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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劫船

1920年4月1日中午,决定护法海军舰队命运的决战开始了。150余人的敢死队分为三个小队,一队温树德指挥,二队陈策指挥,三队孙祥夫指挥,攻夺海圻、肇和、海琛、永丰等舰。

第一敢死队的温树德,亲自乘坐在编号为106的小火轮上,108号小火轮在他的前面,由敢死队队长赵梯昆指挥,以旗语保持与106号轮上的温树德联系。当两艘小火轮进入港汊分歧处不久,时针指向上午11点10分,赵梯昆把举着的望远镜突然放下了,回头对田士捷说:“差轮来了,准备夺取差轮,冲上去!”

温树德看到旗语忙对李毓藩说:“准备接应赵梯昆,向前开进一点!”

“是!”李毓藩回答。

3月31日晚上,温树德走进位于广州东山后面的海军基地六号会议室外面时,早已到达的陈策走过来:“该到的都到了,开会吧!”

海圻舰中校协长田炳章,鱼雷大副赵梯昆,肇和舰副舰长田士捷,三副李毓藩、盛延琪,楚豫舰航海三副胡文溶,轮机二车任治龙,还有温树德的亲信官员郭朴、欧阳格等,以及广东省海军江防司令部的反桂系、反闽籍官兵的官员都在座。

“各位弟兄”,温树德两眼平视座位上的校尉官员,“大家都是与我温某同呼吸、共命运的多灾多难朋友。我海军南下护法以来,众弟兄出生入死跟着孙先生,拥戴军政府,在这里我代表孙先生和军政府向诸位表示感谢!”

在座的听着感到奇怪:温先生今天怎么这样谦和、客气呢?他能代表孙大元帅与军政府?

“请大家来,是为了夺取护法舰队全部军舰的指挥权!”温树德简洁地说。

座位上的人们骚动起来。

“各位安静,陈策先生宣读孙中山大元帅的命令!”温树德说。

陈策一听站了起来,打开文件夹,朝人们扫了眼就宣读起来:

密令温树德将军:护法海军舰队自1917年8月进抵广州以来,为维护广东军政府作出历史性的贡献。但程璧光总长被北洋政府与桂系莫荣新派出的杀手暗刺身亡后,舰队中占有一定地位的闽籍长官依附桂系为虎作伥,分化瓦解护法势力,排斥外省籍舰队官兵,有叛变离粤之可能。现命令温树德为总指挥,陈策将军为副总指挥,夺取护法舰队各舰的指挥权,严惩个别别有用心、煽动闽籍士兵闹事的闽籍军官,重新组建护法舰队,保持护法舰队的纯洁性……

“诸位”,温树德说,“请提出战斗措施!”

经温树德一提议,众人开始议论开了。

门外,哨兵仇四毛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会议上诸将校的发言。室内陈策副总指挥说:“敢死队应为五个分队,一共160人。由我与温将军分别率领,应首先夺取海圻舰……”

“四毛,怎么样?”一直隐蔽在旁边的苏栋界突然冒了出来,“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呀?”

“孙中山给温树德的命令是,清洗舰队中所有闽籍官兵!”仇四毛告诉他,“他们组织了160人的敢死队向各舰队发起进攻!”

“怎么打,有作战计划吗?”苏栋界问。

“听赵梯昆在会议上讲,事先雇火轮隐藏在港汊分歧处,待送菜送粮食的差轮驶近后,冲上去截住,让敢死队换上差人衣服,冒充差人登舰。”仇四毛说。

“时间,他们行动的时间呢?”

“4月1日上午,乘舰上官兵吃午饭时下手。”

“你注意偷听,凌晨到牛头街9号找我!”苏栋界说。

“苏先生,倪先生没有来呀?”一个声音从一个坑中传出来。

苏栋界一听大吃一惊,但不见人,只有声音,他不敢移步。两眼愣愣地寻声凝视。

“是毛仲芳派你来的呢,还是莫荣新的命令?”

“你……你是谁?”

“我不说你猜不到,一见面你就吓一跳!”

