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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秘方

1

蛇医纪坤背负药蒌,手提药箱踏入丁镇的那天,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藏匿多天的日头拱破淡淡的云层,将金黄色的光亮均匀地洒在焕然一新的镇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道上走动着,透一口新鲜空气,晾晒着身上积了多日的霉潮之气。

纪坤迈着稳健的步子来到丁镇最繁华的十字街口,轻轻放下药箱和背篓,在一棵洋槐树下摆开一个八仙桌般大小的地摊。

纪坤就近在小饭摊上吃了两个火烧,喝了一碗豆浆,脸上的疲惫之色减轻了几分。他从药箱里取出几粒像牛眼大小的、乌黑的药丸,整整齐齐地摆在摊布上。然后,他又取出一面红布幌子,挂在洋槐树的枝杈上,幌子上书几个颇刚劲的柳体大字:纪氏蛇药。

一袋烟的光景,纪坤的地摊周围就蹲满了人。他站在摊子后的蛇蒌与药箱之间,微低着头,期待的眸子中充满着自信。

纪坤是先看到移近的两只穿着旧皮鞋的脚,顺着脚看上去才看清了那人。那人歪戴着一顶旧礼帽,帽沿下是一张猴子屁股似的红脸,刀削般瘦。他大模大样地走到纪坤的地摊前,用脚踢了踢摊布问:“喂,卖药的,知道占的谁的地盘儿吗?”

纪坤漠然地盯着他的瘦红脸,微微摇了摇头。

瘦红脸霎时罩上了一层黑气。他用双手轮换着挽了挽袖子,然后将袖子撸到腋窝处,露出赤裸裸的一双细胳膊。他做这些动作的过程中,双眼挑衅地盯着纪坤。见纪坤毫无反应,他犹如离了水的大虾般挥舞着两条细胳膊,尖声叫道:“这地块儿全是老子的!快把地皮钱交上来!”

纪坤冷冷地说:“我自家的肚子尚填不饱,哪有闲钱孝敬你?”

瘦红脸便弯下腰,抓住摊布的一角,歪着头问:“交不交?不交本大爷这就给你行行规矩。”

纪坤不说话,他以极快捷的速度掀开背篓的盖子,探手入内,抓出一条尺把长的红花蛇,随手扔在摊布上。那蛇好似精通人性,落地后即前身立起,吐着鲜红的信子向瘦红脸扑去!“呀——”瘦红脸怪叫一声,跳了个高儿,然后仓皇后退了几步,红脸霎时血色褪尽,变作惨白脸了。

纪坤不失时机地一伸手,抓住蛇的尾巴,将它扔回蛇篓,然后轻松地将摊布重新拽平,把瘦红脸弄乱的蛇药重新摆放整齐。

瘦红脸缓过神来,红着眼睛又冲上前来。纪坤不慌不忙地又从背篓内拽出一条蛇。刚冲到摊布前的瘦红脸便“嗖”地一声退回到围观的人丛中,引来了一片哄笑声。瘦红脸站在人丛中,不必再耽心蛇的威胁,便又尖着嗓子吼道:“小子!甭跟大爷对着干,咱走着瞧!”

人越聚越多了。有几个蹲在摊前,仔细地瞅着摊布上的蛇药,不时地询问着,纪坤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解释着。

当有人正想掏钱买药时,缩在人群后的瘦红脸忽然尖叫道:“大家别信他的,这小子是个骗子!大爷用过他的药,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

掏出钱来的几个人便疑疑惑惑地看着纪坤,又看看地摊上的蛇药,把钱放回了怀中。

瘦红脸幸灾乐祸地吹起了口哨。

纪坤冷冷地笑了笑,“刷”地一声将左臂上的袖子撸上去,露出一条疤痕累累的胳膊来。他将右手探入背篓内,拽出一条土灰色的秃尾巴蛇。

“地皮蛇!”

“蝮蛇!”

“毒蛇!”

人群哗然,人们纷纷叫出这条蛇的几种名称,并都后退了几步。

纪坤猛将蛇放在裸露的左臂上。蛇恶狠狠地在上面叮了一口!

