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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帝子歌

这首诗为吟咏洞庭神灵之作。帝子:天帝之女,洞庭之神。《山海经·中山经》:“又东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

洞庭帝子一千里,凉风雁啼天在水。

九节菖蒲石上死,湘神弹琴迎帝子。

山头老桂吹古香,雌龙怨吟寒水光。

沙浦走鱼白石郎,闲取真珠掷龙堂。

洞庭帝子一千里,凉风雁啼天在水——这两句是说:洞庭女神管辖的地方十分广阔,秋天来了,凉风阵阵,大雁悲鸣,广阔的洞庭与天相接。洞庭帝子:一作洞庭明月。一千里:言其所治广阔。

九节菖蒲石上死,湘神弹琴迎帝子——这两句是说:仙人食用的九节菖蒲已在石头上死去,湘水女神亲自操琴,希望帝子早日降临。菖蒲:水生植物,可食用。《古诗》:“石上生菖蒲,一寸八九节。仙人劝我餐,令我好颜色。”湘神:湘水女神。

山头老桂吹古香,雌龙怨吟寒水光——这两句是说:等候帝子的时间太久了,乃至于山头的老桂散发着幽香,寒水中的雌龙发出幽怨的沉吟。古香:因为桂老,故谓“古香”。

沙浦走鱼白石郎,闲取真珠掷龙堂——这两句是说:不见尊贵的帝子降临,只有一群群的小鱼跟随小神白石郎奔走。真让人失望啊,只好取出美丽的珍珠把它投向河伯的住所。白石郎:指水中小神。《古乐府》:“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河伯后从鱼。”闲取:犹漫取,暂且拿的意思。龙堂:水神河伯的居所。楚·屈原《九歌·河伯》:“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汉·王逸注:“河伯所居,以鱼鳞盖屋,堂木画蛟龙之文。”此句化用屈原《九歌·湘君》:“捐予玦兮江中,遗予佩兮澧浦”之意。

诗有承接《九歌·湘君》、《湘夫人》的一面。对洞庭之神的描写明显地受到了屈原的影响。“湘神弹琴”迎接帝子的场面,与《湘夫人》中“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写侍从之盛的场面如出一辙。向神投献祈福的描写也受到了屈赋的影响。“凉风”、“雁啼”、“老桂吹古香”、“雌龙怨吟”等景色,为求神增加了新的意趣。王琦注曰:“此篇全仿《楚辞·九歌》,会其意者,绝无怪处可见。”这一认识是有见地的。

秦王饮酒

这是一首借写秦王饮酒之事寓含深意的诗作。秦王:指秦始皇。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

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

龙头泻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枨枨。

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

银云栉栉瑶殿明,宫门掌事报一更。

花楼玉凤声娇狞,海绡红文香浅清。

黄鹅跌舞千年觥,仙人烛树癏烟轻,

清琴醉眼泪泓泓。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这两句是说:秦王骑着猛虎遨游八方,手中的宝剑寒光闪闪,照亮天空,使天空更加碧蓝。八极:八方。

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这两句是说:羲和驾车载着太阳在空中运行,他挥动鞭子,发出清脆明亮的响声。经历劫难以后,从此灾难不再发生,到处是太平的景象。羲和:给太阳驾车的人。敲日:挥动鞭子使太阳车运行。玻璃声:形容声音清脆明亮。劫灰:远古劫烧后剩下的馀灰。南朝梁·释慧皎《高僧传》:“昔汉武穿昆明池得黑灰,问东方朔。朔曰:‘可问西域梵人。’后竺法兰至,众人追问之,兰云:‘世界终尽,劫火洞烧,此灰是也。’”按佛经说,经过一次大水、大火、大风,毁坏掉一切后,重新建立,叫作经历一劫。劫灰飞尽,即灾难不作。古今平:一作今太平。

龙头泻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枨枨——这两句是说:秦王用龙头倒出美酒,邀请酒星来共饮,宴会上琵琶声声,彻夜不停。龙头:盛酒的器皿。晋·戴延之《西征记》:“太极殿前有铜龙,长二丈,铜尊容四十斛。正旦大会群臣,龙从腹内受酒,口吐之于尊内。”泻酒:倒酒。酒星:一名酒旗星。唐·房玄龄等《晋书·天文志》:“轩辕右角南三星曰酒旗,酒官之旗也,主飨宴饮食。”金槽:琵琶上端架弦索的地方嵌檀木一块,称檀槽。嵌金,称“金槽”。枨枨:弦声。