“你……你是孙先生的副官……”

“我是莫先生,莫荣新的副官,也是北京派来的,你猜我是谁?”

“你是刘华汉,还是成袋划?”

“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是北京来的大杀手,我不认识。”苏栋界说,“先生你是……”

“你知道得太少了!”土坑里的人打断他的话站了起来。

苏栋界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韩长福,是你呀!”

“怎么,是没想到呢,还是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所出现?”韩长福的手枪逼住他。

苏栋界惊恐地倒退一步,扫了眼仇四毛,已经有四个士兵将其捆绑起来了。苏栋界忙说:“韩老弟,我跟仇四毛是同乡,今天我来找他是有点私事。听说他在岗上,我就找来了。”

“想当初你向我学习武艺时还是很诚实的,没想到你为了升官发财,什么勾当都干!”韩长福说,“我老实告诉你,今天温将军奉孙大元帅的命令,开会研究抓捕像你这样的王八蛋,没想到你送上门来了,你不请自到也好,免得我们费事!”

“韩先生”,苏栋界跪到地上,“我认罪”,说着一下子抱住韩长福的双腿,闪电般又从袖口拔出隐蔽的手枪,“老子找个垫背的!”

“啪”扳机响了一下,但枪没有响。富有经验的韩长福霎时间反应过来,苏栋界在向他裆部开枪,子弹卡了壳。说时迟那时快,韩长福闪电般一拳击在他脸部,苏栋界痛苦地“啊哎”一声倒在地上。

早在10天前莫荣新就得到毛仲芳的情报,称孙中山有可能命令温树德对护法舰队采取行动,莫荣新认识到情况严重,命令毛仲芳派出得力杀手买通温树德卫队中的官兵。毛仲芳经过了解,知道苏栋界与温树德的贴身卫队中的仇四毛相识。苏栋界带着金条来找仇四毛,仇四毛在金条面前屈服了,同意出卖情报。当他下午接到担任秘密会议警卫时,忙与苏栋界通气。苏栋界就赶来了,隐蔽在会议室外面保持与仇四毛联络。没想到他前脚走,后脚温树德就派武艺高强的韩长福跟踪上来了。

仇四毛、苏栋界被连夜秘密处死了。派来的杀手刘华汉与成袋划得不到他们的消息,急忙找莫荣新。莫荣新焦急中安慰他俩说:“我的人很谨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也许是潜到了他们内部暂时进出不得,等两天我会通报二位的!”

刘华汉一贯沉默不语,平时议事他总是处处表现出直率、不想升官、不想发财的语言、态度。但他骨子里,总是踏着别人往上爬,处处想捞好处,利用别人的手、嘴达到自己要达到的目的。而成袋划是个外露型的家伙,处处好表现自己,对金钱与升官有着特别的兴趣与敏感,两人由于有着共同的爱好所以情投意合。这次从北京南下广州,如果搞掉了孙中山及孙中山手下的大人物,回京后一定又能得到重赏。杀死海军总长程璧光已经捞了一笔赏金,但分化瓦解护法舰队的命令又下达了,他俩都感到担子沉重,但莫荣新拍胸作了担保:只要派出的杀手抓住时机出击,谁当海军总长就杀死谁,护法舰队就会自生自灭,彻底分化瓦解!

4月1日从凌晨开始,刘华汉与成袋划都企盼着苏栋界归来,他俩等着情报便于研究暗杀行动……

温树德率领的一路敢死队,按照昨夜研究的作战部署行动。

第一敢死队队长赵梯昆指挥的小火轮驶过去,截住了运菜的差艇。差艇上的中尉很不耐烦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最近很复杂,有人要炸舰,我们是军政府的巡逻队,奉命检查与舰队接触的各类舰船。请中尉先生看证件!”赵梯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在手中摇晃,并在轮上官兵努力下用铁钩挂住了差艇,两船还没有完全靠住时,敢死队员一跃扑进差艇,并用枪逼住他们:“想活的放老实点,想死的我们打发你们去喂鱼!”

