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天一大早，顾原带着苏遥和徐放道别，回到家里。
两人都对昨天徐东阳的那个电话绝口不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照常做着过年前的准备。
苏家和顾家在平城都是老门老户的人家，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亲戚朋友多的吓人。这还有十多天的时间才到春节，来回串门子拜年送东西的人已经很多。
四位老人要在家里留着招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门的亲戚朋友，于是采办年货的重任就压到了苏遥和顾原的身上。
苏、顾这种人口众多的大家庭尤其注重传统。年前的年货采办是件大事。也幸好这次顾原在家。需要买什么，开车直接过去拉回来，省了不少力气。
这好像也是苏遥和顾原结婚之后，第一次一起正经的在一起过春节。
顾妈妈给顾原开了一张长长的单子，上面详细的列明了所需要购买的一切。两人不得不开车在平城转了几个圈，才算买上了一些特色的地方食品。至于剩下的，只能去超市看看了。
两人在超市里按照单子上写明的物品，一排一排货架的找过去。顾原推车，苏遥在前面带路。
这个时候超市里满是类似于他们的这种小家庭。还有带着孩子一起来的，家家户户都在为了中国这个最为重要的节日做准备。
苏遥每拿一件商品，都会询问顾原的意见，他有的时候微笑着说好，有的时候提出一些反对的意见，就这么看过去，倒真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苏遥转身把顾原反对的一袋木耳放回了货架上，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轻轻的垂下了眼帘。
她的大衣口袋里，手机一直在不断不断的震动着。超市的嘈杂隐去了震动的声音，顾原没有察觉。可是那样的震动却仿佛顺着身体一点一点地透进了她的心里，逐渐的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苏遥一直是一个很重视家庭生活的女人。最开始的时候，她对于幸福的期望很简单。她想找到一个相爱的男人，不要求他如何出色或者有怎样的背景，和他过着大千世界所有普通家庭一样的生活。
那时候的苏遥觉得，能够和徐东阳一起去逛超市，特别有一种家庭的感觉。
那时候的苏遥以为，自己肯定会嫁给这个男人。
她喜欢这么走在前面，让徐东阳推着车，两人一起替自己的小家添置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大多数时候意见都一致，偶尔争吵两句，不过很快就和解。
那时候刚刚毕业经济条件不好，两人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老房子居住。家具都是房东附赠的。
那时候床很小，只有一米四宽。徐东阳睡觉的时候不得不蜷缩起来，才能避免半夜的时候将她挤到地上去，可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很冷很冷的冬夜，紧紧地抱着苏遥，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
所以苏遥那时候逛超市，最喜欢的就是看床上用品。幻想有一天他们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要买一张很大的床，然后铺的软软和和的，冬天的时候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苏遥走到了床上用品专柜前停下了脚步。
从心底深处泛起来的尖锐疼痛几乎要将她撕裂。
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以为过去的事情全部都过去了。等到重遇这个男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对她的影响力丝毫未减，一如往昔。
过去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成为历史在记忆的深处腐烂，反而因为现在他鲜明的出现而划出了更重的伤痕。
“请问是要买被子吗？这是我们今年新推出来的纯天然蚕丝被，冬天盖着又轻软又温暖，虽然价格和其他的蚕丝被相比起来有点贵，不过绝对的物有所值。”
导购小姐发现苏遥停下了脚步，抓紧时间过来介绍。顾原此刻也察觉到了苏遥的不对劲，上前一步扶住她：“遥遥，怎么了？”
苏遥抬起头，脸色苍白。
顾原的手碰到了苏遥的腰侧，手机持续的震动便也传到了他的手上。
顾原的神色渐渐的沉了下去。他伸手从苏遥的衣兜里拿出手机，摁下挂断键，粗略的看了一眼，足足三十多个未接电话，眼看着手机就快要没电了。
