们的努力,我们已经搬到纽约,并有了自己的大房子。然而父亲在聚餐的时候,仍是喜欢提起这个故事。他说,这是一个关于“追求”的真实的童话。

除夕夜吃荞麦面条过年是日本人的传统习俗,因此到了这一天,面馆的生意特别好,北海亭也不例外,这一天几乎整天都客满,不过到晚上10点以后几乎就没有客人了,平时到凌晨,街上都还很热闹的,这一天大家都早一点赶回家过年,因此街上也很快就安静下来。北海亭的老板是个憨憨厚厚的老实人,老板娘倒很古道热肠,待人亲切。

除夕夜,最后一个客人走出面馆,老板娘正打算关店的时候,店门再一次轻轻地被拉开,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男孩走进来,两个孩子大约是6岁和10岁左右,穿着全新的一模一样的运动服,那女人却穿着过时的格子旧大衣。

“啊,请坐!”老板娘这么招呼。

那个女人怯怯地说:“可不可以……来一碗……阳春面?”

背后的两个孩子不安地对望了一眼。

“当然。当然可以,请这边坐!”老板娘带着他们走到最靠边的2号桌子,然后向厨台那边大声喊着:

“一碗阳春面!”。

一人份只有一团面,老板多丢了半团面,煮了满满一大碗,老板娘和客人都不知道。

母子三人围着一碗阳春面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悄悄地谈着:

“吃哟!”哥哥说。

“妈,您也吃吃看嘛!”弟弟说着,挟了一根面条往母亲嘴里送。

不一会儿吃完了,付了150元,母子3人同声夸赞:“真好吃,谢谢!”并且微微了鞠了一躬,走出面馆。

“谢谢你们!新年快乐!”老板和老板娘同时这么说。

每天忙着忙着,不知不觉很快地又过了一年。

又到了12月31日这一天;迎接新的一年,北海亭的生意非常兴旺。

比去年除夕夜更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过了10点,老板娘走向门前,正想将门拉下的时候,店门又再度轻轻地被拉开,走进来了一位中年妇人另外带着两个小孩。老板娘看到那件过时的格子旧大衣,马上想起一年前除夕夜最后的那位客人。

“可以不可以……给我们煮一碗……阳春面?”

“当然,当然,请里边坐!”老板娘一边带他们到去年坐过的2号桌子,一边大声喊:“一碗阳春面!”老板一边应声,一边点上刚刚熄掉的炉火。

“是的!一碗阳春面!”老板娘偷偷地在丈夫的耳朵旁说着。“喂,煮3碗给他们吃好不好?”

“不行,这样做他们会不好意思的。”丈夫一边这么回答,却一边多丢进半团面条到滚烫的锅子里。

妻子站在旁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说:“你看起来挺呆板的,心地倒还不错嘛!”

丈夫默默地盛好一大碗香喷喷的面交给妻子端出去。

母子3人围着那碗面,边吃边谈论着,那些对话也传到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耳朵里。

“好香!好棒!真好吃!”

“今年还能吃到北海亭的面,真不错!”

“明年能够再来吃,就好了!”吃完后付了150元,母子3人又走出了“北海亭”。

“谢谢!祝你们新年快乐!”望着这母子3人的背影,老板夫妇俩反复谈论了很久。

第三年的除夕夜,北海亭的生意仍然非常好,老板夫妇彼此忙到没时间讲话,但是过了9点半,两人开始有点不安了起来。10点到了,店员们领了红包也回去了,主人急忙将墙壁上的价目表一张张往里翻,把今年夏天涨价的“阳春面一碗200元”那张价目表,重新写上150元。2号桌上面,30分钟前老板娘就先放上一张“预约席”的卡片。

好像有意等客人都光了才进来似的,10点半的时候,这对母子3人终于又出现了。哥哥穿着国中的制服,弟弟穿着去年哥哥穿过的稍嫌大一点的夹克,两个孩子都长大很多,母亲仍然穿着那件褪了色的格子布旧大衣。

“请进!请进!”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望着笑脸相迎的老板娘,母亲战战兢兢地说:“麻烦……麻烦煮两碗阳春面好不好?”

“好的,请这边坐!”老板娘招待他们坐到2号桌,赶快若无其事地将那“预约席”的卡片藏起来,然后向里面喊着:

“两碗阳春面!”

“是的!两碗阳春面!马上就好了!”老板一边应声,一边丢进了三团面进去。母子3人一边吃面,一边谈着话,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站在厨台后面的老板夫妇内心也跟着喜悦起来。

“小淳和哥哥,妈妈今天要谢谢你们两个人啊!”

“为什么?”

“是这样的,你们过世的爸爸造成的8个人受伤的车祸,这几年来每个月都必须缴5万元。”

“嗯,这个我们知道呀!”哥哥这么回答。老板娘一动也不动静静听着。

“本来应该缴到明年3月的,但是今天已全数缴完了!”

“哦!妈妈,真的呀!”

“嗯,真的。因为哥哥认真地送报,小淳帮忙买菜做饭,使妈妈可以安心工作,公司发给我一份全勤特别奖,因此今天就将剩下的部分全部缴完了。”

“妈妈!哥哥!真是太好了,不过以后请让小淳继续做晚饭。”

“我也要继续送报纸。小淳,加油!”

“谢谢你们弟兄俩,真的谢谢!”

“小淳和我有一个秘密,一直都没有跟妈妈您说,那是11月的一个礼拜天,小淳的学校通知家长要去参观教学课程,小淳的老师还特别附了一封信,说小淳的一篇文章被选为全北海道的代表,将参加全国的作文比赛。我听小淳同学说才知道的,因此,那一天我代表妈妈去参观了。”

“真有这回事?后来呢?”