“你……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被缴了枪的中尉恐惧地问。

“借你们的衣服、差艇用一下,明白吗?”

“你们是哪部分的?”

“军政府的!”一个敢死队员回答并命令,“快脱衣服!”

中尉明白了,他利用两手解衣扣的霎时间猛扑上来,抱住赵梯昆眨眼间滚进水里,顿时船上大乱。

“跪下,再不跪下打死你们!”敢死队员命令。

船上的差人都跪下,再也不敢吭声。

赵梯昆被中尉抱住推下水,他一把死死掐住这家伙的脖子不放。中尉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后四肢停止了运动。

“王八蛋,找死!”赵梯昆爬上差艇说,“不老实,一样喂王八!”

差员们跪在舱里大气不敢出。

“上火轮,快!”赵梯昆命令。

差员们赤手空拳向小火轮走去,他们扫视这些劫船的人腰里有枪,背上插着刀,腰带上还挂着一颗颗炸弹,行动敏捷,好像个个都是江湖好汉。上了火轮是生是死,他们心里都在敲鼓。

昨夜通宵会议上,极其细致地研究各舰的行动步骤、作战任务,给敢死队员除发手枪、大刀外,还发了用香烟罐制作的炸弹,命令中午乘各舰官兵正吃午饭时行动!

“赵队长,温将军命令向海圻舰开去!”一个敢死队员说。

赵梯昆看了看106艇发出的旗语,又看到田士捷、田炳章他们拦截差艇成功,向目标前进。他兴奋地命令:“海圻舰,开足前进!”

泊位于黄埔港的护法舰队的军舰,除海圻、海琛、肇和三艘大军舰外,另外还有飞鹰、福安两艘中型军舰。

现在,赵梯昆命令化了装的敢死队员准备拼杀了,他自己将帽子拉得很低,不让舰上岗哨认出。他们的任务是夺取黄埔港军舰。昨夜各路敢死队点将时,赵梯昆没有点,他说服从命令。温树德只好命令:“攻夺黄埔各舰的敢死队队长为赵梯昆!”

“是,战死不悔!”赵梯昆站起来。

温树德又说:“田炳章、田士捷、李毓藩、盛延琪!”

四人在点名声中相继站了起来,回答:“服从命令!”

“你们四位听着,你们分别担任第一、二、三、四副队长,赵梯昆队长若战死,你们活着的接替指挥!”温树德说。

“无论谁战死,我们接替指挥!”四人异口同声。

温树德满意地点点头又说:“王文泰、孙玉哲、王福玉、李得胜、袁世绪、李季东等20位是敢死队队员,另有150人的预备队跟进。首先夺取海圻、海琛两舰,肇和舰内应兵力很强,用不着各位。你们三舰一得手,立即用舰炮威逼其余军舰投降,否则用舰炮打击!”

“坚决执行命令!”敢死队官兵回答。

温树德与众指挥看到敢死队队员的精神风骨很激动,与他们一一握手话别,然后温树德乘指挥艇督战。

今天温树德的兵力部署是很认真的。清晨,各路敢死队分别出发后,内外指定的各舰官员,与预约内应行动官员、敢死队官兵、各路指挥官,都由广东江防舰江大号率领的两艘小艇运送到指定地点,各类标记都戴在执行官兵胸前。

“前面就是海圻舰!”敢死队队员王文泰对赵梯昆说,“我先上!”

“动作快一点,反抗者一律处死!”赵梯昆命令。

海圻舰上,毛仲芳和心腹副官倪则良正在一块儿喝着贵州名酒茅台。毛仲芳将半杯酒一饮而尽后快意地说:“则良,要想永远有好酒洗肠肚,不把持住这支舰队是不行的!”

“参谋长”,倪则良一边倒酒一边说,“赵梯昆失踪有几天了,这人跟闽籍官兵总唱对台戏,是不是送他回老家算了?”