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这两句是说:宴会上,乐师吹笙,美妙的音乐如同洞庭湖洒下的雨点;酒兴大发,简直可以呼唤月亮,使其倒行。言外之意,不愿月亮隐去,早早地结束宴会。雨脚:雨点,指笙声像雨点一般。

银云栉栉瑶殿明,宫门掌事报一更——这两句是说:月光透过一层层的白云,照亮了一座座琼楼玉宇般的宫殿。长夜即将过去,宫门郎报告已经是一更时分了。栉栉:密密地排列,相比次的样子。宫门掌事:职官名,即宫门郎。掌管内外宫门的钥匙。后晋·刘昫《旧唐书·职官志三》:“宫门郎掌内外宫门管钥之事。”

花楼玉凤声娇狞,海绡红文香浅清——这两句是说:雕花的楼阁里歌女娇滴滴的笑声不断,红色底纹的绡纱散发出阵阵清香。玉凤:指歌女。一说指箫声,言玉箫声音如凤鸣。狞:当作佇。弱、困之意。海绡:即鲛绡。据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南海出鲛绡纱,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此指舞女之衣,或手中之巾。

黄鹅跌舞千年觥,仙人烛树烟轻,清琴醉眼泪泓泓——这三句是说:身着黄衫的宫女们一边跳舞,一边劝酒称颂千秋。彻夜宴饮后,仙人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烧完,嫔妃们个个醉眼,像要流下眼泪一般。黄鹅:一作黄娥。指穿黄衫的舞女。跌舞:犹舞蹈。觥:酒杯。本用犀牛角做成,叫做兕觥。后以铜或木仿制,称觥。仙人烛树:一说是用仙人雕刻的烛台。又,《海录碎事》云:仙人烛树似梧桐,其皮枯剥如筒桂,以为烛。清琴:一作青琴。古神女。汉·司马相如《上林赋》:“靡曼美色,若夫青琴宓妃之徒。”这里用来指宫中的嫔妃。泪泓泓:泪汪汪。

想像奇特。诗虽题为“秦王饮酒”,但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清人姚文燮注:“为德宗(李适)作。德宗性刚暴,好宴游,常幸鱼藻池,使宫人张水嬉,彩服雕靡,丝竹间发,饮酒为乐。”王琦注:“德宗为雍王时,尝以天下兵马元帅平史朝义,又以关内元帅出镇咸阳,以御吐蕃,所谓‘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者,此也。”所说甚是。此诗旨在对唐德宗英年早逝深感惋惜。唐德宗早年富有才华,即位后却纵情宴饮,乃至身亡。诗人出于对时局的关心,借古喻今,故多叹息之辞。诗中“羲和敲日玻璃声”一语富有张力,可谓是出语惊人。

洛姝真珠

这首诗写真珠的美丽幽静、坚贞愁怨。洛姝:洛阳的美女。真珠:洛阳美女的名字。

真珠小娘下青廓,洛苑香风飞绰绰。

寒鬓斜钗玉燕光,高楼唱月敲悬。

兰风桂露洒幽翠,红弦袅云咽深思。

花袍白马不归来,浓蛾叠柳香唇醉。

金鹅屏风蜀山梦,鸾裾凤带行烟重。

八骢笼晃脸差移,日丝繁散曛罗洞。

市南曲陌无秋凉,楚腰卫鬓四时芳。

玉喉窕窕排空光,牵云曳雪留陆郎。

真珠小娘下青廓,洛苑香风飞绰绰——这两句是说:真珠像从天而降的仙女,那舒缓飘逸的样子给洛阳的宫苑带来阵阵香风。青廓:犹言青天。因天色青而寥廓,故称。绰绰:舒缓的样子。

寒鬓斜钗玉燕光,高楼唱月敲悬——这两句是说:真珠乌亮的鬓发上斜插着一支名贵的玉燕钗,钗子在月下闪闪发光。真珠登上高楼对月歌唱,敲响玉佩以合节拍。玉燕:玉燕钗。南朝梁·任昉《述异记》:“汉武帝元鼎元年,起招灵阁,有神女留一玉钗与帝。帝以赐赵婕妤。至昭帝(刘弗陵)元凤中,宫人见此钗光莹甚异,共谋欲碎之,明视钗匣,惟见白燕直升天去,故宫人作玉钗,因名玉燕钗。”唱月:对月歌唱。敲悬:敲击玉佩,以应节拍。

