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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晚宴

来宾们一踏进餐厅,大家很明显都有某种想法。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到底是什么强大的磁力把他们吸引到这座房子里来的。是强烈的好奇心把他们带到这里。

他们入席了,威昂弗先生在泰戈朗尔夫人和摩列恩之间。伯爵则坐在威昂弗夫人和泰戈朗尔之间,得波利坐在喀沃奥卡迪父子之间,而夏多·勒诺则坐在威昂弗夫人和摩列恩之间。

宴席上的菜肴极其丰盛,基督山完全舍弃了巴黎式的情调,与其说他要喂饱他的客人,倒不如说他想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更确切一些。基督山觉察到了大家那诧异的表情,就开起玩笑来。“诸位先生,”他说,“你们大概也承认,当一个人相当富裕以后,生活就理所当然变得奢侈了。我是用两种工具来满足我的愿望的——我的意志和我的金钱。我所追求的目标异于诸位。即使我们所追求的目标不同,但我追求我的目标的兴趣很浓厚,并不比你们少。譬如说,请看这两条鱼吧。这一条从距离圣·彼得堡一百五十哩的地方买来的,那一条是在那不勒斯十五哩以内的地方买来的。现在看到它们摆在同一张桌子上,不很有趣吗?”当客人们表示对这两条鱼的来历持置疑态度时,伯爵吩咐仆人拿来了活着的两条鱼当众展示了一下。

“您实在是真人不露相,”泰戈朗尔说,“哲学家也许又可以有理有据地说了,有钱是一件幸运的事。”

“还得头脑灵活。”泰戈朗尔夫人附上了一句。

“这一切都是极不寻常的,”夏多·勒诺说,“而我最佩服您的一点,我承认,就是他们竟然能如此迅速地执行您的命令。您的这座房子不是五六天以前才买到的吗?”

“是没多久。”

“我相信在这一个星期里,它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假如我记忆准确的话,它另外还应该有一个入口,前面庭院里原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一条石子路之外,可今天我们却看到了一条迷人的青草走道,两旁的树木看起来就好像是已在那儿成长了一百年似的。”

“是这样的?我喜欢青草和树荫。”基督山说道。

“是的,”威昂弗夫人说,“以前的大门是朝着街的。我离奇地脱险的那天,您带我进来的时候,我记得还是那样的。”

“是的,夫人,”基督山说,“但我想换一个进口,这样从大门口一望出去就可以看见布洛涅大道。”“仅用了四天的工夫!”摩列恩说,“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的确,”夏多·勒诺说,“把一座老宅子瞬间改造成了一座新房子真是一个不平凡的成就。这座房子以前很旧,很阴森恐怖。我记得前两三年以前,什·迈勒先生登报出售的时候,我曾代替家母前来看过。”

“什·迈勒先生!”威昂弗夫人说,“那么在这座房子属于您以前,它是属于什·迈勒先生的了?”

“好像是吧。”基督山回答。

“什么!‘好像’?难道您竟然还不知道卖主是谁吗?”

“不,确实不知道,因为这笔交易是由我的管家全权代我办理的。”

“这座房子少说也有十年没有人住过了,”夏多·勒诺说,“从外表看上去它实在有点静如死木一般的,百叶窗总是关着,门总锁着,庭园里也荒草满地。真的,假如这座房子的主人不是检察官的岳父的话,人家可能会以为这里曾发生过某件恐怖的罪案哩。”

到现在为止,威昂弗对放在他前面的那三四杯罕见美酒一点也没尝过,这时,他拿起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基督山暂时让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然后说道:“这还真奇怪,我初次踏进这座房子的时候,也曾有过那种感觉,它看起来是挺阴森恐怖的,要不是我的管家已代我买了下来,我是坚决不会要它的。也许那家伙收了中间人的好处费了。”

“可能吧,”威昂弗挣扎着说道,并竭力想挤出一点微笑来。“但请相信我,那件贿赂案跟我可没有一点儿关系,这座房子也可谓是沃拉迪妮嫁妆的一部分,什·迈勒先生很想卖掉它,因为假如再过一两年还没有人住的话,它就会倒塌的。”

这次可轮到摩列恩的脸色苍白了。

“特别是有这样一个房间,”基督山又说道,“它外表看上去很一般,挂着红缎子的窗帷,可是,不知何故,我感觉那个房间很有趣。”

“为什么呢?”得波利说,“怎么有趣?”

“我们能把那出于本能的感觉解释清楚吗?”基督山说,“在那个房间里,老有某种强有力的力量让我联想到甘奇侯爵夫人或德丝狄摩娜的房间。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吃完了,那还是由我来带领着你们去参观一下吧,看过以后我们再到花园里去喝咖啡,吃完了饭,就应该去走走看看的。”

