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当官好，以前没体会过，昨天，我的好运终于来了，我当上了领导，而且是从办事员一跃而为领导，人称坐“直升飞机”上去的。
今天是我上任第一天。
一出门，见的第一个人是我的邻居——原来一天碰八次面，见了我连屁也不放一个的退休人员严良，严良边打太极拳边不忘笑眯眯打招呼：“走哇？”
我走在路上，见的第一个人是我的老同学——比我早提拔半年，这半年里一直对我待理不理的石利，石利远远地向我挥手：“上班去啊？”
我到了机关，见的第一个人是我的手下——昨天还和我平起平坐的同事施衡，原来总等我擦完桌子才坐下的施衡赶紧给我擦完了桌子，给我倒上一杯热水，诚惶诚恐。
还没开始办公，就收到了三个预约饭局的电话，原来老为吃不到免费的午餐发愁，现在反过来了，开始为到底吃哪个免费的午餐发愁。
以往总是骑着自行车上饭馆的我，第一次坐着小车去赴宴，那些一直对我冷冰冰的迎宾小姐，开始对我刮目相看。
在酒桌上我开始被人推让着坐到贵宾位置，原来总是等我端杯去敬的人，开始主动向我敬酒。
我就喝多了，整个下午都迷迷糊糊的，总想睡觉，但总是有客人来访，以前看别人迎来送往羡慕得很，现在才觉得真烦人。
我到傍晚才醒过酒来，司机小孙却一直等着我，非要送我回家，我想起昨天上午我有急事想用车，他还装没听见呢。
我回家晚了，习惯性地去厨房做饭，老婆却已经把饭做好了，以前她可是翘着腿看电视，等我做好了，才懒洋洋“用膳”呢。
看会儿电视吧。乖乖！以前总是霸占着电视遥控器的儿子，把遥控器交给我，到对门看动画片去了。
可电视终究看不好，不是有人打电话，就是不请自来串门聊天，见我打呵欠了他们才讪讪而去。
夜渐渐深了。上任第一天，大概就这样过去了吧？
我刚要躺下睡觉，“梆梆梆”又有人敲门。谁这么讨厌？我怒气冲冲开门后，是一位陌生的推销员满脸堆笑地站在外面：“打扰您了，领导，买个保险柜吧。”
首发2003年12月11日《检察日报》，《大众文艺·快活林》、《潮南》2004年3期转载。
说反话
大熊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妻子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后。两人心情都很坏：大熊第一年做买卖就赔了，赔得很惨，连象样的年货都买不起了。这年还咋过？
两人拐进了胡同，胡同尽头就是家。大熊沉重的步子忽然变得铿锵有力，一脸的灿烂。邻居二强见了，忍不住笑眯眯地问：“瞧大熊满面春风的，在外头赚了大钱，回来过年来啦？”
大熊嘴岔子一咧：“呵呵！那是！能白忙活一年？”
隔壁三婶也出来了：“呦！瞧他美的！屁眼里都是笑纹了？一年赚了一万多吧？”
大熊脖子一梗：“嘛？一万多？请我都不去！”
进了屋，“哐当”关上门，大熊脸“呱嗒”就掉了下来，双眉紧锁，唉声叹气。妻子在一旁生气：“真是死要面子！连买挂鞭的钱都没了，还腆着肚子吹牛皮！”
大熊恼了，抄起茶杯掷了过去：“死老娘们儿知道个啥！”
幸亏妻子躲得快，没砸着。
生意场上真是千变万化，第二年，大熊竟然风调雨顺，日进斗金，见天乐得合不拢嘴。
转眼又到了年底，这次回家，大熊可真是意气风发，大步流星，妻子一溜小跑硬是撵不上。
进了胡同，大熊的步子却慢了，收敛笑容，哭丧起脸。
三婶见了，盯着大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又一年没见了大熊？今年生意不大好？”
大熊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是不大好，是大大的不好啊。”
二强闻声探头出来：“大熊！呆会儿过来喝两盅！”
大熊摆摆手：“唉！今年做生意赔掉了蛋，没心情啊！烦着哪！”
进了屋，大熊才解放了似的换上笑容，做个胜利的姿势：“耶！老婆！给我炒菜打酒！”
妻子不由嗔怪道：“你装神弄鬼搞的啥名堂！去年赔本跟人说赚了，今年赚钱却说赔了。还邻居呢，一句实话也没有！”
大熊在她腮帮子上狠狠嘬一口：“你懂啥？这叫心理战。”
妻子歪着头问：“啥？”
大熊哈哈大笑：“亏你跟他们做了多年的邻居，你还不知道二强和三婶都是气人有、笑人无的货色？你赔本了他才高兴，你赚钱了他倒生气。哼，我偏偏说反话，去年赔本了，我偏说成赚钱，我心里不痛快，让他俩跟我一块难受；等到今年真正赚钱了，不妨说成赔本，我心里高兴，就也让他俩跟着乐呵乐呵吧。”
妻子半信半疑，推门出去买菜，一开门，就见三婶鬼鬼祟祟溜到了二强家，便跟过去蹲到窗台根下。
屋里，三婶拍着巴掌说：“二强！好啊！大熊那小子去年得意，弄得咱过年都憋气，今年咋样，赔了吧？”
二强“嘻嘻”奸笑两声：“我早说了，就他那熊样儿，哪是做买卖的料？让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哩！”
听到这里，大熊妻子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出了胡同。
首发《通俗小说报》，《故事家·微型经典故事》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