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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毛发未损,但我十分狼狈。我想,要搁别人我也一定会笑得昏天黑地。你想一个人一头一脸的污泥。两条腿像两根木桩深深插在烂泥里使动弹不得,那是个什么情形?

我想错了,我又差点弄出事来。

又是那个金以奇,我那个外号叫疯三的表哥。你要以为我大舅的“板栗”能让他安份老实那就大错特错,在他身上我发现什么叫皮。他其实一点也不坏一点也不疯,只是太皮,太皮的男孩往往不被大人们喜欢,其实太皮的孩子都绝顶聪明,他们总是用皮来表现自己,他们总是想出人头地。

自从上回虫花生事件发生以后,疯三好长时间没来找我,我倒没什么,我真想他们几个找我参加他们的活动,那怕再来一次蜂蜇。可他们没找我,我看见疯三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他们一那样我心里就痒痒的,我知道他们参加的活动一定很刺激。

我跟张亘四处做“课题”时,疯三却和他的伙伴玩得黑天昏地,因为那些日子大舅正忙猪圈和改厕的事。表哥像跟弹簧,有日子没人按了就直直地往上窜。他一头一脸的泥水,但眼眸里尽是欢乐,掩饰不住的那种得意。就是他们脸上的这种东西。

他没跟我们说他们干的事,疯三想说,我看见他几次跟我和康小为欲言又止,我就知道他想说说他们的事,可他不敢说,他只能偷偷那么炫耀他们的得意。这让我觉得很那个,我知道他迟早要来找我,表哥有事求着我。他的暑假作业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大负担,他曾偷偷跟我说如果我能帮他解决那个“负担”,他一定带我去一回山里。我翻了翻表哥的作业簿,那实在太简单了,小菜一碟。

我说:“我两天就给你弄完了。”

他说:“那好,你别让我爸知道了。”

我说:“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了你倒霉不说,大舅肯定会告诉我妈,那我就麻烦了是不是?”

他说:“是这样是这样。”他觉得这件事上保险系数很大,既然我也怵着我妈,他就觉得事情很稳妥不可能出纰漏。

我也知道那么做真不太好,对疯三不说,对我自己也不好。可我当时觉得我是个男孩了,是男孩就该像男孩那么义气一番,弄得更像男人一点。但很快我就后悔了。虫花生的事发生后,有一阵子疯三根本不敢出村,老实得像金左环他们家的那头老牛。谁都知道那是短暂的,可我觉得要疯三再带我去玩新鲜名堂已经不太可能。可说出的话总不能食言吧,我在想着什么办法把那事绕出去。有一天我把康小为的书包弄了出来,当然是大舅在家的时候。我把那只书包抖着,康小为的作业簿什么的就不安份起来,张扬着掉在了地上。

康小为急了,他说:“哎,你把我的作业簿弄脏了。”

我说:“你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

康小为说:“早做完了,你没做你难道没做?”

我说:“我也做得差不多了。”

大舅和大舅妈听到我和表弟的对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想起什么。我是故意那么弄的,就是要他们想起什么。乡村里男女除了地里农活,牌桌上扑克麻将什么的外对孩子的学习老不放在心上。

我这么一弄,大舅和大舅妈就想起金以奇的暑假作业的事了。

大舅把疯三找了去。

“把你的暑假作业拿来!”大舅像个审案的清朝县令那么把两支胳膊成八字撑在桌子上。

疯三愣了,他眉头皱了那么几皱,我想,他肯定奇怪他家老子怎么突然地想起他的暑假作业。

“你聋了!?我叫你把暑假作业拿来。”

表哥只好把他的书包翻找出来,书包上已经落了些灰,他有日子没动书包了。他把暑假作业递给大舅。可以想见,那上面干干净净,像才从印刷厂才出来一样。

表哥在大舅妈的监督下写了一整天的暑假作业,你可以想见到他的难受,他抓耳搔腮的,如坐针毡。他不是怵那些题目,题目其实不是太难,疯三集中注意力能做得出来。我说过表哥智商并不低,不仅不低,他应该算是个聪明的男孩。可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屋后山背地方老响起鹧鸪鸟的叫声。大舅妈觉得很奇怪,这季节大白天的鹧鸪怎么这么叫呢?只有春上才这么叫的呀。她不知道这是疯三的那帮玩伴们装的鸟叫,那是暗号,催疯三快些他们等得不耐烦了。

你想,这么的疯三能集中注意力吗?能做好那些作业?鬼哟。

疯三胡弄大舅妈了,他说:“你看我都做完了。”大舅妈拿过本子看看,似是而非那么点了点头。我知道她看了也是白看。那上面鬼画符样她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要大舅,疯三不敢,大舅看不出名堂也会装着看出什么用眼睛威严地朝表哥扫几眼表哥就撑不住了。可大舅太忙了,他一忙就顾及不到自己的儿子。

