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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相信有仙子吗

头一个钻出树洞的是卷毛,他一出来,立刻就落到了切科的手里,切科把他扔给了斯密,斯密又把他扔给了斯塔奇,斯塔奇把他扔给了比尔·鸠克斯,比尔·鸠克斯又把他扔给了努得勒。就这样,他被他们一扔一扔,最后被扔到了那个黑海盗的脚下。所有的孩子都被从树洞里拽出来,像扔包裹一样扔到了黑海盗脚下。

文迪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遭遇了不同的待遇。狐克装作彬彬①有礼的样子,对她举了举帽子,用胳臂挽着她,把她搀扶到囚禁孩子的地方。狐克的风度是那样高贵,文迪像着了迷似的,竟没有哭出来。

由于文迪的失误使狐克感到很迷惑,也给大家带来了不幸。如果文迪没有挽着狐克的手,也许她的遭遇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同样狐克也不会到捆绑孩子的地方了,而狐克假如不在场,他也许就不会发现斯莱特利的秘密,也不会立刻就有要杀了彼得的想法。

海盗把一根绳子割成九段,把孩子们捆起来,就是要防止他们逃跑。全都顺顺当当地捆好了,最后轮到捆斯莱特利,这时,发现他像一个恼人的包裹一样,一道一道用完所有的绳子,剩下的绳子头不够打结了。海盗们恼怒之下就踢他,就像你踢一只包裹一样。说也奇怪,是狐克叫他们停止暴行,狐克的嘴唇撅起来了,露出恶毒的表情。他的部下在捆绑这个不幸的孩子时,每次要捆紧他的这一部分,另一部分就胀出来,累得他们汗如雨下。狐克老练的头脑看透了斯莱特利的把戏,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说明他已找到了原因。斯莱特利脸发白了,他知道狐克发现了他的秘密,像他这样胖的孩子能钻得进的树洞,一个普通大人不用棍子捅,也一定能钻进去。可怜的斯莱持利,他现在是所有孩子们中最不幸的一个了,因为他为彼得担惊受怕,深深地懊悔他所做的事。他因为有一次热极了,所以喝了很多水,胀大了肚子,这样他不但没有缩小自己穿进树洞,而且把树洞削大了钻进去的。

这一点就让狐克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阴险的计谋,他认为彼得终于落到他的手里了,他下令把所有人都押到船上去,唯独留他自己在这。

怎样押送呢?他们被绳子捆成一团,本可以像木桶一样滚下山坡的,但是途中要经过一些沼地。他指示,可以利用那间小屋子作为运输工具。孩子们被扔进了小屋子,四个强壮的海盗把它扛在肩上,其余的海盗跟在后面,唱起那支可恶的海盗歌。

这支奇怪的队伍出发了,我不知道孩子们是否有人在哭,要是有,那哭声也给歌声淹没了。可是,当小屋在树林里渐渐隐去时,从它的烟囱里升起了一缕细细的但又是勇敢的青烟,仿佛在向狐克挑战。

狐克看见了,这对彼得很不利。因为,若是这海盗心里还有一丝恻隐②之心,这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黑夜到来了,狐克独立一人来到斯莱特利的树洞看,想看看自己是否能钻进去。他思索了好半晌,把他那顶不吉样的帽子放在草地上,好让吹来的一股清风轻抚他的头发。他的心虽黑,但他的蓝眼睛却像春花一样柔和。他屏息静听地下的动静,可是下面也和上面一样寂静无声。地下的屋子像是一座空无一人的荒宅。不知道彼得那孩子是拿着刀站在斯莱特利的树根下等着他,还是睡着了呢?

除非狐克下去,不然他是永远也不知道的。狐克把他的外套轻轻地脱下放在地上,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咬得流出了血,他钻进了树洞。他是个勇敢的人,可是,一时竟不得不停下来擦额上的汗,他的汗像蜡烛油一样直淌。然后,他静静地抵达了这个他从没来过的地方。

他很安全地到树洞底下,接着就喘着气在那站着不动。他终于在习惯黑暗后看清了屋里的每样东西,但最让他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了在大床上熟睡的彼得。

彼得对孩子们被抓走的事一点也不知情,在他们走后,还吹了会笛子。当然,他只是在凄惶中故意这样做,为的是证明他一点也不在乎。然后,他决定不吃药,为的是让文迪伤心,他躺在床上不盖被子,好让文迪更加烦恼,因为文迪总是把被子给他们盖得严严实实的,怕他半夜里会着凉。彼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但他想到要是他笑,文迪会更生气的,可是在他还没笑几声的时候,便睡着了。