兰风桂露洒幽翠,红弦袅云咽深思——这两句是说:在这到处都飘浮着兰风和桂露的夜晚,真珠拨动红色的丝弦诉说心意,袅袅的琴声飞入高高的云端。幽翠:指兰桂的叶子。红弦:染成红色的筝弦。

花袍白马不归来,浓蛾叠柳香唇醉——这两句是说:那身着锦袍的白马少年为什么还不回来?真珠眉头紧锁,香唇不启,忧闷满怀。花袍白马:指女子所恋的少年。《古歌行》:“绿衣白马不归来,变成倚槛春心醉。”浓蛾:黛眉。叠柳:柳叶眉紧锁。

金鹅屏风蜀山梦,鸾裾凤带行烟重——这两句是说:真珠倚着金鹅屏风睡着了,希望在梦里像巫山神女那样去寻找自己的情郎。然而,身受鸾裾凤带的拖累,无法出门。金鹅屏风:指用金线绣制,绘有鹅形图案的屏风。蜀山:指巫山。楚·宋玉《高唐赋》:“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鸾裾凤带:绣有凤凰的衣服和腰带。行烟:即行云行雨之谓。重:言不能出门寻找所企盼的人。

八骢笼晃脸差移,日丝繁散曛罗洞——这两句是说:清晨,阳光照到四面的窗户上,照到真珠的睡脸上。透过窗纱细洞的晨光如繁丝一般。这是写真珠幽雅秀静和满怀愁思、昼夜无聊的情味,非常细腻贴切。八骢:八窗。指四面的窗户。笼晃:笼照晃荡。晃,晃动。曛:入。罗洞:窗纱上的细洞。

市南曲陌无秋凉,楚腰卫鬓四时芳——这两句是说:妓女的住所门庭若市,没有萧条冷清的时候,她们扭动着细腰、梳着闪亮的头发在门前搔首弄姿。市南、曲陌:此指妓女的住所。秋凉:冷清。楚腰:指楚国女子的细腰。《韩非子·二柄》:“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卫鬓:汉代卫皇后的头发。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卫皇后字子夫,与武帝侍衣得幸,头解(头发松开了),见其发鬓,悦之,因立为后。”

玉喉窕窕排空光,牵云曳雪留陆郎——这两句是说:妓女们亮开歌喉,歌声响遏行云,她们牵曳着衣裳挽留前来冶游的男子。以此反衬真珠的寂寞不乐。窕窕:歌声婉转。排空光:响遏行云之意。牵云曳雪:牵曳衣裳。陆郎:泛指冶游的男子。乐府《明下童曲》:“陆郎乘斑骓。”

这首诗通过外在美来表现人物的内在美,可谓是深得汉乐府之神韵。《陌上桑》描述采桑女罗敷时的形象时写道:“罗敷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两相对比,可知李贺的这首诗有取法汉乐府的一面。如诗中通过对真珠外在衣饰、居处精美等方面的刻画,成功地表现了其美好的形象。也就是说,通过烘托渲染真珠的外在美,旨在表现其脱俗的精神面貌。诗的最后用搔首弄姿的妓女作反衬,丰富了真珠高雅不俗的形象,给人以美的享受。

李夫人歌

此诗吟咏李夫人,笔调凄怨。李夫人:汉武帝的宠妃。汉·班固《汉书·外戚传》:孝武李夫人,本以倡进。……平阳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由是得幸,生一男,是为昌邑哀王。李夫人少而蚤卒,上怜闵焉,图画其形于甘泉宫。……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齐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而令上居他帐,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还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视,上愈益相思悲感,为作诗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令乐府诸音家弦歌之。上又自为作赋,以伤悼夫人。”