就这么,我挖空心思想让疯三自己完成暑假作业的计谋落空了。

大舅有几天老往县上跑,他跑一些重要事情。枫岗今年形势大好,有张亘这样的诸葛亮帮着,大舅跑得更外欢畅,他感觉自己就是皇叔刘备了。

疯三又成了真正的疯三。

大清早的,疯三来敲我的窗子。那时我已经对门拴进行了改造,疯三再也拔不开门了。他只有敲窗子。

“起来了吗?”疯三小声说。

我说:“早起来了。”

疯三说:“今天我们弄木耳去,你去不去?”

我飞快地把门打开,“我去我当然去!”我说。

疯三一脸的坏笑,他说:“这种木耳好吃,我敢肯定你从没吃过,别说没吃过你看也从没看过,没马蜂你别怕。”

我说:“我怕什么?你们不怕我就不怕。”

我听说木耳长在树上,我一直想像不出树上为什么会长出耳朵,我从小就对这事感到神奇,当然,那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可城里长大的孩子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我和疯三他们来到那棵大树下面。

树是棵老树,是棵枫树。在枫岗有很多的枫树,也许枫岗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那些树长了有千年了吧,老态龙钟的一种模样。在山脚地方横着自己的枝干,一派自负的样子。很神气,尤其是到了秋天,被霜那么一弄,弄出满树的红叶,小风摇曳,一山的暗红起伏。我想外公的祖先选了枫岗做宅屋就看中了这地方的独特的枫树景观。我的想法和张亘的看法不谋取而合,这一点张亘尤其肯定,他甚至把这观点写进了他的论文。他还考证出枫岗的老民居和别处的徽州民居的细微区别,那种区别也是多少年前负责设计枫岗第一栋屋宅时的那个不知名的民间设计师有意而为之的,他肯定看出了枫树季节里的变化,还有枫树山景与建筑的协调。张亘说古人真是了不得,可我觉得张亘也真是了不得。他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正和那个不知名的民间建筑设计师一样,能常人所不能。

我还是来说说那棵树。那棵树长在水塘边。树荫茏罩了整个池塘,这使得池塘终年鲜有阳光,那水长着些游丝般细小的藻类植物,使水看去像一盆精心调制的翠绿颜料。水塘里长着一些荷花,还懒散地漂了些水浮莲。这要在城里,是很雅致的一块水塘,可在枫岗这样的水塘不少,都长着荷花和水浮莲,水里养着鱼,有成群的鹅鸭在绿水游来游去。这在乡间太普通了,没什么稀奇的。

长在池塘边的枫树常年受水所浸润,树干上都漫有苔藓,树皮的缝隙间还长出些凤尾草,那些枯干的老枝上,潮湿使某种菌类得以繁涎,就是那种叫木耳的东西。你要是看见潮湿阴凉的一截腐朽的枯枝上竟然长满那种透明的像耳朵一样的生命,一定会惊奇不已。

我就是那样。

疯三他们指着枝叶间的某个地方朝我嚷嚷,“为伢,你看见了吗?就那,你看黑黑的那一串就是!”

我当然看见了,我的视力好得很,不像表弟眼睛都近视了非得戴了眼镜才能看见,不能书上的那些字就成了蝌蚪在他面前游来游去。

疯三说:“嗬,那截枝上的木耳足足有两斤。”

“我看有。”有伢附和了说道。

疯三开始脱鞋。

左环说:“你上树?!”

疯三笑了,说:“我不上谁行,这么个树你们谁行?”

几个伢都莫明其妙地看着疯三,显然觉得他说这么句话有些蹊跷。

我想肯定是那串活生生的木耳吸引了我,我没留心疯三的话有什么不对头的,其实我留心了也听不出什么来。我说:“我试试吧。”其实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在城里我倒常像男孩那么攀高爬低的,也爬过树,可那是什么树?都长得枝杈均匀。像一架梯子一样。可这种树我没爬过,显然我只把它当成了一棵树。

疯三说:“表弟,你就算了吧。”

疯三不这么说,也许我可能不那么坚决。疯三一说那话,我心上那决定立马变得坚硬起来无法更改。

疯三这话刺激了我,我觉得非爬这树不可了。我这人就这样,何况在这么个地方,我心里那种东西嗤溜的一下就上来了。我的那种好强和倔劲从前对我的学习有过好处,但实际生活里,性格中的偏差不会给你带来太多的益处。我爸跟我说过这事,我爸说若纯你得改改,我有时真想照我爸说的那么做,但我老改不了,到时候心底的一个什么怪物腾地就冒出来了。

我说:“就我了,我来。”

疯三一脸的坏笑,说:“那就试试吧。”

我说:“试什么试呢,不就这么高个地方?”