毛仲芳微闭双眼不语,筷子夹着肉块儿往嘴里送。

“据说外省人以温树德为首想对我们下手呢。”

“我已经命令各舰舰长,将舰上的枪支弹药一律加锁,派闽籍官兵看守,只有舰上值班官兵才佩带手枪。舰上值班官兵晚上一律为闽籍人,白天舰上值班军官也必是闽籍人。说实在的我也怕各舰起内讧呢。”毛仲芳心有余悸地说。

“现在舰队司令林永漠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由你实际操纵着海军舰队,能不能迫使孙中山下令解除林永漠的职务,而任命你为舰队司令呢?”倪则良问,“莫荣新不是讲,由你担任司令官吗?”

“我当了司令官,你就是参谋长了”,毛仲芳说,“我建议把海琛舰副舰长叶心传叫来,研究一个10人的敢死队,首先把温树德、赵梯昆、田士捷、胡文溶、欧阳格他们杀了,然后利用各种关系向孙中山左右渗透。真正想要统治南下海军舰队,继而夺取两广,非狠毒不可!”

“对对对”,倪则良说着忙得意地笑了,“我早就看出参谋长心胸装的不是南下舰队,而是两广督军的位置!”

“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我左右有你这样的忠良相助,这一生打一块天下我想是不成问题的。”毛仲芳说,“不过我也要警告你,遇事不要太锋芒毕露,而要将真正的企图隐蔽起来。”

“对对对,人与人交往要有保密意识”,倪则良说,“我他妈的有时就是把不住这张嘴!”

“以后注意就行了……”

“哒哒哒……”一阵急袭的机枪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怎么回事?”毛仲芳第一个冲出门大声问。

“砰!”一发子弹擦着耳畔掠过。

“参谋长,快进舱!”一个卫队队员扑上来,将毛仲芳推进内舱,“倪副官,你也进去!”

“怎么回事?”倪则良问。

“赵梯昆带着外省人夺舰啦!”卫队副队长方建武口答。

“赵梯昆下手了!”毛仲芳更恐惧了,“要阿五快来见我!”

“是,我马上去找他!”方建武回答完就向外冲。

海圻舰的前甲板上,敢死队队员王文泰打死值班水兵向前冲时,在左后的炮位上,一个闽籍少尉闪电般扑上来,抱住他就向水里推。王文泰右手死死抓住对方的头发,左手一下子抓住对方的衣领不放,他的身子悬空如同挂在海圻舰的舰体外面。

“李得胜、袁世绪,快堵住中舱门,快堵住中舱门!”赵梯昆在中甲板上指挥作战,“快,打死那个中尉,快打死那个中尉!”

闽籍三管轮南邮海从饭厅舱冲上来,两手各抓住一支张开机头压满子弹的手枪,腰里插着揭开保险盖的手榴弹:“冲上去,他们外省人只是少数,快冲上去!”

“手榴弹,快投弹把他们炸下舰,炸下舰!”闽籍上尉机炮长阿五也从另一舱冲上来。

前甲板上打得翻天覆地!

赵梯昆他们今天行动迅速。小轮一靠上海圻舰,舰上的哨兵一看是送菜、送粮的差轮忙放下梯子。敢死队员们因大都是被闽籍军官赶下舰的外省人,对舰上的值岗口、机炮舱口位置很熟悉,攀上舰就占领有利位置。当赵梯昆爬上前甲板时,枪声已经大作,几个反抗凶狠的闽籍军官已经被击毙!

“占领弹药舱,快占领弹药舱!”赵梯昆命令。

敢死队员王福玉带着三个人直扑弹药舱!他过去就是海圻舰的军需官,对舱位很熟悉。他一边跑,一边向前面的闽籍军人反击。

“田炳章,把一小队拉过来,快!”赵梯昆命令。

田炳章率领六名敢死队员紧紧地跟随赵梯昆直扑海圻舰毛仲芳的参谋长办公舱。刚刚打退闽籍水兵的进攻,一个双手抱住炸弹的闽籍少尉咆哮着扑上来了。赵梯昆举手一枪击毙这家伙,但他手中的炸弹还在冒白烟,导火索在缩短。田炳章不等赵梯昆反应过来,飞跃上去一脚想将敌尸踢进海里,但没踢动,死尸在甲板上翻滚了一下而炸弹从怀里滚了出来,赶上来的敢死队员孙勇(又叫孙玉哲)飞起一脚,将炸弹踢出舰外,在落进海里的空中爆炸了,有几块弹片击在舰中舱铁板上“当当”作响。

“田炳章,敌人上来了!”赵梯昆命令,“把中舱口堵住!”