顾原握紧手机放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随即很突然的，将手机的电池卸了下来，好好的手机变得四分五裂，重新回到了苏遥的衣兜里。
“我们走吧。东西买的差不多了。”
顾原伸手揉揉苏遥的头发，完全不问刚才电话的事情。苏遥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温顺的任由顾原牵着往外走。
两人又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结帐出来。顾原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到后备箱里，打开副驾驶的门，拉着苏遥坐了上去，亲手替她系好安全带，方才自己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飞快的就回了家。
苏爸爸和苏妈妈都在顾家。老苏家的房子空了出来没有人在。顾原在大院里停好车，也没有拿东西，拉着苏遥便去了苏家。
砰的一声锁上大门，顾原向着苏遥走了一步。很突然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几个大步走进苏遥曾经的闺房，将她扔到了床上。他自己也靠了过来，双手撑于她的身侧，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意识到了徐东阳对于苏遥的重要性和强大的影响力。顾原非常非常的不安。
前天在水库的那个晚上，他仅仅是一通电话，便让她脸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笑容消散无踪。今天也仅仅是凭着一个一个的电话，就让她脸色惨白，神思恍惚。
他觉得害怕。他的遥遥像是已经离他远去了。
对手明明不在眼前，他却仿佛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他几乎可以预见，一旦两人再度回到南城，一旦那个男人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将会发生些什么。
“苏遥。”
顾原抬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她想逃脱他的禁锢，却在他牢牢地掌握下动弹不得。
“我也是个男人。”
他沉沉的开口。
他的身上又出现了那种曾经让她慌乱和害怕的气息。这是一种男人狩猎前的危险气势。
他看着她长大，从婴儿开始，一步一步地，成长到今天。
他那么的爱护着她，甚至超出了许多亲哥哥所能做到的。
他包容她的一切，却无法包容在他对她动了心之后，她还为另外一个男人摇摆。
他原本想就这么静静的守护在她的身边，等待她慢慢的看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做不到。即将失去她的预兆如同一个看不见的大网，勒得他心脏发疼不能呼吸。
既然这样不行，他不介意采取一些强制的手段。
毕竟他也是一个男人。也许平日里对她过于保护和包容，于是就让她忘记了他的危险性。
在顾原的眼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遥是一个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女人。
她虽解男女之事，却只有过那一个男人。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却独自熬过了这几个年头。
三十岁。应该是女人最成熟最盛放的季节。而她却依旧如同少女一般，他不曾在她的身上发现过半分苦恼的痕迹。
她如果动情，又会是怎样的？
这样的想法让顾原的眸子越来越深。
他抚在她脸颊的指尖慢慢下滑，顺着她柔腻的肌肤，停在了她的衣襟处。
再温柔的男人毕竟也是男人。也会有他的危险和天然的狩猎本能。
苏遥抬手挡住了顾原的手，这个动作让他的视线转移，和她对视。
苏遥的脸上写着害怕和恐惧。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强迫她。
顾原忍不住鄙视自己。在这样的念头下，方才心里翻涌的情绪渐渐的退却了下去。他住了手，翻身坐到床边，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说话。
苏遥坐了起来。她的心脏还在狂跳着。这样的气氛下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刚动了动嘴唇，顾原很突然的站起了身，自顾自的往外走：“我们出去吧。回头爸妈看见车和东西都停在那里人不见了会着急。”
他给他们找了个缓和的借口。砰的一声关上大门，先出去了。
苏遥无力的又躺倒了回去。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她对顾原的感觉很复杂。
