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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女孩儿(2)

大家都怕她,也许因为她死去的丈夫是个很有名望的人。也许,人们害怕她,是担心她扬起鞭子打人。那把马鞭的柄上镶嵌着淡紫色的宝石,据说,她曾打过一个什么大官,用的就是这条马鞭。

不过,压低声音说的话,并不比大声讲出来的好多少。那位太太生活在受人仇视的气氛里。对于这种仇视,我既不理解,又十分痛心。

现在,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生活,有另外一种人,有不同的感情和思想,这所房子,连同它所有的房客,都在我心里激起了越来越强烈的反感。无耻的流言蜚语像一张肮脏的网,笼罩着这幢楼房,楼里的人没有一个不遭受别人的诽谤与污蔑。

而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我家的主人们——他们总喜欢毫不留情地指责挖苦别人,对于这种嗜好带来的真正价值,我了解得非常清楚:挑剔别人的毛病是唯一不用花钱就能享受的娱乐。他们就是专靠用嘴皮子作践身边的人来开心取乐的。他们自以为自己生活得正经、辛苦又无聊,所以他们有权力对别人进行报复。

每次听到人们用肮脏的语言议论玛尔戈王后,我的胸口就不停地抽搐,阵阵涌动的已不是孩子幼稚的感情,我的心里充满了憎恨,对那些造谣生事的人无比轻蔑,自己被一种难以克制的愿望主宰着,我恨不能把满腔怒火向所有的人发泄,由着性子大闹一场才解气。但有的时候我体验到的却是烦恼,是潮水般的惋惜之情。我惋惜自己,也为所有的人感到惋惜,这种无言的怜悯比憎恨还要沉重,还要痛苦。

每逢节日,主人一家人都去教堂做礼拜,我便趁此机会到她家里去。

有时候我去见她,正碰上她坐在矮矮的圈椅上对着镜子梳头,一绺绺的发梢儿披在她的膝盖上,落在圆椅的扶手上,滑过椅子的靠背下垂,几乎触到地板。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和我外祖母的头发一模一样。她身上随时散发出花儿的芳香气息,这种香味儿保护着她,使人消除各种邪念。

我利用到她家去的机会,从她那里得到了很多有益的东西。午饭以后,我家的主人们躺下睡午觉,我就跑下楼去,要是她在家,我就在她那里坐上一个钟头,甚至更长时间。

“应该多读些俄罗斯的书,要了解我们俄罗斯的生活。”她一面教导我,一面用灵巧的玫瑰花似的手指把发簪插进香喷喷的头发。

她列举出一系列俄罗斯作家的名字问我:

“你记得住吗?”

她常常若有所思似的说话,带着几分惆怅。

“你该上学,该上学呀。可是我总忘了这件事!哎,我的天……”

在她家里坐一会儿,我手里又捧回一本新书来,匆匆忙忙跑到阁楼上去,五脏六腑像经过了一番洗涤。

我已经读了阿克萨科夫的《家庭纪事》、精彩的俄罗斯长诗《在森林中》、令人赞叹的《猎人笔记》,读了几卷格列宾卡和索罗古勃的作品、韦涅维季诺夫、奥陀耶夫斯基、丘特切夫的诗集。这些书使我的心灵得到沐浴,清洗了贫穷痛苦的现实生活在心里留下的恶劣印象。我已经能悟出什么样的书叫做好书,懂得了好书对于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正是读了这些书,我的心里才渐渐形成了坚定的信念: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孤独,因此我绝不会走投无路!

外祖母来了,我同她讲了玛尔戈王后的事,讲得很兴奋,外祖母有滋有味地嗅着鼻烟,挺有信心地说:

“好,好,这就好!好人有的是,只要你去找,准能找得到!”

玛尔戈王后本来想帮助我去上学读书,但这件事没有办成——三一节那天发生了一件倒霉的事,差一点儿没毁了我。

节日前不久,我的眼皮肿得很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了,主人一家人吓坏了,怕我变成瞎子。我自己也吓得够呛。他们把我送到他们认识的医师亨利·罗杰维奇那里,他给我在眼皮里面开了刀,一连几天我眼睛上都蒙着纱布,在寂寞的黑暗中忍受着熬煎。三一节的头一天晚上,蒙在眼睛上的纱布拿掉了,我又站了起来,像是被活活埋进坟墓里又爬了出来似的。再也没有比失明更可怕的事了,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磨难,一个人的世界十分之九都会被它剥夺。

欢乐的三一节那天,由于我的病刚好,从中午起,该让我干的活儿都免了,我到各家厨房去转了转,顺便看看那些勤务兵。不料这时发生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叶尔莫欣和西多罗夫打起来了,西多罗夫浑身是血地瘫在那里,人们都说他已经死了,叶尔莫欣逃走了。