紫皇宫殿重重开,夫人飞入琼瑶台。

绿香绣帐何时歇,青云无光宫水咽。

翩联桂花坠秋月,孤鸾惊啼商丝发。

红壁阑珊悬佩,歌台小妓遥相望。

玉蟾滴水鸡人唱,露华兰叶参差光。

紫皇宫殿重重开,夫人飞入琼瑶台——这两句是说:天宫的大门重重开启,李夫人飞身进入了琼瑶台。这是说李夫人的逝世。紫皇:道教中的天帝。汉武帝喜好神仙,追求长生不死。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六百五十九引《秘要经》:“太清九宫,皆有僚属,其最高者称太皇、紫皇、玉皇。”琼瑶台:指神仙居住的地方。

绿香绣帐何时歇,青云无光宫水咽——这两句是说:绿色绣帐中李夫人的体香还没有消失,蓝色的天空已失去光彩,御河中的流水也发出悲伤的呜咽声。此句形容李夫人死后在宫中引起的悲痛。

翩联桂花坠秋月,孤鸾惊啼商丝发——这两句是说:美丽的李夫人像桂花一样坠落在秋月下,深爱着她的汉武帝悲痛不已,拨动琴弦弹奏悲伤的乐曲。翩联:犹翩翩。桂花坠秋月:言李夫人死于七月。孤鸾惊啼:言汉武帝的悲痛。商:五音之一。古代音乐由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组成。商为秋声,为金音,五音之中,商声最悲。汉武帝《李夫人赋》:“秋气潜以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

红壁阑珊悬佩,歌台小妓遥相望——这两句是说:红色的椒墙上依旧挂着李夫人的玉佩,歌台上的侍女远远地望着李夫人安葬的地方,怀念着李夫人。红壁:用花椒和泥涂的墙壁,因花椒是红色,故称。晋·潘岳《悼亡诗》:“遗挂犹在壁。”歌台小妓:指宫中侍奉李夫人的歌女。此句借用铜雀台之事。小妓,一作小柏。

玉蟾滴水鸡人唱,露华兰叶参差光——这两句是说:夜阑天晓之时,坟墓上一片幽暗阴森,只有点缀着露珠的兰叶参差发光而已。玉蟾滴水:刻漏滴水。见《浩歌》注。鸡人:司晨报晓的官员。

这是一首代言体诗,通篇抒写了汉武帝思念李夫人的情感。古人将潘岳的《悼亡诗》称为“千古悼亡之祖”,此诗深得其韵。“翩联桂花”喻李夫人,畅言其高贵和香郁。“坠秋月”补足“翩联桂花”。八月桂花遍地飘香,然生命短暂而绚丽。诗人以此作比,既言其高洁,又交代去世的时间,一笔并写两面,足见其匠心独运。第六句承第五句而来,写汉武帝对李夫人的思念之情。“惊啼”二字贴切,为引出“商丝发”作自然铺垫。李夫人死后,汉武帝曾令人“图画其形于甘泉宫”,又亲自作诗作赋以表达思念之情。“红壁阑珊悬佩,歌台小妓遥相望”,人去物存,仿佛一切都笼罩在悲凉的氛围之中。末两句承上两句之意而来,继续深化李夫人死后留下的悲痛。略有不同的是,“红壁”两句写白天,末两句写夜间。由此将汉武帝的思念拓展到更为深广的时空。

走马引

这首诗对游侠进行了讽刺。走马引:古曲名。晋·崔豹《古今注》:“‘走马引’,樗里牧恭所作也。为父报仇杀人而亡,藏于山谷之下,有天马夜降,围其室而鸣,夜觉闻其声,以为吏追,乃奔而亡去,明旦视之,马迹也,乃惕然大悟曰:‘岂吾所居之处将危乎?’遂荷衣粮而去,入于沂泽,援琴鼓之,为天马之声,号曰‘走马引’。”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

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朝嫌剑花净,暮嫌剑光冷。

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这两句是说:我有辞家出外游侠的宝剑,锋芒锐利,简直可以斩断天上的白云。我:襄阳侠客自谓。玉锋:指剑锋白净如玉。截云:断开白云。

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这两句是说:襄阳侠客骑马奔驰于四方,春风拂面,一路意气风发。襄阳:一作长安。

朝嫌剑花净,暮嫌剑光冷——这两句是说:因专门做打抱不平的事,倘若一天无事,便早晨嫌剑上干净无血,晚上也觉得宝剑沾不到热气。

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这两句是说:侠客只知道持剑对准别人,却从来不把剑锋对准自己。