“啊……”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

不消片刻,纪坤左臂上的伤口便肿起来,并逐渐发黑,在日头下闪着乌溜溜的光。

人群静下来,过往的行人也纷纷聚过来,圈子越来越大了。瘦红脸那黄黄的眼珠也看得发直。

纪坤从药箱内取出一把银亮的牛耳尖刀,轻轻割开黑肿的伤口,便有一股黑黑的浓血流下来。纪坤用右手的食指和二拇指在伤口周围捏了一圈,将浓血挤尽。然后,他从摊布上拿起一颗草绿色的药丸放在一只小巧的银碗里,又从腰间取下水壶,往碗内倒了几滴水,并用手将药丸子捏成扁状,小心地敷在了伤口上。纪坤不慌不忙地做完这些,将左臂微微举起,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人们都静静观望着,明朗的阳光使他们都眯起了双眼。

在众目睽睽之下,纪坤左臂上的肿块在一点一点地缩小,最后终于与其它部位相平了。伤口处只留下了两排细小的牙印,肤色红润适中,与其它部位无异。

寂静的场面于突然之间被打破,人群激动起来,纪坤周围的圈子越缩越小,有人争着察看纪坤的伤口,有人急切地询问蛇药的价格,瘦红脸乘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纪坤脸上平静如水,毫无得意之色。洋槐树上的红布幌子随风“扑啦啦”抖动起来,“纪氏蛇药”几个大字晃着人们的眼睛。

2

丁镇是一座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的古镇。山里草木茂密,虽没有虎豹豺狼,毒蛇却极多。千百年来,丁镇的几千户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曾有人丧生蛇口。人们虽绞尽脑汁研究治疗蛇伤的良药,却一直未能遂愿。居民们便只能以防为主。而毒蛇这种东西是令人防不胜防的。人们在山间的小路上行走,尽管小心翼翼,仍难免被草丛中或石缝里突射而出的毒蛇咬伤。有些胆大妄为的毒蛇还游进村子里,分布在墙洞和臭水沟里,有的竟钻进人的被窝,使丁镇的人们至今还保留着临睡前抖被子的习惯。人们只要被蛇咬了,非死即残。若咬在上身的某个部位,如头部、胸部,那就只能等死,毫无幸免的可能。若咬在胳膊或腿上,则及时用布条勒紧伤口以上的部位然后拼命往外挤压毒汁,如不见效,就得截肢,落个终生残废。也有一些人被蛇咬了胳膊不愿往下截,想侥幸混过生死关,而最终却只能落个命丧黄泉的结果。因为这些缘由,纪坤进入丁镇不到三天,就惊动了整个镇子,所带的药很快便被抢购一空。纪坤不但所携的蛇药极为灵验,对治疗蛇伤更有一套精湛的技艺。他既能通过伤口的症状看出蛇的种类,又能根据伤口牙印的深浅推断出行凶者是公蛇还母蛇,是出洞蛇还是进洞蛇。这些技艺折服了丁镇的所有居民,一时间人们几乎把纪坤奉为神明。后来的几天里,纪坤每天都下午进山采药,晚上配制,第二天上午拿到十字街去卖。一个晚上配制的蛇药,往往半个时辰便被抢购一空。

3

纪坤是卖完药后回客店时再次邂逅瘦红脸的。

瘦红脸是丁镇的首富霍云通的管家,平日里是个没人敢惹的茬儿。但今天的瘦红脸一改前几天的蛮横,远远地看到纪坤后,抢先几步一揖到地,然后将笑堆满在猴子屁股般的脸上说:“纪先生,您今天可要发财了!我奉霍老爷之命,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纪坤颇感意外地打量了一下瘦红脸:“我与霍老爷素不相识。”

“可我们霍老爷久闻您的大名,想请您到府上喝杯茶。”

“萍水相逢,还是不必叼扰了……”

“哎,我说纪先生,霍老爷吩咐小人的事,如请您不到,小人可吃罪不起,还请纪先生赏光。”