人们都围着西多罗夫,但没有人上前,谁也不敢碰他。这时洗衣女娜达利娅·哥兹洛夫斯娅从人群中走出来,她发现当兵的还活着,就动作麻利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使他恢复了知觉。

叶尔莫欣得知消息后,也回来了。从过道里往外看,只见两个勤务兵互相拥抱、流泪,他们又和好了。接着他们就开始拥抱娜达利娅,她使劲掰开他们的胳膊,像哄孩子似的,让两个勤务兵睡觉,等他们“呼噜呼噜”开始打鼾了,她才走进了过道。

随后我跟她一块儿坐在大门外的一条长椅上。

“您真厉害!”我说。

娜达利娅叹了一口气说:

“妇道人家应当比男子汉更强些,该有两个人的力气才好。可上帝亏待了她们!男人们是靠不住的啊!”

她毫无恶意地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平静,双手重叠放在隆起的胸脯上,眼睛忧伤地望着堆满了垃圾和破砖烂瓦的土埂子,我只顾听她那些很有见地的议论,竟然忘了时间。忽然,我看见土埂子尽头出现了我的主人跟他的太太,他们挽着胳膊,走得很慢,很庄重,像一对火鸡,他们俩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互相说着什么话。

我急忙跑去推开正门,门开了,女主人一面上楼梯,一面恶毒地挖苦我说:

“跟洗衣服的娘儿们勾搭上啦?这一套是跟楼下那位太太学的吧?”

这话说得那么粗俗,我听了甚至没怎么往心里去,倒是主人说的一句话让我更觉得难堪,他冷笑着说:

“也难怪——年纪到了……”

第二天早晨,我下楼去棚子里抱劈柴,看见棚门下面猫洞旁边有个空钱包,以前我多次见到过西多罗夫手里拿着的正是这个钱包,因此立刻就给他送了去。

“可是钱在哪儿呀?”他问,还用手指头掏着钱包,“一卢布3000戈比哪!哪儿去了?你拿出来呀。”

他不相信我捡到的钱包是空的。

叶尔莫欣来了,他冲我一点头,想说服西多罗夫相信他的话:

“一定是他偷的,是他,带他去见他家的主人!当兵的不会偷自己人的东西!”

这几句话倒提醒了我,偷钱的准是他,一定是他,然后把钱包扔到棚子旁边,估计我能看见。于是我立刻盯着他的眼睛喊叫说:

“你撒谎,是你偷的!”

他那张笨拙的脸立刻变了样儿,显出害怕和愤怒的表情,这更使我确信,我的猜测没有错。他扭动着身子,尖声高叫:

“你拿出证据来!”

我上哪里去找证据呢?叶尔莫欣叫嚷着把我推到院子里,西多罗夫跟在我们后边,嘴里也喊叫着什么,各种各样的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两个勤务兵揪住我的胳膊,我的主人夫妇两个站在他们对面,听着他们的告状不住地互相点头表示同情。女主人肯定地说:

“当然,这一定是他干的!难怪昨天他在大门口和洗衣服的娘儿们调情呢。这说明他有钱,没有钱,可占不了那婆娘的便宜……”

“说的对极了!”叶尔莫欣叫道。

我脚底下的土地摇晃起来,一股邪火烧灼着我的胸膛,我冲女主人大喊大叫,结果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也算是我走运,当兵的很快把这件事传遍了整个院子,传遍了整条街。傍晚,我正躺在阁楼上,突然听见娜达利娅·柯兹洛夫斯卡娅在楼下喊叫:“不,我为什么就不能说!不,亲爱的,出来吧,出来!我说,你出来呀,要不然我找你家老爷去,他会强迫你……”

我立刻意识到,这吵闹声跟我有关系。她在我们这所楼台阶旁边大声喊叫,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理直气壮。

“你昨天给我看过多少钱?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你说呀!”

我高兴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我听见西多罗夫垂头丧气地拖长声音说:

“哎呀呀,叶尔莫欣……”

“你们竟然给那个孩子编造谣言,还打了人家?”

后来,主人慢腾腾地沿着楼梯上了阁楼,在我旁边连接人字梁的横梁上坐下,用手理一理我的头发说:

“彼什科夫老弟,怎么说呢?是你运气不好。”

我默默地扭过脸去不想看他。

“等我能起来了,就离开你们家……”

他又坐了一会儿,没说一句话,只是抽烟,眼睛盯着烟卷头儿,然后小声说:

“随你的便吧,这是你的事!你也不小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看怎么样能对你更好……”

他走了。像往常一样,我很同情他。

过了三天,我终于离开了那所房子。

和小女孩儿告别的时候,我请求她说:

“告诉你妈妈,说我非常感激她,非常感激!你能说吗?”

“我说,”她答应了,既亲切又温柔地笑了笑,“明天再见,是这样吗?”

我再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大约是在20年之后了,那时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宪兵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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