此诗用了欲抑先扬的手法。先写襄阳客的豪侠之气,“堪截云”,气势逼人。末两句,笔锋陡转,“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对其明于责人、昧于责己的行为进行了讽刺和批判。

湘妃

此诗吟咏湘妃。湘妃:湘水的女神,帝尧的女儿娥皇、女英,后来嫁给帝舜为妃。

筠竹千年老不死,长伴秦娥盖湘水。

蛮娘吟弄满寒空,九山静绿泪花红。

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雨遥相通。

幽愁秋气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

筠竹千年老不死,长伴秦娥盖湘水——这两句是说:沾满泪水的竹子啊,千年常在。它们长久地陪伴着二妃,将高大的绿荫映入湘水之中。筠竹:此指斑竹,长有斑纹的竹子。晋·张华《博物志》:“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泪挥竹,竹尽斑。”秦娥:指湘水女神湘夫人。

蛮娘吟弄满寒空,九山静绿泪花红——这两句是说:当年帝舜安葬的九嶷山上,只有无忧无虑的村女在吟唱,她们的歌声响遍了整个山谷。再看那九嶷山,到处都是绿色,红花点缀于其中,仿佛是湘妃思念帝舜的泪水。蛮娘:村女。九山:九嶷山。《山海经·海内经》:“晋·郭璞注: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又曰:“山今在零陵营道县南,其山九峰,皆相似,故曰九嶷,古者总名其地为苍梧也。”

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雨遥相通——这两句是说:舜和二妃在烟云缭绕的苍梧山中彼此往来,就好像巫山云和蜀山雨那样虽能经常相见却不能时时相会。离鸾别凤:指舜和二妃。烟梧:笼罩苍梧山的云雾。巫云蜀雨:巫山云、蜀山雨。此为互文。遥相通:遥相通达,不能经常相会。借用宋玉《高唐赋》“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意。

幽愁秋气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这两句是说:只有幽思愁郁之气,笼罩在青枫之上,秋凉之夜,仿佛能听到水下老龙的沉吟声。吟:古人称龙鸣为“吟”。

诗描绘了一幅清幽而又绚丽的画面。湘妃和帝舜优美而又浪漫的爱情千古传颂,历来是人们歌咏的对象。当蛮娘唱起民歌迎来“满寒空”时,诗人突然将笔锋转向九嶷山的景致。“九山静绿泪花红”,漫山遍野的绿色添上几朵可爱的红花,给人以不尽的情思和遐想。绿树是静的,红花也是静的,但在静寂的后面有盎然的生命,有亘古不变的爱情。红绿相配,动静结合,画面之灵动充分体现了李贺艺术构思上的精巧。此外,诗人为了突出清幽的情境,有意识地使用了“寒空”、“幽愁”、“秋气”、“凉夜”等具有冷色调的词汇,为这首浪漫的诗作添上扼腕的叹息。

南园十三首(选五)

这是诗人家居时所写的一组诗,生动地描述了他当时的思想和生活。此组诗的写作时间,很可能是在考进士受阻以后,闲居家乡之时。暂时忘却痛苦时,诗人可以醉心田园,写出田园的美好风光和田园生活的悠闲自得。但是,失志不遇的幽愤毕竟难以排解,所以,幽怨之馀,他不免对自己苦吟作诗的人生抉择产生怀疑,甚至时有弃文从武的想法;隐居乡间、出世学道的思想也不时流露于诗间。今选其一、其二、其五、其十、其十三。南园:李贺故居附近的田园。第一首借娇艳春花感叹盛颜难久、容华易谢的诗。第二首写春日田园风情的诗。第五首表达了诗人希望有机会投笔从戎,参加消藩平叛的战斗的豪情。第十首写怀才不遇、闲居乡里之苦闷。第十三首写暮春时节独特的乡间景色。

其一

花枝草蔓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

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

花枝草蔓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这两句是说:满眼的花枝和藤蔓,红红白白的一片,色彩鲜艳得像越地美女的腮颊。花枝:指木本植物的花。草蔓:指蔓生的草本花。小白长红:指花的颜色有白有红,形态大小不一。越女:越地美女西施。此处泛指美女。

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这两句是说:如此鲜艳的花朵,嫁给春风是不用媒人的,只可惜,她们早间还那么娇艳芳香,到了日落的时候就随风飘落了。嫣香:娇艳芳香,指花。