纪坤犹豫了片刻,便跟在瘦红脸身后,走进了霍云通的深宅大院。

霍云通的祖上曾有人做过明朝知府,后因官场失利而辞职还乡,用为官时积攒下的金银做本,在丁镇大置田地,并开了一家“济生堂”药铺,家境日益发达起来。在以后的数百年间,霍家能人辈出,使家财与日俱增,一代比一代兴旺。到了霍云通这一辈上,因为连年灾荒,田地颗粒不收,又加之战火连绵,药铺生意也逐渐萧条了。霍云通眼见辈辈都有进展的家业在自己手里日渐衰败,不免终日郁郁寡欢,一直苦思冥想着兴家旺业的路子。

纪坤坐在霍府客厅的宾位上,和霍云通相互打量了片刻。霍云通身材颀长,脸颊削瘦,头顶光秃秃的一片不毛之地。额下一双与脸型很不协调的显得冷峻而机警的大眼珠。

客套话简短而迅速,霍云通很快将谈话切入了主题。

“耳闻纪先生医道精深,回天有术,来敝镇几日,便名满乾坤,霍某万分佩服,想与纪先生携手合作,共创蛇药大业,纪先生不会推辞吧?”

“霍老爷过奖了。在下医治蛇伤之术,不过雕虫小技,聊以糊口而已,合作一事,恕难从命。”

“纪先生,你虽胸怀绝技,谙熟秘方,但你没有资金,没有作坊,只能手搓石碾,产量有限,永远没有发家创业的可能。如果与在下合作,在下愿投入大量资金,置办作坊,我们大量生产蛇药,其收益一定比你叫卖街头强百倍有余。”

“霍老爷,实不相瞒,蛇药秘方,乃在下祖上所传,祖祖辈辈只为天下人消灾救命,无意发家创业,请霍老爷谅解。”

“纪先生就不必推诿了,如果你不想合作,在下愿出五千块大洋购买蛇药秘方……”

“霍老爷,请不必说了。先父临终前曾反复告诫于我,蛇药秘方,千金不换,更不能使之流入商界。告辞了!”

纪坤冲霍云通拱了拱手,大踏步走出了霍府。

4

出了霍府的大门,即是一条贯穿丁镇的东西街道。纪坤在街中心略停了停,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拐进右前方的一条窄窄的胡同中,穿过这条胡同,就是纪坤临时栖身的客栈。

胡同弯弯曲曲,时宽时窄,两边全是青砖垒成的高墙,墙根处爬满了青苔。纪坤的布鞋踏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几乎没有一丝声息。阳光被一些高大的建筑物挡在墙的另一边,小巷内显得十分幽暗。纪坤拐过一段狭长地段,折转弯时,猛地愣住了。

前面两步之外,站着一个人。

纪坤愣了片刻,开口道:“朋友,请方便一下,让我过去。”

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戴一顶旧草帽,帽沿下一双精悍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纪坤。

“……让我过去。”纪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纪先生,”对方开口了,“请借一步说话。”说着,上前一把抓住纪坤的手腕,带着他顺胡同往前走去。纪坤身不由己地跟在他的后面。纪坤不明白自己是因拗不过对方超人的腕力还是迫于对方那种凌人的气势,竟然一言不发地任他拽着拐进胡同口的一扇小门里。

进屋后,黑脸汉子随手将门插死,然后示意纪坤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黑脸汉子说出一番令纪坤瞠目结舌的话来。

“纪先生,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把你请到这里。我对你的大名早有耳闻,知道你是一条汉子,所以我也不用隐瞒我的身份,我就是日本人悬赏捉拿的八路军游击队队长高呈祥。由于近期以来抗日工作进入艰难阶段,我们游击队不得不整日隐蔽在山里。不幸的是,我们经常有人被毒蛇咬伤,已有两名同志牺牲了,还有十几名同志危在旦夕,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进山。”

“高先生!”纪坤“霍”地站起来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纪坤愿效犬马之劳!你们八路军干的是驱逐日寇、拯救民族的大事业,我愿加入你们的行列!”