我开始了攀爬,我说得轻松,可爬起来满不是那么回事情。你要以为那树像城里的那些观赏树那就错了,跟我一样大错特错。城里那些树好爬,到处是枝杈,像梯子一样。可山里的树长得不规则,而且这么个大树显然是不太便于攀掾的,树干太粗,你没办法下手。树身长有一层苔藓,苔藓的底层保持着足够的湿润,脚蹬去就蹭去一块,直打滑。这又使我的两只脚找不到支撑点。我一用力,脚下滑出老远,整个身子竟从树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笑,我没想到疯三他们会有什么预谋。我听到他们大笑了起来,他们笑得也太夸张了些,他们捧着肚子,他们跳着脚,他们摇头晃脑,他们歪着身子……他们那么笑着。我没觉有什么好笑的,我不知道其实他们一直在等待着我的这个下场。

我抹了一把脸,就又抹出他们一阵大笑来。我不知道那时我的手沾满了苔藓的那种颜色,一抹就把脸抹成了一脸的绿痕怪模怪样的。

我没管那些,其实他们的笑又一次刺激了我。我再一次的努力,依然重重地跌了下来。

“哈哈哈哈……”他们疯笑着。

我想他们大概想把自己笑死。

笑吧,你们爱笑就笑,呆会你们就不笑了,呆会你们就知道你们笑得有些那个。

我站在树下歪着头往树上看去,我是在想办法,我想天无绝人之路肯定有个什么办法的。

他们的笑像过了电那么突然的都收住了,我那举动让他们有些大惑不解。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上,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些像电影里的某个镜头,又似乎是话剧里的某个静场。

我终于在那看出点道道来了,我想,那么棵树按以往的经验是没法爬上去的,得利用工具。我想到绳子,那儿有根树杈,有三米高的样子。如果有根绳子,我就可以到达那地方,到了那就好了,再往上枝杈多起来就不那么麻烦了。

我突然放开脚跑起来。我那么一跑,让疯三他们愣住了。他们对我的举动有点出乎意料。

我当然不是临阵脱逃,连疯三都没往那方面想。

我跑到坡那边,那拴了几头牛。

枫岗雨水充足,因此草长得很好,一般用不着放牛,牛闲了没事,用一根长绳拴了,牛就绕了那绳的半径在那个大圆的范围里吃草,下午再换个地方。牛能吃饱吃足。

我把那头牛的绳解了开来,那头毛皮黄褐光润的牛瞪了铜铃般大眼睛大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嘿!你自由了。”

我拍了拍那头牛,牛似乎感激地叫了一声。

我没管太多,拈了那绳飞快地跑到那棵树下。然后在绳的一头拴了块石头,往那一抛,绳的一头从树杈那绕了过去。

我借助了绳子终于爬上那棵老枫树。我那几个动作让疯三他们很吃惊。其实那是我们野外生存夏令营学来的本事。五年级的时候我参加了一次野外生存夏令营。那种夏令营很对我的胃口。我在那也学到了诸如借助工具攀掾之类的基本要领,特别是器械的使用,绳索当然是最最基本的,我对绳索的使用要领烂熟于心,熟练地掌握了在各种情形下对绳索的合理利用。我没想到那十几天的营地生活能使我摆脱今天的窘境。我竟然有些得意起来,透过枝叶往下看,看见疯三他们的脸有些变形。我揉了揉眼,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我以为是我眼睛的错觉,结果不是,他们的脸确实有些异样。我以为是他们诧异所致,可发现也不是那么回事。那是因为角度的缘故,他们仰着脸,从高处看他们的脸就不像正常状态下的脸了。

“噢噢!”几个伢显然忘乎所以了,由衷地为我鼓着劲。

疯三哎了几声。“哎哎!”他那么在树下朝我哎着。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说的是那串木耳。他是说还没到手哩你别得意。

我说:“这没什么,我一会给你弄下来。”

“你急什么嘛,表哥你急个什么?我马上给你弄到就是。”我说,我话语里满是自信,而且很快地接近那截枯枝。

“噢噢!”几个伢又噢了起来。

我没把事想得很严重,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最难的问题都解决了,其余那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我接近了那根朽木。那根枯枝显然还没枯彻底,要不,大风什么的早将它吹下树了。我扳了扳,它竟然还很结实。我扳了几下竟然没能弄下来。