彼得有时做梦,但是不常做。可是他的梦比别的孩子更叫人难受。他在梦里常会痛哭,一连几个小时都摆脱不了梦的纠缠。他的梦,我猜想大概是和他那不明底细的来历有关。碰到这种时候,文迪总是把他从床上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用她自己发明的种种亲呢的方法抚慰他;等他渐渐平静下来,不等他醒,又把他放回床上,为的是不让他知道有损他的尊严的那些做法。这一次,彼得却没有做梦,嘴里露出两排小牙在笑着,胳膊垂在床边,腿拱了起来。

狐克发现一点都没有防备的彼得。狐克不声不响地站在树脚下,隔着房间望着他的敌人。狐克那阴暗的心里,难道没有激起一丝同情吗?我们得坦白地承认,眼前这幅动人的景象深深地感动了他。要是这时他发了善心,也许他会回到地面上去,可是这时他却被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原来是彼得那高傲的睡态吸引着狐克留下来。这种种姿态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盛气凌人的化身,在狐克那敏感的眼睛里看来,再也不会有比这更气人的了。这使得狐克又硬起了心肠。假如狐克的怒火把他爆裂成几百块碎片,那儿每一片都会无情地飞向熟睡的彼得。

狐克站在黑暗中,而灯光却照到了床上。他刚偷偷地向前迈了一步,就遇到了一个障碍,斯莱特利的树洞的门和洞口并不完全吻合,所以狐克是从门上面朝里看的。他伸手去摸门闩,发现门闩很低,他够不着。在他那纷乱的头脑里,彼得的姿态和面孔似乎越发显得可恶了,他使劲摇晃着门,然后用身子去撞门。彼得究竟能不能逃出狐克的毒手呢?

那是什么?狐克发红的眼睛瞅见了彼得的药杯摆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架子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知道这个睡觉的孩子已经落进了他的手心。

在狐克的身上总会带着一瓶由各种毒草做成的毒药,好像他生怕被人活捉了似的。他把各种毒草做成了一瓶,所有科学家都没见过,而且是世界上最毒的黄色液体。

狐克在彼得的药杯里滴了五滴这种毒药。他的手不住地颤抖,那是因为狂喜,而不是因为害怕。狐克滴药时,眼睛不去望彼得,不是因为怕起了怜悯而不忍下手,而是怕洒了药。然后,他久久地幸灾乐祸地凝望了彼得一眼,转身艰难地蠕动着爬上树去。狐克从树顶上钻出来时,那样子真像恶魔出了魔窟。他歪戴着帽子,裹上了大衣,用一个衣角遮住前身,像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黑夜看见。其实,他才是黑夜里最黑暗的一件东西。他喃喃地自言自语,说着些奇怪的话,穿过树林溜走了。

彼得还在睡。灯火动了一下,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可是他还接着睡下去。鳄鱼肚里的钟一定不止十点钟了,也不知道被什么惊醒了,彼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在他的那棵树上,轻轻的、有礼貌的叩门声。

虽然声音很轻,可是在寂静的深夜里,也是够吓人的。彼得伸手握住了刀,然后问道:

“谁?”

半晌没有回答,然后又是敲门声。

“你是谁?”

没有回答。

彼最喜欢这种紧张而刺激的感觉。他两步走到门前,这门不像斯莱特利的门,而是和树洞很吻合的大门,所以,他不能从门缝看到外面,敲门的人也不能看到他。

“你不开口,我就不开门!”彼得喊道。

来人终于开口了,发出了小铃铛似的可爱的声音。

“开开门让我进来!彼得。”

那是小叮当,彼得马上打开门闩让她进来。她飞了进来,神情兴奋,脸红红的,衣裳上沾满了泥。

“怎么回事?”

“啊!你怎么也猜不到的。”她喊道,她让彼得猜三次。“快说!”彼得大声喊道。于是,小叮当说出了文迪和孩子们被俘的经过。

彼得一面听,一面心突突地跳。文迪被绑了,被抓到了海盗船上,她是如此热爱这个世界,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要救她!”彼得跳了起来,去拿武器。他跳起来的时候,想起了一件可以让文迪高兴的事,那就是吃药。

他的手端起那只致命的药杯。

“别喝!”小叮当尖声叫道,她听到了狐克匆匆穿过树林时,口里嘟哝着他做过的事。

“为什么?”