满园春色,花繁香浓,转眼间日暮香落,诗人在惜春中表达了不甘寂寞而又怅惘无限的心境。诗别有寄托,由眼前景入笔,将比兴寄寓其中。“可怜”二字一转一合,既观照着诗人惜春的深情,又传达着诗人的自伤自悼。诗以美女喻花的艺术精神可能受到屈原的影响和启发,“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屈原积极用世的精神在李贺那里得到回音。人生境遇的酸苦给作品蒙上悲怆的色彩。

其二

宫北田塍晓气酣,黄桑饮露宫帘。

长腰健妇偷攀折,将喂吴王八茧蚕。

宫北田塍晓气酣,黄桑饮露窣宫帘——这两句是说:清晨,洛阳宫北面的耕田云雾缭绕,晨露在嫩黄色的桑叶上滚动,仿佛触动了宫中的门帘发出窸窣的响声。宫北:指洛阳宫墙北面的福昌。清·纪昀《四库全书总目》:“贺家于昌谷。昌谷地近洛阳,于唐为福昌县,今为宜阳县地。”田塍(chénɡ):田间的土埂。黄桑:指初生的微带嫩黄色的桑叶。窣:窸窣细小的摩擦的声音。这里是指桑叶上的露水滚下发出窸窣的响声。

长腰健妇偷攀折,将喂吴王八茧蚕——这两句是说:腰肢细长而健壮的农妇静静地采摘嫩叶,准备拿这些桑叶去喂养从吴地购进的八茧蚕。长腰:细长的腰肢。古人以女性的身材瘦长为美。偷:悄悄地,寂静无声。吴王八茧蚕:从南方吴地购进的新蚕种。八茧蚕,指一年可以喂养八次,并收获八次茧的蚕。晋·左思《吴都赋》:“乡贡八蚕之绵。”唐·李善注:“《交州记》曰:‘一岁八蚕,茧出日南。’”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日南蚕八熟,绩(纺织)软而薄。”

此诗写春日昌谷的田园风光。“黄”字观察细微,言桑叶初生如嫩黄色的新柳,给人以别开生面之感。“长腰”一词可知唐人审美的另一个方面。盛唐时宫廷审美以肥大为美,将杨贵妃视为女性美的典范。但不是唐人给美女开出的惟一标准,更不能囊括唐代所有的审美标准。如初唐多以瘦朗为美,其中,褚遂良、虞世南的书法多瘦硬之笔。另外,古人笔下的女性外貌美往往以细腰的女子为美,关于这点,可以从战国青铜器上的耕战宴乐图得到证明;描写女性内在美的品质,又常常以采桑女为美,此可以汉乐府《陌上桑》为证。这种风气作为积淀,对唐人的审美有一定的穿透力。李贺描述“长腰健妇”,给我们认识唐代审美标准的多样化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但也应该看到,宫廷的审美风尚对民间是有影响的。《韩非子·二柄》:“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自然是说宫廷对民间的影响。“偷”字极佳,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农妇聚精会神采摘桑叶的细节。诗写景色彩明丽、笔调清新,成功地绘制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田园采桑图。

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两句是说:好男儿何不佩上吴地的宝刀,为国家收取被藩镇割据的州郡呢?吴钩:古代吴地出产的锋利弯刀。这里代指宝刀。五十州:指当时被藩镇割据的五十馀州郡。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两句是说:姑且将你的画像题到唐太宗表彰功臣的凌烟阁。哪有书生不愿被封为万户侯的呢?暂:姑且。凌烟阁:唐太宗表彰功臣的楼阁。唐·刘肃《大唐新语》:“贞观十七年,太宗图画太原倡义,及秦府功臣赵公长孙无忌……等二十四人于凌烟阁,太宗亲为之赞,褚遂良题阁,阎立本画。”若个:哪个。万户侯:食邑万户的列侯。