高呈祥双眼一亮,激动地抓住纪坤的双手说:“纪先生果然深明大义,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好!你在此稍候,我到客栈把行李取来。”高呈祥重重握了握纪坤的手:“好,咱们不见不散!”

纪坤出门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小巷的拐弯处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瘦红脸?他想干什么?纪坤略微停了停,苦笑着摇了摇头。

5

纪坤前脚刚迈进客栈的门槛,迎面扑过来两个鬼子,他知道不好,正想转身,后腰也被人抱住了,然后就被两双毛茸茸的大手抓住了双臂。

纪坤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得意地问:“纪先生,还认识我吗?”

纪坤“呸”地啐了他一脸唾沫。

纪坤被带到驻扎在丁镇东南角的日军宪兵司令部,瘦红脸连推带搡地将他带进一间十分洁净的屋子。屋子里坐着一个鬼子,五十多岁的年纪,极瘦。

瘦红脸讪笑着对那个鬼子鞠了一个躬,然后对纪坤说:“纪先生,您今天可是交了好运了,这位是滕野太君,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滕野极和蔼地示意纪坤在他的写字台对面坐下,然后他操一口很熟练的汉语说:“纪先生,我名字叫滕野次郎,今天把你请到这儿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们所在的丁镇是毒蛇泛滥的地区,最近,我的士兵在山上搜索游击队期间,经常被毒蛇咬伤,因此,我想聘请你做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随军医师。”

纪坤冷冷地道:“太君,你恐怕找错了人了。我只是一个跑江湖卖野药的穷郎中,哪能担此重任。”

滕野鹰眸般的眼珠盯着纪坤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纪先生,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太愿为我们大日本皇军效力。不过不要紧,我相信你最终会改变主意的。请问纪先生,你是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活埋呢?还是愿意留下来享受我们随军医师待遇呢?如果你选择后者的话,我会保证你的下半生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等我们完成此地的使命撤离时,我会安排你一个舒适的位子,把你从一个卑贱的江湖艺人转变成一个万人羡慕的尊贵之人,你怎么选择呢?”

纪坤无语。

滕野接着说:“纪先生,你们中国有句名言,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大日本皇军进入支那以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不久之后,整个支那都是我们的天下。如果纪先生与我们合作,前途不可估量。”

瘦红脸在一边搭腔说:“纪先生,你如果不识抬举,可甭想活着出这个宪兵司令部。”

纪坤“刷”地抬起头来,双目中射出两束愤怒的火炬。

“好,我答应你。”纪坤用很平稳的声调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滕野不动声色地问:“条件?什么条件?”

纪坤一指瘦红脸说:“把他处死!”

“哟希。”滕野沙哑着嗓子笑了,他对门口的两个鬼子使了个眼色,两个鬼子过来,架起瘦红脸就往外走。

瘦红脸吓得脸色苍白,不断地喊着:“太君,太君,我是有功的呀!我有功呀……”

喊声越来越远了,直到一声枪响过后,四周才安静下来。

“你的,还有什么条件?”滕野微笑着问纪坤,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纪坤略略沉吟了一下说:“没什么条件了,不过,我的药早就卖完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配药。”

“好吧!”滕野爽快地答应了,并意味深长地看了纪坤一眼。

纪坤走出屋门时,背后又传来滕野阴险的声音:“纪先生,目前我很需要你高超的医术,为了避免你不辞而别,你的行李和蛇药的秘方,我必须代你暂时保管。”

一个鬼子过来,把纪坤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滕野走到纪坤面前,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纪先生,请你把秘方交出来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纪坤冷冷地说:“我的全身你都搜遍了,什么都没有,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药箱和背篓里,你还想要什么?”