基督山询问似的望着他的客人们。威昂弗夫人于是站起身来,基督山也站了起来,其余的人也像他们那样做了。

威昂弗和泰戈朗尔夫人则像脚下生了根似的在他们的座椅上犹豫了一会儿,他们互相以冷淡呆滞的眼神询问着对方。

“你听到了吗?”泰戈朗尔夫人仿佛在说。

“我们一定得去。”威昂弗好像在回答,然后伸手让她挽着。

其余的人都已经满心好奇地分散到了各处。因为他们觉得这次参观不会局限在这一个房间的,他们同时绝对也可以参观其他的地方,也借此机会看一看基督山是怎么样把他的房子改造成一座宫殿的。每个人都从那几扇开着的门那儿走出去了。基督山等着留下来的那两位,当他们也从他身边走出去的时候,他便微笑着让自己排在了这个行列的最后。威昂弗和泰戈朗尔夫人肯定并不知道伯爵那个微笑的意思,假如他们明白的话,一定会感觉比去参观那个他们即将走进去的房间更恐怖。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大多数房间的布置都充满了东方情调,椅垫和靠背长椅代替了床,形形色色的烟管代替了家具。客厅里令人眼花缭乱地挂着古代大画师们最杰出的珍奇作品,女宾休息室里挂满了中国的刺绣品,色彩神奇,样式奇特,质地非常名贵。最后,他们走进了那个传奇的房间里。这个房间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眼球地方,只不过别的房间都已重新装饰过,而这里的一切却依然如故,而且日光虽已消逝,房间里却还没有点灯。这两点已足以使人感受到一种死气沉沉的可怕的气氛了。

“噢!”威昂弗夫人喊道,“太恐怖了!”

泰戈朗尔夫人勉强说了句什么,但没人明白她的意思。大家通过观察,统一认为这个房间确实不吉利。

“难道不是吗?”基督山问道。“请看那张笨重的大床,挂着那顶黯淡凝重、腥红色的帐子!还有那两张潮湿脱色的粉笔人物画像,他们发白的双唇和那瞪大的眼睛不是像在说‘我们看到了’吗?”

威昂弗面无血色,泰戈朗尔夫人则瘫在壁炉旁边的长凳上。

“您真的在害怕吗,夫人?”基督山说。

“噢,不,阁下,”泰戈朗尔夫人说道,“只不过您讲得实在生动,把假想的场景描述得太逼真了。”

“啊,是的!”基督山微笑着说,“这些都只是我假想出来的。我们还可以想像成这是一个恪守妇道的女性的房间,这张挂红帐子的床,是送子娘娘拜访过的床,而那座诡异的楼梯,是为了避免惊扰她们母子的睡眠,供医护人员上下使用的,或者是供那做父亲的来抱沉浸梦乡的孩子使用的?”

听到这一幅喜庆的画面,泰戈朗尔夫人不仅没有平静的迹象,反而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昏了过去。

泰戈朗尔夫人已被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基督山把那种红色药水挤一小滴到她的嘴唇上,她便清醒了。

“啊!”她大喊,“多么吓人的噩梦啊!”

威昂弗捏了一下她的手,提醒她这不是一个梦。有人去找泰戈朗尔先生了,这美好的假想于他却很沉闷,所以早已到花园里去和喀沃奥卡迪少校探讨从里窝那到佛罗伦萨的修建铁路的计划。基督山好像不太高兴。他挽着泰戈朗尔夫人,把她领到了花园里,看到泰戈朗尔正在和喀沃奥卡迪父子的一同喝咖啡。“夫人,”他说道,“我真的吓坏了您吗?”

“噢,没有,阁下,”她回答,“但您知道,每个人的心情不同,事物造成的影响也就不同了。”

威昂弗干笑了一声。“有时候,您知道,”他说,“只要一个心思或一个假想就可以了。”

“噢,”基督山说道,“不管你们是否相信,但我是确信这间屋子里曾发生过一件罪案的。”

“小心哪!”威昂弗夫人说道,“检察官就在这里呢。”

“啊!”基督山答道,“既然如此,我借机当他的面起诉好了。”

“您的起诉!”威昂弗说道。

“是的,而且证据也有了。”

“噢,挺有意思,”得波利说,“假如真的发生过案件,我们可以来调查一下。”“确有其事,”基督山说道。“这边来,诸位,来,威昂弗先生,因为起诉只在有关当局的面前有效力。”于是他挽住威昂弗的胳膊,同时仍挽着泰戈朗尔夫人,领着检察官向荫影最深处的梧桐树走过去。其他的客人都跟在后面。“喏,”基督山说,“这里,就在此地(他用脚顿了顿地面),我曾想给这些老树添些养料,就叫人把这儿的泥土挖出来,换上新土。呃,在挖土的时候发现了一只木箱子,具体地说,是一只包了铁皮的木箱子,里面有一具新生儿的尸骨。”

基督山直觉得泰戈朗尔夫人的手臂僵硬,而威昂弗则全身颤抖。

“一个新生儿!”雷布雷嚷道,“见鬼!我看这事非同小可!”

“唉,”夏多·勒诺说,“我说对了吧。我说:房屋如同一般,有灵魂,有面孔,而人们的外表反映的是心灵。这座房子之所以恐怖吓人,就是因为它让人感伤,而为什么会感伤,就是因为它隐藏着一桩命案。”

“谁说这是一桩命案?”威昂弗强打精神问道。

“什么!把一个孩子活埋在花园里难道还算不上犯罪吗?”基督山大声质问。“请问,您如何称呼这等行径?”

“谁说是活埋的?”

“假如是夭折的,干嘛要埋在这儿呢?这个花园从未当坟地用过呀。”

“谋杀婴儿在法国如何定罪?”喀沃奥卡迪少校若无其事地问道。

“噢,杀头。”泰戈朗尔说道。

“啊,真的!”喀沃奥卡迪说。

“我想是的吧。我说得对吗,威昂弗先生?”基督山问。

“是的,伯爵。”威昂弗回答,但他已经有气无力了。

基督山看到那两个人无法再忍受他精心策划的场景,也就放弃了追问,于是便说:“来吧,诸位,去喝点咖啡吧,我们都把它忽略了。”于是他又领着客人回到了草地上的桌子旁边。乘没人在看,威昂弗与泰戈朗尔夫人约定翌日在他的办公室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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