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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两次弹剑

故事梗概

推举五岳掌门人,桃谷六仙胡搅蛮缠,觉得方证大师是最佳人选。有人反驳,但也纠缠不清,令狐冲四处张望,果然有人在背后指点桃谷六仙,这人正是盈盈。桃根仙改口推举令狐冲。桃花仙建议左冷禅,不服的话可以跟令狐冲比剑。众人赞成比剑夺帅,谁胜了谁做掌门。

泰山派再次出现内证,玉玑子残废,玉音子、玉磬子都想争夺掌门之位,没法决定谁代表本派出场。林平之出言不逊,蔑视两位不能领略泰山剑法精要,两人愤怒之下,想要领教几手泰山派武功。出其不意,岳灵珊出场,以泰山剑法击败玉音子、玉磬子。接着又以衡山剑法,力斗莫大先生,手段有些无耻,毕竟最终还是赢了。

令狐冲上前,以恒山剑法迎战岳灵珊。以令狐冲剑法,自是数招之间就能击败师妹,但令狐冲本意不在于此,跟师妹比剑,为的就是逗她开心。六招之后,岳灵珊所学恒山剑法已经全部使完。两人逐渐用起了当年独创的一些剑法,这些剑法从来没有在江湖上流传过,众人也看不明白。令狐冲越玩越有兴致,心中柔情无限。林平之冷笑一声,岳灵珊剑法陡变,毫不容情。令狐冲脑中混乱,中指一弹,岳灵珊长剑脱手,直冲上天。长剑落地,令狐冲往剑尖上一凑,长剑从他左肩后直插了进去。

心理分析

令狐冲有过两次,都是在比剑的时候,把师妹的长剑弹飞了。而且每次弹飞之后,总是心情复杂,矛盾。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尤其第二次,就是嵩山的这一次,很明显地就是个无意识动作,只觉头脑中一片混乱,然后无意中就把剑弹飞了,飞出之后才反应到:“糟糕!”这种无意识动作的反应背后,一定有某种心理因素在作怪。这两次弹剑,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令狐冲和岳灵珊的主要情感冲突所在。先把这两次弹剑对照一下。

第一次:

令狐冲素知小师妹十分要强好胜,料想她跟林平之拆招,这套新练的剑法自然使来得心应手,招招都占上风,此人武功低微,确是最好的对手,当下郁闷之情立去,笑道:“那么让我来给你过几招,瞧瞧你的‘玉女剑十九式’练得怎样了。”岳灵珊大喜,笑道:“好极了,我今天……今天上崖来就是想……”含羞一笑,拔出了长剑。令狐冲道:“你今天上崖来,便是要将新学的创法试给我看,好,出手罢!”岳灵珊笑道:“大师哥,你剑法一直强过我,可是等我练成了这路‘玉女剑十九式’,就不会受你欺侮了。”令狐冲道:“我几时欺侮过你了?当真冤枉好人。”岳灵珊长剑一立,道:“你还不拔剑?”令狐冲笑道:“且不忙!”左手摆个剑诀,右掌迭地窜出,说道:“这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这一招叫做‘松涛如留’!”以掌作剑,向岳灵珊肩头刺了过去。岳灵珊斜身退步,挥剑往他手掌上格去,叫道:“小心了!”令狐冲笑道:“不用容气,我挡不住时自会拔剑。”岳灵珊嗔道“你竟敢用空手斗我的‘玉女剑十九武?”令狐冲笑道:“现下你还没练成。练成之后,我空手便不能了。”岳灵珊这些日子中苦练“玉女剑十九式”,自觉剑术大进,纵与江湖上一流高手相比,也已不输于人,是以十几日不上崖,用意便是要不泄露了风声,好得一鸣惊人,让令狐冲大为佩服,不料他竟十分轻视,只以一双肉掌来接自己的“玉女剑十九式”,当下脸孔一板,说道:“我剑下要是伤了你,你可莫怪,也不能跟爹爹妈妈说。”令狐冲笑道:“这个自然,你尽力施展,倘若剑底留情,便显不出真实本领。”说着左掌突然呼的一声劈了出去,喝道:“小心了!”岳灵珊吃了一惊,叫道:“怎……怎么?你左手也是剑?”令狐冲刚才这一掌倘若劈得实了,岳灵珊肩头已然受伤,他回力不发,笑道:青城派有些人使双剑。’岳灵珊道:“对!我曾兄到有些青城弟子佩带双剑,这可忘了。看招!”回了一剑。令狐冲兄她这一剑来势飘忽,似是“玉女剑”的上乘招数,赞道:“这一剑很好,就是还不够快。”岳灵珊道:“还不够快?再快,可割下你的膀子啦。”令狐冲笑道:“你倒割割看。”右手成剑,削向她左臂。岳灵珊心下着恼,运剑如风,将这数日来所练的“玉女剑十九式”一式式使出来。这一十九式剑法,她记到的还只九式,而这九式之中真正能用的不过六式,但单是这六式剑法,已然颇具威力,剑锋所指之处,真使令狐冲不能过分逼近。令狐冲绕着她真子游斗,每逢向前抢攻,总是给她以凌厉的剑招逼了出来,有一次向后息跃,背心竟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重重撞了一下。岳灵珊甚是得意,笑道:“还不拔剑?”令狐冲笑道:“再等一会儿。”引着她将“玉女剑”一招招地使将出来,又斗片刻,眼见她翻来覆去,所能使的只是六式,心下已是了然,突然间一个踏步上前,右掌劈出,喝道:“松风剑的煞手,小心了。”掌如甚是沉重。岳灵珊见他手掌向自己头顶劈到,急忙举剑上撩。这一招正在令狐冲的意中,左手疾伸而前,中指弹出,当的一声,弹在长剑的剑刃之上。岳灵珊虎口剧痛,把捏不定,长剑脱手飞出,滴溜溜地向山谷中直堕下去。岳灵珊脸色苍白,呆呆地瞪着令狐冲,一言不发,上龈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令狐冲叫声“啊哟!”急忙冲到崖边,那剑早已落入了下面千丈深谷。

第二次:

只见他二人在半空中轻身飘开,俱是嘴角含笑,姿态神情,便似裹在一团和煦的春风之中。两人挺剑再上,随即又斗在一起。二人在华山创制这套剑法时,师兄妹间情投意台,互相依恋,因之剑招之中,也是好玩的成分多,而凶杀的意味少。此刻二人对剑,不知不觉之间,都回想到从前的情景,出剑转慢,眉梢眼角,渐渐流露出昔日青梅竹马的柔情。这与其说是“比剑”,不如说是“舞剑”,而“舞剑”两字,又不如“剑舞”之妥帖,这“剑舞”却又不是娱宾,而是为了自娱。突然间人丛中“嘿”的一声,有人冷笑。岳灵珊一惊,听得出是丈夫林平之的声音,心中一寒:“我和大师哥如此打法,那可不对。”长剑一圈,自下而上,斜斜撩出一剑,势劲力疾,姿势美妙已极,却是华山派“玉女剑十九式”中的一式。林平之那一声冷笑,令狐冲也听见了,眼见岳灵珊立即变招,来剑毫不容情,再不像适才使冲灵剑法那样充满了缠绵之意。他胸口一酸,种种往事,霎时间都涌向心头,想起自己被师父罚去思过崖面壁思过,小师妹每日给自己送饭,一日大雪,二人竟在山洞共处一宵;又想起小师妹生病,二人相别日久,各怀相思之苦,但便在此时,不知如何,林平之竟讨得了她的欢心,自此之后,两人之间隔膜日深一日;又想起那日小师妹学得师娘所授的“玉女剑十九式”后,来崖上与自己试招,自己心中酸苦,出手竟不容让……这许许多多念头,都是一瞬之间在他脑海中电闪而过,便在此时,岳灵珊长剑已撩到他胸前。令狐冷脑中混乱,左手中指弹出,锋的一声轻响,正好弹在她长剑之上。岳灵珊把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直射上天。