在餐厅吃饭的几百名闽籍士兵蜂拥而上,情况异常危险。负责夺取弹药舱的王福玉他们仅三个人。

“我去,你们按计划行动!”敢死队的李毓藩率领第四小队增援王福玉他们去了。

“快,把毛仲芳先捕住就好办!”赵梯昆命令。

第一小队仍然执行原定作战计划不变,飞快地赶向毛仲芳的指挥舱。今天舰队司令官林永漠进广州城访友去了,海圻舰上的毛仲芳更是为所欲为。

“队长,在这里!”冲在前面的一个敢死队员一指,“我看到毛仲芳窜进军需官舱的!”

“是吗?”赵梯昆忙扭头,“田炳章,毛仲芳在军需官舱隐蔽,想跑!快把军需官舱堵住。”

“是!”田炳章率队急冲军需官办公舱。

办公舱里,毛仲芳左右只有五六个官兵了。毛仲芳惊恐地将一件水兵制服套在身上,倪则良也换好水兵服,几个卫队队员手中有两挺德造轻机枪,其余为日造手枪与几枚德造手榴弹。毛仲芳忧心如焚地问:“倪则良,能不能杀开一条血路?”

“所有舱口、救生艇、公差轮都被他们占领了。”倪则良说。

毛仲芳咆哮道:“跟他们拼几个垫背的!老子也是一条好汉!”

“参谋长,好汉不吃眼前亏。”倪则良忙缓和语气,“向他们暂时投降,不是没有骨气。现在退,也是为了将来大踏步前进嘛!”

“开门,请毛参谋长开门!”门外有人狠狠地砸舱门,“开门,我们是军政府敢死队!”

军需舱里的人惊住了,一时没有人作出反应。

“再不开我就用机枪扫射,用炸弹炸!”门外又叫。

“怎么办?”倪则良问毛仲芳。

几个士兵已经将枪口对着门准备反击。

“伏下!”毛仲芳命令。

舱里的人全伏地两眼盯住舱门。

“哒!”机枪点射,一发子弹击穿舱门从倪则良头发尖上飞过。

毛仲芳伸手向伏在左侧的士兵说:“给我两枚手榴弹!”

倪则良扭头对毛仲芳说:“参谋长,不能拼命!”

“被人捉住挂在舰体外活活让太阳晒死?”毛仲芳咆哮道,“我不能这样死,我要跟他们拼!”

“把参谋长按住,不能让他拼命!”倪则良命令。

三个士兵分别按住伏地的毛仲芳,不准他冲出舱拼命。

“咚!”舱门被撞开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几个按住毛仲芳的卫队员松开手爬了起来。

赵梯昆冷冷一笑用枪指着前面地下:“全舰停止反抗,投降!”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毛仲芳恐惧地问。

“奉孙先生、军政府的命令,清洗海军护法舰队中的反动分子。你是其中一个祸首!”赵梯昆说。

“你……你们!”毛仲芳扑上来,“跟你们拼了!”

“上!”两个敢死队队员在田炳章的命令声中扑上去,死死扭住毛仲芳,“老实点,不然把你四肢一捆,丢进海里喂王八去!”

“我……我死也不会向你们投降!”毛仲芳吼叫着。

倪则良已经恐惧得两腿颤抖,一看毛仲芳被敢死队按住,自己的卫队全部自动举手缴枪投降,只好对赵梯昆说:“我向你们投降!”