滕野沉吟了一下说:“那好吧,这药箱和背篓皇军暂时保管了,药篓里的药材你拿去配药。”

纪坤无奈地点了点头。

6

下午,纪坤被安排在司令部后边的一处小院里配制蛇药,由两个鬼子一左一右地立在门口,像两个门神一样,对他实行严密的“保护”。这还不算,鬼子还把一只粗壮的手铐铐在他的左腕上,手铐连在指头粗的铁链子上,铁链子的另一端锁在一怀抱粗的房梁上。这样,纪坤每动一下,铁链子就会“哗哗”地响动。

这时的纪坤已有些绝望了。他心不在焉地捣制着药汁,两眼透过对面墙上的一扇小窗子望出去,见窗外树木丛丛,山峦重重,“啾啾”的鸟鸣声此起彼伏。这一切都提不起纪坤的情绪。凭他多年的治伤经验,他明白今天自己再不设法同那个游击队长联系,受了蛇伤的十多名同胞就得命丧黄泉。纪坤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远眺的目光。

还不到半天的时间,滕野已经派人来过两次了,向他催要蛇药的秘方。显然,鬼子已经把他的药箱和背篓搜查了不止一遍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滕野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不仅仅想让纪坤为他们的军队效力,还想霸占蛇药秘方。

纪氏蛇药的秘方传到纪坤的手里,已经传了五代了,在纪坤多年的悉心钻研和实践中,比上几代有了明显的改良和完善。纪氏家族家规森严,为防止族人同室操戈,殃及纪氏蛇药的名声,自纪坤的曾祖父那一辈就立下了规矩:秘方世代单传,每一代只准许一人行医,没有获准行医的族人只能另谋生计。至于秘方的传授方式,更是别出心裁:秘方不形成任何文字或图谱类的东西,完全靠口传身授,这就需要被传授者有过人的天资和超常的记忆力。祖宗立下这种传授方式,大概也是为了消除存心不良的人对秘方的剽窃企图。纪坤自幼聪明伶俐,三岁即能完整地背颂《汤头歌》,深得长辈们的喜爱,早早地把蛇药的继承人选落在了他的身上。事实上纪坤也确实不负众望,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对祖传的蛇药加入了两味新药,使蛇药的临床见效更加快,效果更加明显,提高了治愈的机率,使纪氏蛇药的名气更是锦上添花。此后的多年间,纪坤牢记祖辈的训导,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为纪氏家族赢得了很好的名声。多年来,也有数不清的各色人物找到他,以种种诱惑让他说出蛇药的秘方,都被他或委婉或直接地拒绝了。

纪坤捣完了药汁,开始配药了。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了半天了,他一直犹豫不决。即将制成的蛇药还缺两味草药,如果没有这两味草药,受了蛇伤的人服下去,无异于饮鸠止渴,蛇毒在血液里会加快流动,在很短的时间内攻入心脏,致人死命。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很想把这些药就这样交给鬼子,让受伤的鬼子尽快地毙命。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又觉得这样做有违职业道德,有违他行医的初衷……

前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枪声和爆炸声,紧接着,有人大呼:“起火了!救火!赶快救火……”脚步声、喊叫声、叱骂声刹时连成了一片。

门口的两个鬼子有些不安地走到小院门口,向前院张望了片刻,又看了看屋内的纪坤。其中的一个拍了拍另一个肩膀,说了几句什么,就向前院奔去,另一个鬼子则重新站在了门口。

纪坤的蛇药已经基本配制完了,再加上两味草药,就可以使用了。但这两味草药需要上山去采。他对门口的鬼子招了招手,想让他给滕野传话,自己要上山采药。鬼子疑惑地进了屋,刚说了声“什么的干活”,门外忽然窜进一个影,迅速地用胳膊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把匕首闪电般刺进了他的前胸!鬼子一声不吭地瘫软在了地上。

“是你!高队长!”纪坤惊喜地叫道。

来人正是游击队长高呈祥。他把匕首在鬼子身上蹭了蹭,掖进了后腰里。然后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纪坤的手说:“纪先生,让你受苦了!”

在这里见到高呈祥,纪坤激动得几乎掉下了眼泪。他万万没有想到,鬼子的司令部里驻扎着这么多的鬼子,高呈祥竟然敢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救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呀!