“老师出的题目是‘我的志愿’,小淳是以一碗阳春面为题写的作文,还要当众读这篇作文。”

“作文是这样写的:爸爸出车祸了,留下很多债务,为了还债,妈妈从早到晚拼命工作,连我每天早晚认真送报的事,弟弟也全部写出来了。”

“还有,12月31日晚上,我们母子3人共同吃一碗阳春面,非常好吃……3个人只叫一碗阳春面,面店的伯伯和伯母竟然还向我们道谢,并且祝我们新年快乐!那声音好像在鼓励我们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赶紧把爸爸留下的债务还清!”

“因此小淳决定长大以后要开面馆,当日本第一的面馆老板,也要对每一个客人说加油!祝你幸福!谢谢你!”

一直站在厨台里听他们对话的老板夫妇突然失去踪影,原来他们蹲下来,一条毛巾一人抓一头,拼命擦着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作文读完了,老师说:‘小淳的哥哥今天代表妈妈来了,请上来说几句话。’”

“真的?那么你怎么办?”

“因为太突然了,开始不知说什么好。我就说:‘谢谢大家平时对小淳的关爱,我弟弟每天必须买菜做晚饭,常常会在团体活动中急忙地回家,一定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刚刚我弟弟读《一碗阳春面》的时候,我曾感到很羞耻,但是看见弟弟挺胸大声读完《一碗阳春面》的时候,我感到羞耻的那种心情才是真正羞耻。’”

“‘这些年来,妈妈只叫一碗阳春面的那种勇气,我们兄弟俩都不会忘记。我们兄弟一定会好好努力,好好地照顾母亲,今后仍然拜托各位多多关照我弟弟。’”母子3个悄悄地握握手,拍拍肩,比往年都快乐地吃完过年的面,付了300元,说声“谢谢!”并且鞠了躬走出面馆。望着母子3人的背影,老板好像做个一年的总结束似的大声说:“谢谢!新年快乐!”

又过了一年。

北海亭面馆过了晚上9点,2号桌上又放了一块“预约席”的卡片等待着,但是那母子3人并没出现。

之后的第二年、第三年,2号桌仍然空着,3个母子都再没有出现。

北海亭的生意越来越好,店内全部都改装过,桌椅都换了新的,只有那张2号桌仍然保留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许多客人都觉得奇怪,这样问。老板娘就讲述关于一碗阳春面的故事给大家听,那张旧桌子放在中央,对自己好像也是一种鼓励,而且说不定哪一天那3个客人还会再来,希望仍然用这张桌子来欢迎他们。那张2号桌变成了“幸福的桌子”,客人一个个传开去,有许多学生好奇,为了看那张桌子,专程从老远的地方跑来吃面,大家都特别地预定要坐那桌子。

又过了很多年。

北海亭附近的商店主人,到了除夕这天打烊以后,都会带着家眷集合到北海亭来吃面,一边吃,一边等着听除夕的钟声,然后大家一起到神社去拜拜,这是五六年来的习惯。

除夕夜这一天过了9点半,先是鱼店夫妇端来一大盘生鱼片,接着又有人断断续续地带酒菜来,经常都集合了三四十个人,大家都很热络。每个人都知道2号桌的由来,大家嘴里什么都不讲,但是心里却想着那“除夕的预约席”今年可能又空空地迎接新年了。有人吃面,有人喝酒,有人忙进忙出准备菜肴,大家边吃边谈生意上的事,过了10点半,门突然再度被轻轻地拉开。

所有的人都停止谈话,视线一起朝向门口望去。两个青年穿着笔挺的西装,手上拿着大衣走进来,大家松了一口气,继续恢复热闹的气氛。老板娘正准备说“抱歉,已经客满了”拒绝客人的时候,有一个穿和服的女人走进来,站到两个青年人的中间。店内所有的客人都屏住呼吸,听那穿和服的女人慢慢地说:“麻烦……麻烦……阳春面……3人份可以吗?”老板娘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经过了十几年的岁月,当时年轻母亲和两个小孩的形象,和眼前这3人,终于叠在一起,厨台后的老板看傻了,手指交互地指着两个人,“你们……你们……”地说不出话来。

其中有一个青年望着不知措的老板娘:“我们母子3人,曾在14年前的除夕夜叫了一份阳春面,受到那一碗阳春面的鼓励,我们母子3人才能坚强地活下去。后来我们搬到滋贺县的外婆家住,我今年已通过医师的检定考试,在京都大学医院的小儿科实习,明年4月将要来札幌的综合医院服务。这个礼拜,我们先来札幌拜访这家医院,顺便去父亲的墓前祭拜,并且和曾经想当面店大老板未成,现在在京都银行就职的弟弟商量,我们兄弟俩带着妈妈实现一个最奢侈的计划——就是今年除夕,母子3人要来拜访札幌的北海亭,吃3人份的北海亭阳春面。”

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的老板夫妇,眼眶里溢满泪水。坐在门口的菜店老板,把嘴里含着的一口面用力咯一声整口吞了下去,然后站起来说:“喂、喂、老板,怎么啦?准备了10年一直等待这一天来临,那个除夕10点过后的预约席呢?赶快招待他们啊!快呀!”

老板娘终于恢复神智,拍了一下菜店老板的肩膀,说:“欢迎,请……喂!2号桌3碗阳春面”那个傻愣愣的老板擦了一下眼泪,应声说:“是的,阳春面3碗!”

教子点滴

这个故事在日本发表时,感动了许多日本人,因此有了这么一个说法:“看了这个故事的人,没有一个不流泪的。”这个说法稍嫌夸大了些,但是看过这个故事的人的确有许多都为之感动落泪。然而他们流的不是感伤的泪,而是被那一份真诚的关爱,和那一片宽厚的心肠所感动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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