“他妈的软骨头!”田炳章骂了一句。

这时枪声停止了。两个敢死队员正拖着一具血淋淋的死尸从舱口路过,倪则良与毛仲芳都扫见了,两人几乎同时对看了一眼。

“你们都出去,在前甲板集中!”田炳章命令毛仲芳左右已经投降的卫兵,“快走,到前甲板去。”

几个卫队员老实地举着手向外走,一个敢死队员握枪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刚才的威风烟消云散,举手垂头毫无生气。

“报告,除底舱有几个顽固分子还在反抗外,其余人全部投降!”一个中尉赶过来向赵梯昆报告。

“敢于反抗的就地处决!”赵梯昆命令。

毛仲芳慢慢地垂下头:“传我的命令,投降!”

海圻舰上的各个舱位都能听到毛仲芳在呼叫投降的声音。闽籍官兵几百人从不同舱位走出来了,他们看到敢死队员们封住了所有舱口、炮位、机枪位及火药舱等舰上重要地方,前后甲板,到处是一具具死尸浸泡在血泊中,伤者倒在甲板上惨叫,炮口也指向了海琛、肇和号军舰,只得叹着气跪地举手,不敢动弹。

倪则良跪在甲板上,他的左右是四五具死尸,伤兵在哀求包扎。军医官在忙乎着,不时拿目光扫视他,好像在说:“把昔日的威风收起来吧!”

“上尉”,倪则良压低嗓门叫闽籍军医官,“其他两舰能跑吗?”

“倪长官,别吭声,敢死队打死你是不用谁核准的!”

倪则良只好老实地跪地举手,不敢再想什么心事了。

海琛舰上的副舰长叶心传不服,在枪口下他不敢反抗,又看到海圻舰、肇和舰都挂起白旗,只好投降。黄埔泊位码头的各舰相继都投降了,将闽籍官兵用小火轮向黄埔岸上送去关押。只有省城方位枪声大作,赵梯昆驾舰向永丰舰增援!

敢死队第三分队长聂威战奉命驾小火轮驶近泊于省城白鹅潭的永丰舰时,舰上接应的信号没有出现。他扭头问敢死队员李静和:“永丰舰江南天、炮官韩长福是早上回舰的,怎么没有动静呢?”

“是不是出了问题?”又一敢死队员卢沛海问。

“照说不会吧,江副舰长与韩炮官办事都很谨慎”,辜发方说,“我们当了敢死队员,韩炮官说他回舰接应,也算是敢死队员,并说成功后他在广州城请我们吃酒!”

“都别猜了”,聂威战表面冷静,吩咐道,“靠上去,永丰舰若反击我们就用机枪和手榴弹开路,我阵亡了李静和接任,李静和死了由辜发方上,一定要夺取永丰舰,孙先生在看我们作战呢!”

敢死队员们都绷紧神经遥望锚泊水中的永丰舰,小火轮开足马力向永丰舰接近。

永丰舰上,舰长与其他舰的舰长一样一般不在舰上,而是与老婆孩子居住于广州城比较舒服的环境中。而副舰长江南天与韩长福昨夜参加了行动秘密会议后,今天一大早就赶回永丰舰。在上舰之前江南天就看到闽籍上尉协长高梁乔正举着望远镜向他们看。江南天扭头对韩长福说,“高梁乔在注意我们了。”

“他注意又怎么样?”韩长福说:“我看他活得不耐烦了!”

“注意一些,他若问就按计划好的口径讲。”

“明白!”韩长福回答。

事情就这么复杂。昨天下午江南天与韩长福离舰不久,江南天在广州城里住的老乡周春方找他,说是江南天的父亲从北方赶来看儿子。协长高梁乔忙去找时,一直奉命注意外省籍官兵的胡祯岩忙神秘兮兮地说:“他俩相继离开军舰,去向不明。”

“你向莫督军指挥部报告了吗?”

“没有。”

“立即向毛参谋长报告。江南天与韩长福是毛参谋长交代的重点控制人物。莫督军对他们也早有戒心!”高梁乔说。

胡祯岩不敢不执行命令。

昨天深夜,莫荣新部作战参谋电告各舰指挥官,对舰上外省籍官兵的去向要严加审问,没有特殊情况外省籍官兵不得离舰!