劈空而来,奋然之气见于豪情之中。国家情危,投笔从戎带吴钩,意在报效国家,收拾破碎的山河。前十四个字一气呵成,情绪激昂。第三、四句顺势而下,想像成功后的光景。

其十

边让今朝忆蔡邕,无心裁曲卧春风。

舍南有竹堪书字,老去溪头作钓翁。

边让今朝忆蔡邕,无心裁曲卧春风——这两句是说:早晨,我想起蔡邕举荐边让宜处高位的往事,因此,没有心思制曲作诗,闲卧在春风之中。言外之意,诗人认为自己的才干可以同边让相比,但缺少像蔡邕这样的人举荐自己。边让:东汉末人。南朝宋·范晔《后汉书·边让传》:“边让字文礼,陈留浚仪人也。少辩博,能属文……议郎蔡邕深敬之,以为让宜处高任,乃荐于何进。”裁曲:制曲。

舍南有竹堪书字,老去溪头作钓翁——这两句是说:好在舍南尚有成片的竹林,可以砍削作简来写作消遣,还可以到溪头作一钓翁,以打发馀生。

首句用典,暗喻自己的才能可与边让相媲美,然缺少像蔡邕这样的人举荐。“无心”二字准确而生动,百般无奈之中只有“卧春风”。第三、四句为反语,借追求平淡的生活写胸中的不平之气。此时,诗人正当盛年,有入世进取之志,然产生做一悠闲自在的渔翁之想,可见闲适的背后有不尽的苍凉!

其十三

小树开朝径,长茸湿夜烟。

柳花惊雪浦,麦雨涨溪田。

古刹疏钟度,遥岚破月悬。

沙头敲石火,烧竹照渔船。

小树开朝径,长茸湿夜烟——这两句是说:清晨,被丛树环绕的小路豁然开朗。夜间的云雾沾湿了蓊郁的小草。茸:花草蓊郁的样子。

柳花惊雪浦,麦雨涨溪田——这两句是说:柳絮覆盖着水面,恰似一层白雪,真是令人惊讶;春雨绵绵,灌满了溪边的麦田。

古刹疏钟度,遥岚破月悬——这两句是说:古庙里的钟声时断时续,悠悠传来;远处山上的雾气中隐约挂着一弯残月。古刹:古庙。据《释氏要典》,“刹”为梵语“瑟刹”的缩音,本为佛寺所树的幡竿。六朝人称塔为刹,唐以后则通称佛寺为刹。岚(lán):此指山头上的蒸气。破月:残月。

沙头敲石火,烧竹照渔船——这两句是说:渔人在岸边的沙堆敲石取火,燃起枯竹,把渔船照得通明。敲石火:古人多敲石头来取火,故云。

这首诗颇具特色。通过选择不同的画面,描绘了全天的田园景象。首两句写清晨,明丽清朗;第三、四句写白昼,充溢淡然;后四句写夜晚,清幽静谧。通过时间的交递,全面展示了暮春初夏的乡间风情。诗人用字也很有匠心,“柳花惊雪浦”,不仅暗用了谢道韫将雪比柳絮的典故,其中的“惊”字,又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柳絮如雪、春将归去带来的惊叹。“沙头敲石火,烧竹照渔船”的独特画面也给人很深的印象,令人向往不已。