令狐冲自己的反思,认为这两次弹剑可能都跟林平之有关。第一次,师妹使出“玉女剑十九式”之前,令狐冲得知在山下的时候,是小林子给师妹喂招,师妹多日不上崖,问陆大有,陆大有神色古怪,含糊其辞。显然有小林子陪伴,师妹快活得很。师妹自己也说起她经常要小林子陪自己玩耍。知道师妹病了一场,但是上崖时神采奕奕,令狐冲怎能不起疑?最后用青城派的功夫对付师妹,青城派正是林平之的死冤家。自己可能有意跟林平之作对。第二次比剑,师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两人正玩得兴起,又因林平之一声咳嗽而终端,师妹态度突变。令狐冲怎能不恼火?

嫉妒肯定是有的,不过那只是比较表层的原因。令狐冲两次把师妹的剑弹飞,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心理原因,是对师妹要强好胜的不接受。第一次比剑之前特别提到,令狐冲素知师妹要强好胜,可见令狐冲对师妹这个特点的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他早就开始注意到了。提到要过招的时候,岳灵珊的反应是大喜,并且承认自己今天上崖来,就是想要把新学的剑法试演试演。岳灵珊当时的另外一句话特别重要,说大师哥剑法一直强过我,等我练成这套剑法,就不用再受你欺侮。后半句可能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前半句是很真实的,岳灵珊其实挺不愿意大师哥剑法比自己强。自己苦练“玉女十九式”,为的就是一鸣惊人,也让令狐冲折服,等到使出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时,心下甚是着恼。硬是把令狐冲逼退,这才有些得意。第二次比剑,又是在岳灵珊使出“玉女十九式”的时候,令狐冲把她的剑弹飞。

对比之前的反应,在师妹没有以剑招相逼的时候,令狐冲对师妹一直是充满柔情的。尤其是第二次弹剑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内,有大量的描写反应令狐冲当时的心情,他一直心中柔情无限。只在师妹以剑招相逼,毫不容情时,他才把师妹的剑弹飞。可以看出,令狐冲其实更愿意接受小师妹柔情的一面,并不接受师妹气势逼人的地方。他愿意哄小师妹开心,也多半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不会在师妹要强好胜的时候。

“在令狐冲失恋”的章节里,我们分析过,其实岳灵珊也希望令狐冲乖顺,听自己的话,由自己使唤。令狐冲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连命都不在乎,也并不好胜,但却偏偏有些要强,你要他乖乖地听你的话,求他还行,命令是绝对不行的。岳灵珊那么要强好胜的人,说话咄咄逼人,到处是命令的口气。要她低声下气地求人那也是千难万难。

生活中大家会有这样的经验,两个特别聪明的异性不适合在一起,两个事业心过强的人不适合,两个太好胜的人不适合,两个太要强的人也不适合。笔者还真见过这样的案例,两个极其聪明的人结了婚,后来离了。两人都太聪明,认识以后又都互相佩服,因此而走到一起,后来离婚,是因为处久了发现,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有的只是佩服。同样的道理,两个太要强好胜的人在一起,就都搞竞争去了,两个要强的人要互相接受对方的要强是非常困难的,除非有其中一方主动示弱,以后放弃竞争。

假如两个人身上,要强都只是个小问题,或许通过长期的沟通可以处理。但如果都在性格中占了很大成分,或者就是主导性格,那可就麻烦了。短时期内可以表现得很听对方的话,时间长了就特别困难。两个人相处,尤其是夫妻之间,起作用的一定是感情,而不是竞争或者服从。只有感情才可能持续不断,竞争关系不可能维持长久。说句对不起令狐冲的话,幸好小师妹没有嫁给他,否则的话这两人相处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倘若小师妹真嫁给他,他恐怕未必能接受师妹的要强,从他两次无意识弹剑动作就可以看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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