但是这个电文来晚了,永丰舰副舰长江南天与炮官韩长福已经下舰。

而现在,这两个形迹可疑的外省籍军官清晨出现了,高梁乔立时命令左右:“先把他们扣押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释放!”

胡祯岩听着就对几个士兵说:“弟兄们,江南天密谋夺我们的饭碗,赶我们下舰,昨夜与韩长福外出策划阴谋行动。现在他们回来了,等他进中舱后,听我的命令行动!”

十几个闽籍水兵都点点头。他们把在军舰上当兵作为铁饭碗,现在有人要夺走自己的饭碗,他们都瞪起血红的双眼,抓住枪准备拼杀!

江南天副舰长已经有准备,他刚一上舰二副罗介佛就迎上来说:“长官,高协长病了,很重。”

“请军医官看看,我马上就到!”江南天一听就知道里面有诈,扫了眼罗介佛,一直向副舰长舱走,心里在盘算敌人会怎么行动。

今天清晨赶回舰的楚豫舰航海二副胡文溶,分手时江南天对他说:“楚豫舰需要我配合尽管说,都在同一水域。暗号不能错。”

胡文溶想了想说:“我们楚豫舰上舰长以下军官都不在舰上,我安排军士长于风志,下士敢死队队员孙怀福,在我们行动的时间里值班,将吃中饭的士兵堵在舱里,我在甲板上接应敢死队火轮!”

“事成后请向我永丰开过来,增援我们,永丰协长高梁乔是毛仲芳的亲信,而且非常狡猾。”

“你们回舰首先把他捆起来扔进海里!”胡文溶很气愤,“你手软,他们是绝不会手软的!”

“对,我们回去先收拾这家伙!”韩长福说。

江南天沉默着没有立即表态,他们告别胡文溶匆匆往回赶,希望楚豫舰顺利夺取并能增援他们。

而现在,他刚一推开副舰长舱的门,两个士兵已经将枪口顶住他:“长官,我们奉毛参谋长的命令扣押你!”

“我是舰长,是舰上的长官!”

“江副舰长”,高梁乔走进来阴阳怪气地冷笑说,“我是协长,官比你小,但我奉命扣押你!”

“你……你们反啦?”

“还有他!”高梁乔向外一指。

江南天扭头一看,韩长福已被闽籍军人捆起来了,两人的目光相遇之时,韩长福说:“长官,我跟你一同到城里有什么罪?”

江南天一听就明白在按预先的计划对付高梁乔他们。但高梁乔不吃这一套,他对士兵们说:“先将江副舰长与韩炮官看押起来。下午4点送旗舰,由毛参谋长审问!”

江南天与韩长福由两名闽籍水兵看押在副舰长办公舱,谁也不准进去。外籍士兵与闽籍水兵争执也没有作用,外籍水兵胡家召组织13人的队伍到高梁乔那里说理也没有打动高梁乔。

中午,永丰舰上高梁乔与其他士兵都在饭厅吃饭,舰中间的甲板上,闽籍水兵鲁新安正在站岗,看到一持枪敢死队员直奔永丰舰,又有两艘小火轮直驶而来,鲁新安忙用枪拦住来者:“干什么的?”

登舰的敢死队员举枪就射,舰上的闽籍值班士兵也开了枪,击中一名敢死队员。队长聂威战气愤地开枪击中敌人。

“快,冲上去!”聂威战大声命令。

“快,把各舱口、炮位占领!”舰上接应的胡家召命令。

“把高梁乔抓住,别让他跑了!”有人在呼叫。

“吹集合号,吹集合号!”聂威战命令。

舰上反抗的闽籍士兵都被击毙、击伤了。被闽籍水兵打伤的胡家召吃力地出现在前甲板上说:“快,江副舰长被他们关押在这里!”

顺着胡家召的手势,聂威战他们奔过去撞开舱门,制服两个闽籍水兵,将江南天与韩长福手上的绳子解开说:“长官,我们胜利了!”