“药里有毒!”

“有毒?谁能来下毒?”

“是狐克下的毒。”

“别说傻话。狐克怎么能到这里来?”

这一点小叮当也没法解释,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斯莱特利的树的秘密。不过,狐克的话是无可怀疑的,药杯里的确下了毒。

“况且,”彼得自信心十足地说,“我压根儿就没睡着。”

彼得正要举起了杯子喝下去的瞬间,小叮当一下冲过去替他喝下了那杯毒药。

“干什么,小叮当?你怎么敢喝我的药?”

小叮当没有回答。她已经摇摇晃晃地在空中旋转了。

“你怎么啦?”彼得喊,他有点害怕了。

“药里有毒,彼得,”小叮当轻声对他说,“现在我要死啦!”

“啊!小叮当,你喝毒药是为了救我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呀!小叮当?”

小叮当浑身无力地落在了彼得的肩膀上,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这个笨蛋!”然后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她的寝室,躺倒在床上。

彼得悲伤地跪在小叮当的身边,她在小室几乎都被他的头塞满了。小叮当的亮光越来越暗了,彼得知道,要是这亮光熄灭了,小叮当就不复存在了。小叮当十分喜欢让彼得的眼泪划过手指的感觉。

小叮当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使得彼得几乎都无法听见她说什么。后来,他听懂了,她说要让她活过来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孩子们相信世界上有仙子。

彼得伸出了双臂,可是眼前并没有孩子,而且现在是深夜了。不过,他是对所有梦到了梦幻岛的孩子们说话,穿着睡衣的男孩和女孩,还有光着身子、睡在篮子里的印第安小娃娃,他们离他其实都很近,不像你所想的那么远。

“你们信不信有仙人?”他大声喊道。

小叮当在床上坐了起来,几乎屏住气,静静地等待她的命运。

她觉着她仿佛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可又说不准。

“你是怎么想?”小叮当问彼得。

“要是你们相信有仙子,”彼得冲着孩子们大喊,“就拍拍手,千万别让小叮当死去。”

很多孩子拍了手。

但是却有些孩子没拍手。

还有少数几个没心肝的小孩发出了嘘声。

在拍手声突然停止后,小叮当终于得救了,她声音洪亮,还可以起身下床了。接着,她就满屋子乱飞,比以往什么时候都来得欢快和傲慢。她好了以后首先想到的是要报复那些发生嘘声的孩子,而不是去要感谢那些救她的孩子。

“现在该去救文迪了!”

当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时,彼得才钻出树洞。他全副武装,却没有多穿衣裳。如果任他挑选,他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夜晚。他本想低低地飞,离地面很近,好让所有异乎寻常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如果他飞得低的话,就会把影子投在树上,鸟儿便会被惊动,敌人也会发现他采取行动了。

彼得现在后悔不该给岛上的鸟起了些奇怪的名字,使它们变得很野,很难接近。

彼得现在只有学着用印第安人的样子在地面上爬,幸好他习惯这样了。可是朝什么方向爬呢?因为他还不能断定,孩子们是不是给带到了船上。一场小雪掩盖了所有的脚印,岛上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大自然被刚才发生的大屠杀吓坏了。彼得自己曾经从虎莲和小叮当那儿学会了一些山林知识,这些,他都传授给了孩子们,他相信,碰到危急关头,他们是不会忘记的。例如,斯莱特利要是遇到机会,会在树上刻上标记;卷毛会在地上撤下树种;文迪会在紧要的地方扔下她的手帕。可是要找到这些目标,需要等到天明,彼得却等不得了。上天不给他任何帮助,却时时地呼唤着他。

当鳄鱼从他身边爬过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发现这附近并没有其他的活物,他突然觉得死亡也许就在前面等他,也或者是从后面扑向他。

彼得说出了这样一句可怕的誓言:“我要和狐克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彼得像蛇一样向前爬着,忽然他直立起来,飞快地跑过一片月光照亮了的空地,一个手指头按着嘴唇,一手握刀做好准备。他高兴得不得了。

想一想:

1、彼得常做梦吗?

2、是什么吸引着狐克留了下来?

知识链接--脑筋急转弯:

1、打狗要看主人,那打虎要看什么?(答案:看你有没有“种”)

2、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变成鬼?(答案:酒)

注释:

①彬彬:文雅的样子。

②恻隐:对于苦难的人表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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