长久以来习惯性的依赖和信赖。彼此亲密更甚家人。可是她确确实实是把他，也只是把他当作家人来看待的。顾原对她产生了这样额外的感情，苏遥觉得很负担。
负担。因为他对你很重要，不忍心让他失望，可是又无法给他想要的回报。
苏遥出门的时候，顾家来了不少客人。都是顾原的长辈。按照习俗年前挨家拜年，今天正好轮到顾原家。
苏遥进门后挨个叫人，然后便避到了厨房去。房间里妈妈正在帮顾妈妈做菜，两个女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
如果知道自己和顾原已经离了婚，家里还能维持这样的平静幸福的生活吗？
苏遥站在厨房门口，挪动不动步子。
也许是年让家的气氛越加的浓厚，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结婚并不是男与女两个人的事情，而是双方家庭的接纳与融合。
她和顾原的情况尤其特殊。两家本来就在一个大院里，双方父母是几十年的好朋友。经过了她和顾原的婚姻这条纽带的搭接之后，更是亲如一家。
当初自己怎么想的就那么简单。觉得只要他能给苏舒一个合法的身份，又有彩礼替他解决燃眉之急是一个多么双赢的方法。那时候的她怎么就考虑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没事过来帮忙做点小事情。”
妈妈冲苏遥招手，打断了她的思绪。苏遥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心情，走过去帮妈妈剥大蒜。
“遥遥。小原先前说，他打算把影楼挪回平城来，是真的吗？”
顾妈妈悄悄靠到苏遥身边，小声地开了口。
苏遥怔了一下。原来顾原说想和她一起回到平城不是开玩笑的。他为人很稳重。如果不是心里真的有这个想法并且打算实施，也不会露出这样的口风。
看着顾妈妈期盼高兴的眼神，苏遥迟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他现在具体的想法……”
“你这孩子，口风怎么比小原还紧。”顾妈妈拍了苏遥一下：“回来是好事情。本来当初你们要去南城我就不太同意。在家多好。你们要是在家，苏舒我们还能帮你们带着点。再说了，在家的话就上爸爸那里去上班，也不能累着你。还能多顾一顾家……”
这些话……好像先前顾原和她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果然是母子。苏遥笑着开了口：“妈。让他决定吧。我支持他的决定。”
“真的？”
苏遥一怔，转头顾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厨房。他静静的看着她：“是不是我怎么决定你都同意？”
先前虽然放过了她，现在却也是在变相的逼她做一个选择了。
留在南城。两人的利益婚姻就此彻底的结束。拒绝了顾原的感情，他们也不过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再无其它关系。
回到平城，便选择了顾原，远离了徐东阳。从此安分的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维护这个家。
顾原很少用这种带着强迫的态度说话。两个妈妈察觉到了一些不妥。虽然偏向于希望他们回来，关键时刻顾妈妈还是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媳妇。
顾妈妈推了顾原一把：“你这孩子。有事情好好和遥遥商量，怎么这样子，她不肯回来你就要把她吃了一样的。”
顾原没有说什么。拿了茶叶扭头就出了厨房。
两个妈妈对视一眼。苏妈妈轻轻的推了推苏遥：“怎么，吵架了？”
顾原的情绪这么明显。找借口也掩饰不过去。苏遥勉强笑了笑：“争了两句。没事的。”
“这孩子！”顾妈妈生气的一拍菜板，丢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骂：“给自己老婆脸色看算什么，今天我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
苏妈妈看着赶紧丢下了苏遥过去拉住了顾妈妈：“孩子不都说了只是争了两句嘛！哪家过日子没个小摩擦什么的，大过年的你可别去骂小原。他都三十多的人了。孩子还要面子呢！”
苏遥也拦住了顾妈妈：“妈，真没事。我去和他好好谈谈。”
顾妈妈被苏家母女俩劝住了。苏妈妈拉着顾妈妈给苏遥使眼色，苏遥只好转身出去找顾原。
顾原在二楼的阳台上抽烟。
苏遥关上门，慢慢的走到顾原的身后。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顾原在生自己的气。
他是怎么了。在超市看见苏遥那样的反应之后，他突然间就失了常。他的耐心，包容全部瞬间消失。只想用最直接最强硬的手段把她留在身边。
他从来没有见过苏遥那种心碎欲死的表情。而那样的哀痛，却全部是因为徐东阳。
“如果你想要回平城，我们就回来吧。”
苏遥在他身后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