江南天、韩长福都笑了,跟着聂威战走出舱时,一个隐蔽在炮位的闽籍伤兵向聂威战开了一枪,聂威战头部中弹栽倒了。

江南天一把抱住聂威战,命令韩长福,“快打死敌人!”

闽籍伤兵自知必死无疑,他向韩长福连开两枪没击中,就滚下舰掉进海里了。

江南天在硝烟中站在前甲板上,看到七十多位水兵集中列队都注意他,沉思片刻,然后大声说:“弟兄们,大家受惊了!”说着他将手枪插在腰带上,“本人奉孙大元帅的命令,改组永丰舰海军。请闽籍官兵站在右边,外省籍的原地不动!”

水兵中骚动起来。

“快,闽籍的站这边!”韩长福挥枪命令。

“砰!”后甲板一声枪响。

“谁在开枪?”江南天大声问,“快,过去看看!”

“砰!”又是一枪。

韩长福率敢死队员赶到后甲板一看。协长高梁乔、士兵胡祯岩都倒在血泊中,显然他们是自杀的。

江南天听了报告忙向楚豫舰望去,楚豫舰已经挂起了白旗。楚豫舰的舰炮已经朝着永丰舰,随时可火力增援。

“挂旗!”江南天副舰长命令。一面白旗在永丰舰上出现!

永翔舰、同安舰、豫章舰等都与永丰、楚豫舰处于同一水域,看到胡文溶、江南天他们负责的两舰得手,内外接应也很快挂起了白旗。江南天兴奋地与各舰联络后从通信室出来,被一闽籍士兵从机舱底下面开枪击中胸部,不幸阵亡,顿时舰上一阵骚动。韩长福立即命令闽籍水兵必须坐在甲板上不许动,温树德派来的队伍赶到了,永丰舰再次平静下来,闽籍水兵在看押下乘小轮离开军舰。

“向阵亡的江副舰长致哀!”韩长福沉痛地说。

二十支手枪一起向空中射击,表示对江副舰长的悼念……

从中午到下午4点钟,整个护法舰队的十一艘战舰全部肃清反动分子,1200名闽籍官兵集中到黄埔资遣回原籍,只有毛仲芳、叶心传、倪则良三人暂时扣押(3个月后释放)。

4月2日晚上,温树德率领各舰长官前往观音山五层楼,面谒孙中山先生。孙中山听后异常兴奋。很快孙中山先生对海军护法舰队的组织任命也下达了:温树德为海军司令兼海圻舰舰长(不久就任命吴志馨为海圻舰舰长),赵梯昆为副舰长,李毓藩为协长,肇和舰舰长田士捷,海琛舰舰长何瀚澜,楚豫舰舰长潘文治,同安舰舰长欧阳林,豫章舰舰长欧阳格。其余的永丰、永翔、福安、舞凤等中小型军舰,由广东省地方海军官员补充为舰长。舰上不满官兵位置,一律到北洋水兵中去招收。舰队总司令部设于海珠不变,总司令参谋长为常光球,参谋为丁竹庚,秘书长为高福生,军需长郭林,轮机长任治龙,副官长胡文溶,舰队副官袁方乔,海军陆战队司令为孙祥天,改编警卫营一连为海军陆战队,海军陆战队第一营营长为王文泰,第二营营长为孙勇。

由于护法舰队改革重建,宣誓忠于孙中山,忠于军政府,在西南各路军中声势大振。温树德司令头脑冷静,一日他向孙中山先生报告说:“先生,广东各路军阀之间关系紧张、复杂,为了使海军舰队不受牵制,突遭叛军攻击,请求将虎门、长洲等地炮台上的德造大炮之炮栓,一律撤下来,存放于海圻舰上,以防万一。”

孙中山先生思考着温将军的建议,联想着广东复杂的军事局势,还有那些遣散的闽籍官兵中,有不少还流动在广东等地结党为奸,各路军中又有他们的同党朋友,只好同意了温司令的请求。

护法舰队,走过了不平凡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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