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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歌吟

吱吱声音在黑暗中婉转渗出,水珠一样清亮圆润,带着一丝丝七彩光线,融入耳中。

一刹那,他眼前一亮,似突然得到一滴甘露,生命深处泛出微微青绿。

黑暗中,他轻轻地侧头搜寻,可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声音持续不断,悠长、短促、婉转如笛。他的头脑此时由一片混沌逐渐清晰。

这是哪儿?什么时间了?他摇摇脑袋,想找回那段记忆。

记得自己在这儿打工盖楼,下午歇息的时候,刚靠在砖堆旁休息一下,突然,感觉到大地晃了晃,眼看着四周的楼房轰然倒塌,他一侧身钻入两堆砖的间隙。

一切都消失了。模模糊糊中,他好像回到了乡下的家,妻子的眼睛水汪汪的,两岁的儿子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咯咯笑。他高兴,可又很难受,身上的疼痛在折磨着他。

突然,不知哪儿传来蟋蟀的叫声,清亮亮的。儿子要,伸着胖乎乎的小手。他迈开腿,准备去捉,又一阵钻心的疼,他醒了,从震后的昏迷中回到现实。

昏迷中,做了个梦,梦见家中的妻儿。可现在,自己不是在故乡,而是被埋在离家乡几千里之外的废墟中,孤独地躺着。

蟋蟀声停了,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的神经在震颤。

抬头,呼救,可是,声音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缠绕,他沮丧地想,这么厚的砖石水泥堆谁又能听到呢?

蟋蟀声又一次响起,声音仍清亮,没有惊慌也没有沮丧。慢慢地,他感觉到饥渴远了,疼痛远了,孤独也渐渐远了。袭上心头的,是田野的宁静,是黄昏的美好,还有山歌,还有炊烟和老牛长长的叫声。“蟋蟀蟋蟀,莫穿草鞋。草鞋太大,送给娃娃。娃娃穿上,去放牛羊。牛羊满坡,娶个老婆。”童年的歌谣,美得刻骨铭心,蟋蟀声在他甜蜜的回忆中时断时续,停停歇歇,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疲倦。

隐隐约约,他听到声音,不同于蟋蟀,他不敢想象的声音。

最渴盼的声音出现了,他用尽力气喊:“我在这儿,救救我!”一道亮光进入:“好了好了,这儿有一个。”

一群救援队员将他扒出来,他的第一句话是:“里面还有一个生命,一只蟋蟀,请救救。”每一个人都含着眼泪,认真地搜寻起来,如搜寻所有生命一样认真,一丝不苟。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找到了这条小生命,双手捧着,递到他手上。100多个小时啊,这个小小的虫儿和自己相依为命互相依靠。他双手接过,捧着。废墟前,顿时,响起了生命的歌吟,清亮亮的,如水,渗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和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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