高呈祥看了看纪坤左腕上的手铐,皱皱眉,然后他把刚刚死去的那个鬼子翻了个儿,从他腰里、衣兜里翻找钥匙,却没有找到。他抓起粗大的铁链,又看了看一怀抱粗的房梁,恨恨地骂道:“他娘的,小鬼子把你锁得这么牢靠,我得去找钥匙!”

突然,两个年轻的持枪汉子闪身进了屋,并关上了屋门,其中一个焦急地说:“高队长!鬼子发现我们了,已经包围过来了!”随着话音,门外已经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五指厚的木头屋门顿时被打穿了几十个圆孔。

原来,高呈祥为了分散鬼子的注意力,先派人在前院扔了几个手榴弹,放了把火,制造了混乱后,他和这两名队员乘乱潜进来营救纪坤。但鬼子人多,准备又充分,很快就把火扑灭了。狡猾的滕野立即想到了后院的纪坤,就命令鬼子包围了后院。

屋门是出不去了,高呈祥果断地抄起一条木凳,“砰”地一声将后墙上那扇破旧的木窗砸了个稀烂。然后对两名队员说:“只有从后窗户出去了,你们先出去警戒,别让鬼子连窗户也封锁了。”两名队员利索地翻窗而出!

高呈祥将纪坤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举起手中的驳壳枪,对着铁链子连开了三枪,铁链子被打得火星四溅,却丝毫无损。门外的鬼子对屋门进行了疯狂的扫射,弹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门快要被打零散了。纪坤明白,门一破,鬼子很快就会冲进来,他和高队长谁也走不成了。他咬了咬牙,用右手从高呈祥的腰里抽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眼一闭,匕首闪电般从左手腕上划过!他是医生,对全身的骨节了如指掌,所以,仅仅是一下,就把整只左手从手腕处切了下来!一股鲜血“噗”地喷溅在高呈祥的前胸!饶是高呈祥整天生活在枪林弹雨中,也被他的果断和勇气所折服,他“嗤”地一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麻利地扎在了他的断腕处。这时,门“哗”地一下散落在地上,几个鬼子一起涌到了门口!高呈祥一甩手,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几个鬼子应声栽倒!随后,他迅速从腰里拽出一枚手雷,抛到了门外,“轰”的一声炸响,硝烟顿时弥漫整个屋子。借着硝烟的掩护,高呈祥抱起纪坤,将他从窗口塞了出去,随后,他一个鱼跃也翻了出来!

由两个队员断后,高呈祥拽起纪坤向山上跑去。纪坤强忍住剧烈的疼痛,拼命地支配着自己的两条腿,跑呵跑呵……耳边是“忽忽”的风声,眼前的树木、花草一晃即过,背后枪声大作,子弹贴着头皮“嗖嗖”窜过。脚下的地势越来越高,山路也越来越陡了。他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脸磕在坚硬的岩石上,却没觉出痛。高呈祥将他拽起来,他继续跟着跑,爬上前方一道山梁后,高呈祥忽然停了下来。纪坤再也跑不动了,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高呈祥忽然大声喊道:“鬼子马上上来了,准备战斗!”纪坤这才发现,山梁上已经挖好了一道长长的战壕,战壕半人多深,蜿蜒数百丈,里面每隔两步都埋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同胞。他心下顿时明白,原来高队长早就在这里埋下了伏兵,这一下小鬼子要倒霉了。

密密麻麻的鬼子端着枪,沿着山坡,气势汹汹地向山上冲来!队伍前面的那个鬼子,手握指挥刀,不断地向山上挥动着,嘴里还嚎叫着什么。这人正是日军驻丁镇的最高指挥官——滕野次郎。

鬼子们越来越近了。几乎听到了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待鬼子和伪军离山梁还有百步左右时,高呈祥从一个队员手里拿过一杆步枪,然后平端起来,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滕野次郎“噢”地叫了一声,身子向上跳了一下,随后栽倒在地上。

枪声大作,子弹像雨点般射向鬼子!前面的鬼子顿时像断了根的芦苇般齐刷刷地倒下了一片!

