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你干嘛?”他素来怕痒,被她一戳,冷不丁的一震,连单车都摇晃起来。
她坐在后座偷偷笑,却不肯出声。
突然想起妈妈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怕痒的男人,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一时间感慨万千。其实她知道,妈妈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其实她是很幸福的,因为爸爸就是她嘴里那个怕痒的男人,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爱妈妈,爱到骨子里。
当年妈妈去世的时候,她才七岁,爸爸牵着她,站在妈妈的病床前,流着眼泪看着医生慢慢将白单拉上来盖住妈妈的脸。那一刻,爸爸松开她的手,发狂似的推开那些医生,抱着妈妈的身体不准他们带走她。最后金爷爷牵着她的手上前去,沉声对他说了一句:要想让唯一走得安心,就给我振作起来!笑笑还需要你!
唯一是妈妈的名字,她是爸爸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爸爸绝望的抬起头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笑笑?笑笑?”
她没有吭声,也没有动。金泰勋扭过头去看,却发现她神色悲伤,眼睫上一滴泪,晶莹欲滴。他微微一震,竟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身边有骑着单车的学生飞驰而过,按响了手铃,也惊醒了笑笑。她猛的抬起头来,发现金泰勋担忧而紧张的脸。
“笑笑,你怎么了?”
她倏的跳下单车后座,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绽开笑容,用最平常的语气对他说:
“什么怎么了?我去拿车,等一下咱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家。”
在他怀疑的目光里,她逃也似的奔向车棚。
回家的路程并不算短,他们没有司机来接,并不是因为没有这个条件,而是金泰勋特别要求不要人来接。金老爷子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振振有辞的道:
“平常运动量不够,骑单车回家,正好可以锻炼身体。”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因为身为帝香集团接班人的他,从小课业十分繁重,不仅学校里的功课要门门优异,连并不适宜他年龄的商科知识,也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吸收消化。所以从中学起,他就几乎没有了自已的娱乐时间。除了学习,几乎没有机会去玩耍、去运动。
金老爷子也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于是二话不说,立刻点头答应。
笑笑在金家长大,当年送金泰勋念书时金老爷子就说:
“叫笑笑跟泰勋一起念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已的一句话几乎就决定了两个孩子的一生。
金泰勋跟笑笑这条单车路,一骑就是五年。
“笑笑,明天是周末,靳叔说要带我去厂里观摩学习,说是公司最新研发了一套电子保全设备,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笑笑埋头蹬着脚踏车,心不在蔫的说:
“我去干嘛?我又不懂那些东西。”
“就当去玩玩嘛,反正你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什么没事,我要复习功课,下礼拜就要期中考了,我可不想名落孙山。”
“怕什么?你功课那么好,连我都要靠你罩呢!一天不复习没关系的啦!”
金泰勋见她不吭声,微微低头的侧脸看起来十分消沉。
“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笑笑扭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很久,才轻声说:
“我真的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我妈妈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丝凄凉的味道,飘散在风里,他听得十分吃力,可他还是听清楚了。其实她的性子像个男孩子。大约因为她很早就没有了妈妈,所以没有人正确的引导她如何做一个女生,而靳叔又总是那样生冷刚硬,将她当成男孩子来教育,自然也就养成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
他跟她一起长大,除了七岁那一年她失去母亲,曾经抱着自已大哭一场,从那以后他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她的脆弱无助。一时间心里涌动出诧异、震惊、慌乱、不安、担忧、心疼……所以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他一颗心跟着也乱了。
他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除了默默陪在她身边,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好在她总是很会调节怀绪,不过片刻,便又扬起笑脸。
“好吧,看在你让了我一段路的份上,明天我就陪你一起去工厂观摩吧。现在……比赛开始!”话音一落,她飞快的蹬着单车脚踏板,俯低身子全力往前冲。
金泰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呼呼的大叫:
“不公平!你使诈!”
他一边大叫一边卯足全力追上去。这段路上,有苦也有乐,有欢笑也有泪水。她与他相伴走过,直到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温馨美好得无可替代。
金泰勋跟笑笑一起回到家,却意外的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是两位女客,一个年约四十岁,另一个是与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两人打扮都十分贵气,颇有大户人家的派头。
金学健正带着妻子宋菱在招待客人,见着他们进屋,便朝金泰勋招手。
“泰勋,你们过来一下。”
金泰勋只以为是寻常客人,于是转头对笑笑说:
“你先去做功课,我过去打个招呼,等一会儿再来找你拿笔记。”
笑笑点了点头,跟金学健夫妇问了好,朝那两个客人笑了笑,这才转身往转角的走廊深处走去。
家里的佣人肖妈走过来接过他的书包,一脸笑意的说:
“少爷,张太太跟张小姐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快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