我应该带上一把柴刀什么。可我没带,现在下去显然不行。其实我应该下去的,再爬一次也不是个事。可我没那么做,我担心疯三笑话。我想这么个事男孩总该能解决吧,我多用些力气就是。

我想错了,那不是力气不力气的事。力气是力气,力气有时候也有巧拙之分,平常说得用巧劲就是说的这个。

坏就坏在力气上。

我将两腿夹住那树树杆将身体尽量地腾空,这样,手上的力气更能作用于那根枯枝。可我没想到后果。我用力太猛了,枯枝“啪”的断了,可我也被那股力量作用,身体失去重心,一歪,像一只装满粮食的麻袋那么,直直地掉到水塘中央。

我惊叫了一声,我知道我不能叫,可那叫是一种本能。

我肯定把池里的鱼和那些鹅鸭吓得不轻,我还以为疯三他们也吓坏了。

可我听到他们的笑声了。

我慌乱了片刻,立即就稳住了。池塘里水很浅,我站了起来,池水只到我齐腰地方。我当然没摔着,池塘里不仅有水,还还有厚厚的一层软泥。

“哈哈哈哈……”我听到疯三他们的笑声。

我毛发未损,但我十分狼狈。我想,要搁别人我也一定会笑得昏天黑地。你想一个人一头一脸的污泥。两条腿像两根木桩深深插在烂泥里使动弹不得,那是个什么情形。

“哈哈哈哈……”他们笑成了一些影子,他们笑着那么晃动身子,我睁着泥浆遮糊了的眼睛看去他们就像一些糊影。

疯三说:“为伢,你还不上来,泥里有泥蛇呢。”

我知道那种泥蛇,一尺长的样子,却很肥,可谓蛇中的五短身材。以泥鳅和水里的生物为食物,虽是无毒蛇,可那种蛇样子很吓人,长着一身粗鳞,而且身体呈红色,你想,红红的一条蛇多可怕。

我自小怕蛇,我别的事胆子挺大的,但在蛇面前也是惊呼滥喊的。疯三一说蛇,我就打了个冷颤,差点脱口喊了出来。

我想尽快离开那地方,可我挪不动身子。

疯三说:“我来,为伢我来帮你。”说着,他捏着那根牛绳,游到了我的身边,他用绳绑住我的身体。

“行了!”他说,“你横着,把身子尽量横了。”

我照他说的那么做了。

他对岸上那些伢喊,“拉!”

那些伢都像玩个什么游戏那么嘻嘻哈哈地拔河那么拉了起来。我觉得我狼狈极了,我觉得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了。

我成了个泥人,一身泥水邋遢地站在池塘边。

左环说:“为伢,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跳到溪里洗洗。”

溪子离那口池塘有一截子路,我就那么泥糊邋遢地走到溪边。

我跳进了溪里,那边几个洗衣妇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左环妈也在其中。

左环朝他妈怪怪地喊了一声。

左环妈认出我了,她颠颠地跑了过来。

“要死噢,这不是金来宏他外甥吗?”左环妈惊喊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样?”左环妈嚷着。我看见左环在跟他妈说些什么。

“哎哎!”左环妈朝我招着手,“伢!你上来!”

我被她一时弄糊涂了,乖乖地上了岸。

我以为她要做什么。可她却把手朝我伸来,原来她是要帮我解扣子,“你看你这伢,穿了衣服怎么洗得干净,那塘里一滩死水,鹅屎鸭屎的脏臭得不成样子。你这么洗得干净?”

我真的吓坏了,这怎么行,我一个女孩身怎么能把衣服脱了?我本能地躲避她的手。

左环妈说:“你看你这伢,才多大年纪你害羞什么?我家左环他们哪一天不脱得精光下河洗澡?”

有人“咚咚”跳入水里,左环他们真的把上下剥得像只光猪那么跳进溪里。

我吓得愣住了,我想左环妈肯定想让我和他们一样,左环妈当然是好意,可我要真被她脱个精光那不彻底玩完了吗?

我一脸通红,像装了红酒的那种瓶子。

左环妈执意要帮我脱衣服。

我被蜂蜇了样,跳出老远。

“不!”我惊叫了一声。

“你这伢?!”左环妈说着,笑了,“来来,好好洗洗。”

我说:“不!我不!”

左环妈说:“你才多大,讲究个什么?”

我说:“不行!不行!”

左环妈笑了起来,“城里人都你这样,你看你,你裆下那砣肉才多大,怕人看见?”

我羞得什么似的,拼命挣脱左环妈,发疯似跑回外公家。

我好像听到风送过来左环妈他们的声音。

“这伢怎么了?!”

“不知道。”

“怪怪的风看怪怪的。”

“是不是中了邪了?左环你们带人家去了什么地方?”

“不怪我,是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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