鬼子们见势不妙,就地卧倒后,开始反击。就在这时,两侧的山坡上也响起了枪声,同时,手榴弹、石块也雨点般砸向鬼子……

这场战斗持续了有半个时辰,追来的鬼子无一生还,游击队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满载而归。

回到根据地,高呈祥看着赤手空拳、衣衫单薄的纪坤,遗憾地说:“鬼子是消灭了不少,可惜,蛇药的秘方落到了鬼子的手里,我们的珍宝要传入异族了。”

纪坤笑了笑说:“高队长,你放心,鬼子是得不到秘方的,秘方还在我这里呢。”

高呈祥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身无一物的纪坤问:“是吗?”

纪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这就是秘方,它比我的生命还要珍贵和重要,只能藏在我的心里,强盗们是拿不走的。”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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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解放前的上海为背景,一个像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的地方,这个地方叫新城,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叫做初夏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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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为报恩成为丫头,看她如何捕获王爷成为王妃
  • 付出与收获

    付出与收获

    故事发生在1994年,马克和妻子在迈阿密过着普通中产阶级的生活。他并不知道,那年的11月他的人生和他的家庭就会永远改变,就算最奇怪的梦境也比不上发生的故事。这本书里马克讲述了他被蓄意绑架险些遭人谋杀的经历。本书会让你有身历其境的感觉,给你关于这个事件独一无二的视角,看看他怎么身心抗争挺过了这段经历。看到马克的经历,你会发现,别人可以从一个人身上夺走一切,唯有精神和求生欲是别人拿不走的。起初没有人相信马克,连警察也不例外,但马克坚持不懈,终于在犯罪分子再次向别人下手之前将他们绳之以法。这是本拿在手里就很难放下的书,过去20年最吸引人的故事。
  • 快乐老人不生病

    快乐老人不生病

    和患病的人比,你健康,便是幸福;和失明的人比,你有眼睛,便是幸福;和跛足的人比,你有双脚,便是幸福;和饥寒的人比,你拥有衣食,便是幸福;和烦恼的人比,你拥有安详,便是幸福:和所有比你不幸的人比,你比他们幸运。如果感到自己幸福,那么,把你的幸福与别人分享吧!
  • 异界重生:废材要逆袭

    异界重生:废材要逆袭

    重生异界,前世为争一世荣华,她只有短短二十载芳华,本是高傲,嚣张之人,重生后她只愿平凡生活,淡然看待一切,不争不抢,每天只愿坐吃等死,养养膘,弄弄花,顺带养个宠物神马的,可惜她这个样子,她喜欢别人可不喜欢,废物,废材,傻子都是她的代名词,每天有人变着花样整她,在那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她天生无法修练灵力,所以她脾气好,惹不起还躲得起。只是即便她如此低调的活着,还是有人跟她过不去,非要夺她所爱,毁她所有,将她狠狠踩到脚底......一朝起,风云聚变,她化身地狱的修罗,红衣红发,本是天下地下,唯吾独尊,那些伤她的,欠她的,尔等可准备好,接受吾的审判.....
  • 亚玛伦

    亚玛伦

    一段传奇的际遇,原本风华集身的企业首席执政官,成为了星际传奇的主导者。从科研的突破到外星文明的旅程,这是一系列的开端。资源、人力、还有统治秩序等等内容无不以一种新颖的方式,制约着文明的延续,而科技的进步却丝毫未有松懈。和平与战争的界限永远不会清晰可辨,战火必定会燃烧到所有的文明,从石器时代到高级科幻时代,也必是一墙之隔。伊拉星球的死敌阿玛星球发动了对伊拉星的攻击,而逃脱的伊拉星人以攻击阿史那星球来惩罚阿玛人的恶劣行径。就此地球人类被卷入残酷的星际战争中,地球毁灭殆尽,而在阿玛人的帮助下,人类在外太空的其他星球创建着新的文明,并面对着一系列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