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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钟表匠

15世纪后半期,格但斯克城里有一个擅长制造钟表的巧手匠人,名字叫杨。凡是制表这类的工作,不管多么难,他都能做好,让顾主赞不绝口。

有一天,市政议会决定制造一面钟,这面钟不但要成为马里阿茨基天主教堂的装饰品,还要成为格但斯克城富裕繁荣的证明物,使当地居民由于此钟而狂喜,也要使外来人赞赏。

他们委托钟表匠杨制作这面钟。钟表匠同会议代表们商量了一阵子以后,便开始着手做钟。巧手匠人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些巨大的设想,这些设想使他欢欣鼓舞。这面新钟不仅要指明日期和钟点,而且要标明各种天文现象。在当时,城中许多居民对天文学是深感兴趣的。

钟表匠人用了六年时间终于制成了那面钟。在活动的机械装置里面,他的全部设想都变成了现实。由于繁重的工作,匠人感到十分疲劳,可是在1470年,在植树节前夕面钟已经安装在马里阿茨基天主教堂的尖塔上。

教堂里又召开了市政议会,居民当中知名之士也都来了。名满全城的钟表匠向他们展示了自己劳动的结晶,并且解说了这面钟是如何工作的。从这面大钟上,不仅可以看出日子、钟点和分钟,而且可以看出日出和日落以及月升和月落的时间,还可以看出四季和节日,而且,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还可以看出夜晚星辰的位置。这面大钟里,还有别的一些把戏。大钟敲响之际,圣徒之一就会出来走到针盘前面的小平台上,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每一小时换一个圣者,而且钟上还会出现亚当和夏娃的人形。每一个钟头,他们拉一次绳子,拴在绳子上的小锤子就会敲钟报时。

大家都惊叹杨的高明技艺,对于制成这样复杂的机械来说,如果没有超乎寻常的智慧与毅力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位匠人的盛名很快传遍了波兰甚至整个欧洲。别的城市也都羡慕格但斯克这种新的装饰品,于是四面八方的人都赶来央求杨给他们制造同样的钟。然而杨拒绝了他们,因为他不愿意让格但斯克的这面钟有一个比赛的对手。

一天,格但斯克省一个很富有的城市律贝克的市长亲自来访,答应出一笔前所未有的巨额赏金,让杨制造一个钟,杨同意了。

天主教堂尖塔上的天文钟,乃是格但斯克市政议会的骄傲。这面钟威严地耸立在城市的上空。市政议会的代表们的心愿是:不仅在波兰,而且在全世界,天主教堂上的天文钟都是绝无仅有的。市政议会派人暗中监视钟表匠人,要及时探明他的一切打算,一有必要,就要去妨碍他制造新钟,以免使格但斯克的名望降低。

因此,市政议会刚一打听到杨和律贝克城订了合同,格但斯克市长立即召开大会。他们一致表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破坏杨和律贝克城所订的合同。而且为了今后不再发生这种事情,格但斯克市政议会做出了决定,委托市长予以执行。市长下了命令,传唤杨到市政管理局来。他对杨说:“杨,据说你已答应给律贝克城制作和我们格但斯克同样的一面钟,这是真的吗?”杨不曾预见到任何恶果,未经深思,便回答道:“是的,我已经答应了。我很快就要到律贝克去,再做一个和我们同样的钟。”“你不要去做这样的事。”市长斩钉截铁地说。杨听罢,心中不安起来。他问道:“市长大人,我就是个钟表匠啊,况且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为什么我不可以履行我的诺言呢?”

可是杨的话,市长充耳不闻。他宣读了市政会议的决议。这项决议是:“由于旨在不准匠人杨为律贝克或其它城市制成与格但斯克相同之钟,兹决定,应处以盲刑。”

不幸的钟表匠跪倒在市长面前,苦苦央求道:“您可怜可怜我的老婆和孩子们吧!现在我向一切神明发誓……永远不给律贝克做钟。”但是不幸者的绝望哀求没有感动市长的心,他还是命人把杨弄瞎了。然后他们把这个已经残缺的钟表匠带到他家里,把他交给了吓得要死的亲人。市政议会打算少许减轻一些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所产生的后果,决定付给盲人一定数目的年金。杨苦笑着说:“这种小恩小惠对我有什么用?!”钟表匠双目失明,他再也不能制造出引起人们赞美的钟表了。他也永远地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他知道,议员们对他的恩赐,只不过是对他的嘲弄而已。可是他又不能拒而不收,因为他必须养活自己的家人。由于这种缘故,他的心更难过了。杨在思考着,如何针对这样可怕的欺侮进行报复,他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一天,杨的儿子领着他来到尖塔旁边,说着:

“现在亚当和夏娃正在拉绳子。而现在一个圣徒走出来了。现在他又离开了……”

父亲一边数着敲了几下钟,一边对儿子解说走出来的是哪一个圣徒。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如何分别安装这些圣徒,使他们在十二个小时的循环舞中轮流出现的。

父子二人站在钟塔旁边等待敲钟。可是不知为什么,钟仍然没有敲响。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钟还是没有响。

这时候杨对儿子说:

“小儿子,你看看针盘,告诉我那两根指针是在动,还是停着。”

孩子仔细地瞧了瞧指针盘,说:

“爸爸——指针停住不动啦。每一根指针都不动了。”

这个时候,一道亮光照亮了盲人阴郁的脸。他的心中翻腾起来。他克制不住

自己的激动,低声说道:“钟停了,我报仇的时机来了。”钟停了,人们都很惊惶,市长立刻派人找来许多钟表匠检查那钟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把钟修好,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去找钟的制造者。

杨并没有拒绝,而是很情愿地上到尖塔上。老人用指头认真的摸索着这个复杂机械装置的各个零件,市长和两个文官站在一旁,注视着老匠人的每一个动作。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有没有希望把钟修理好。

盲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

“我知道,这里出了毛病。”

于是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把钳子。他摆弄了一会儿,把松驰了的零件拧拧紧。

突然之间,钟的指针开始走动了,时间不长,钟敲响了。当亚当、夏娃拉紧绳子,一个圣徒出现了的时候,市长以及塔上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欢呼声。然而市长的欢呼声却引爆了杨心中的怒火。

这时候他走近指针盘,用双手抓住它,鼓足了全身力气,猛然一下子把针盘向相反的方向扭转了过去。大钟内部立刻乱成了一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和激烈的破碎声,齿轮互相撞碰,链条纷纷折断——钟彻底被毁掉了。

市长和文官们惊慌失措地大叫,杨迅速走到阳台边上,抓住栏杆,一纵身,从高塔上跳了下去。

就这样,杨终于报了仇。那面钟彻底被毁掉,再也没有人能够修理了。亚当、夏娃的人形永远地停在那里,手中仍然捏着绳子,可是永远也不会再去拉动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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