金铜仙人辞汉歌并序

这是一首托古伤今之作,诗人借铜人辞汉的传说抒发忧时忧世的情思。金铜仙人:汉武帝刘彻听信方士之言,在建章宫造神明台,上有金铜仙人,手托巨盘,承接空中露水。汉武帝以此和玉屑服食,以求长生。魏明帝:曹睿(ruì),曹操的孙子。青龙:魏明帝曹睿时年号(233—237)。据三国魏·鱼豢《魏略》,魏明帝搬拆金铜仙人的时间是景初(魏明帝曹睿时年号,237—239)元年。宫官:指宦官。牵:一作舝(xiá),同辖,车轴头。潸(shān)然:流泪的样子。唐诸王孙:李贺是唐室郑王李亮(高祖李渊的叔父)的后代,故有此自称。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这两句是说:安葬在茂陵之下的汉武帝刘彻是一秋风中的过客,夜间似乎听到他出巡的车马声,清早却变得无踪无影。茂陵:汉武帝刘彻的陵墓,在今陕西兴平县东北。刘郎:即汉武帝。秋风客:秋风中的过客。刘彻写过《秋风辞》,结句云:“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所以李贺称他为秋风客。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这两句是说:原先到处是雕花栏杆、到处飘着桂花香的汉宫三十六所宫殿,现在却长满了碧绿的苔藓。画栏:绘有花纹图案的栏杆。秋香:指桂花的芬芳。三十六宫:汉时长安有宫殿三十六所。汉·张衡《西京赋》:“离宫别馆,三十六所。”唐·章怀太子注:“《三辅黄图》曰:上林有建章、承光等十一宫,平乐、茧馆二十五,凡三十六所。”土花:苔藓。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这两句是说:魏国官员驾车要把金铜仙人运往千里之外的洛阳,长安城东门外的冷风凄厉地射向它们的眼睛,让它们流下凄楚的泪水。指千里:言把金铜仙人运往千里之外的洛阳。指,向、往。东关:指长安城东门外。酸风:使人凄酸落泪的风。眸(móu)子:瞳人,代指眼睛。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这两句是说:铜人带着汉宫的明月走出宫门,怀念汉武帝的眼泪潸然而下。将:与,伴随。君:指汉武帝。铅水:铜人的眼泪,兼有心情沉重之意。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两句是说:只有路旁衰败的兰花为铜仙人送行,面对此情此景,连苍天也要为之感伤而衰老。咸阳道:此指长安城外的道路。咸阳,秦国的都城,故城在长安西北。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这两句是说:咸阳渐远,渭河的波涛声也越来越小,在荒凉的月色中,金铜仙人携带铜盘独自走出汉宫。渭城:即咸阳,故址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二十里。波声:指渭河水声。渭河源出甘肃省渭源县鸟鼠山,流经陕西省中部,在长安之北。

藩镇叛乱,外族入侵,满目疮痍,触目惊心的现实无不令人心悸,作为“唐诸王孙”的李贺无时不在为唐王朝式微的命运担忧。家国之痛、身世飘零之感的交织促使李贺写下这首托古言今之作。全诗紧扣金铜仙人的搬迁写汉王朝的衰败。首四句追溯历史,茂陵秋风,汉宫颓败,人生易逝,满目凄凉。中四句描写金铜仙人被搬迁时对故都的留念,对汉武帝的眷念。“酸”字新奇而厚重,依恋故国之情、远离故国之悲、恨别伤离之苦等都包容其中。最后四句,以景写情,用“天若有情天亦老”进一步扩大金铜仙人被迫远行的悲伤和愤慨,并把全诗感情的起伏推向高潮。这首诗是李贺的代表作之一,创意奇诡,情感的喷发极为深沉,在无可奈何中表现出诗人对唐王朝江河日下的叹息。

古悠悠行

这是一首讽刺唐宪宗(李纯)好神仙、求长生的诗歌。悠悠:久远不尽。行:歌行。

白景归西山,碧华上迢迢。

今古何处尽,千岁随风飘。

海沙变成石,鱼沫吹秦桥。

空光远流浪,铜柱从年消。

白景归西山,碧华上迢迢——这两句是说:太阳拖着长长的影子落向西山,碧色的夜空中白云万里。白景:指太阳。碧华:指碧空中的云彩。迢迢:高,远。

今古何处尽,千岁随风飘——这两句是说:日月循环,从古到今都没有尽头。千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宛如一阵疾风,瞬间而逝。

海沙变成石,鱼沫吹秦桥——这两句是说:细小的海沙变成了巨大的岩石,秦始皇修筑的石桥已成为鱼儿出没的场所。鱼儿吐着泡沫在石桥下自由自在地优游。秦桥:秦始皇修筑的石桥。晋·伏深《三齐记》:“青城山,秦始皇登此山,筑城,造石桥,入海三十里。”

空光远流浪,铜柱从年消——这两句是说:时光飞逝,汉武帝求长生的铜柱早已不见踪影。空光:即时光。铜柱:汉·班固《汉书·郊祀志》:“武帝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盖在建章宫中,高二十丈,大七围,其下为铜柱,柱上有铜仙人舒掌捧铜盘,一盘中置玉杯以承云表之露,取露和玉屑服之,以求长生。”从年消:一作随年消。

唐宪宗李纯好神仙,不理朝政,这一荒诞的行为引起许多有识之士的不满。为此,李贺写下这首诗对其行为进行了讽刺。前四句从宇宙的变化入笔,指出“白景归西山”是永恒不变的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改变。后四句借古讽今,通过抒写秦始皇、汉武帝求仙遗迹荒凉败落的景象,将讽刺之意寓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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