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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婚变

1

月娥和科弗代尔的婚礼定在5月1日举行之后,月娥主动提出把家安在阿姆斯特朗城,这样更便于他去月盟工作。科弗代尔则说,还是安在嫦娥城里好,那里中国人多,她的父母又在那里,对她来说更方便一些。月娥则坚持说,还是安在阿姆斯特朗城好,因为在月球上她的主要工作地点在雨海工业园区,在核能转换站。那里离嫦娥城与离阿姆斯特朗城的距离也差不了许多,这样他就不用飞来飞去了。后来他们就在阿姆斯特朗城买了一幢房。

眼看5月1日就要到了,他俩一个个工作都挺忙,直到4月30日他们还在忙着收拾新房。这天下午科弗代尔把他公寓里的一台个人电脑拎了过来,放在书房电脑桌上。他又拿出个人信息机,把一些数据传回电脑。

门铃响起来,送家具的车到了。按照月球上的习惯,这家具只送到家门口,得自己往里抬。科弗代尔把个人信息机随手放在电脑旁,招呼了月娥,两人一同去抬家具。

科弗代尔抬矮柜时一使劲,一下子就把他那一头抬过了头顶。

月娥在一边乐得哈哈大笑:“我说,科弗代尔,你还以为这是在地球上呐,不要忘了引力只有六分之一!”

科弗代尔放低了他那一头,说:“这谁不知道,我只是习惯势力太大,老改不过来。”

月娥和他轻轻地抬着矮柜往屋里走。

她边走边说:“改不过来也好,省得将来回地球时什么也拿不动。”

“还是要改一改这习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回地球呢!”科弗代尔把矮柜放下说。

“怎能不回地球呢,那儿才是我们的根!”月娥说得很认真。

科弗代尔的个人信息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说:“月娥,真不巧,月盟总部要开紧急会议,让我马上就去。这里你先辛苦一下,我回来后开夜车吧。”

“你们一开会就没完没了,能不能让你回家开夜车都很难说。”月娥嘟囔道,“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现在这里还是乱糟糟的,我看你请个假别去了。”

科弗代尔顺手把信息机又放到电脑旁。他说:“这个会一定很重要,不能请假。”

“你还没有去请,怎么就知道不能请呢!”月娥显然不高兴了,“你心中只有月盟,哪里还顾得上明天结不结婚呀。”

“亲,你可别生气,我一定早一点回来就是。”科弗代尔说罢,就上前搂住月娥的腰,想要吻别。

月娥用手把他的脸轻轻推过去,说:“开你的会去吧。”

科弗代尔无奈地走了。

月娥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去收拾。

她看到电脑旁有一只信息机,知道是他急着要走落下的,就拿起来走到家门外去喊他,可是他的车已经走远,只好作罢。

月娥一个人继续搬家具,但心里很不愉快。亏了月球引力小,这些家具月娥一个人也能搬得起来。搬了一会儿也还有些累,她便坐下来喝水休息。

不一会儿又响起了一阵铃声,是那只个人信息机在呼叫。月娥起身去拿信息机,打开一看上面显示了一条信息:

致科弗代尔:

速将绝密电子文件0107返还。

月盟机要局

月娥一时愣住了。以前科弗代尔一直说,他在月盟里是做技术咨询工作的,没说过有什么秘密行动。现在看来机要局给他发过绝密文件,这显然说明他在参与一项绝密计划。月盟在搞什么绝密计划呢?他为什么从未对我提过呢?他是不是有意要隐瞒我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引起了月娥的疑虑,她担心在目前地月关系紧张的形势下,莫非月盟真的在搞绝密计划用来对付地球?更使她担心的是,她所爱恋的科弗代尔难道也参与其中?可是他曾答应过我,不作不利于地月关系的事。她虽然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因为这关系到她的理想,她的信念,她的事业,她的情爱,她的幸福。

月娥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的推动,决意要把事情弄个明白。

她首先想到的,这电子文件很可能就在他的个人信息机里。她不断地按着一些键,试图调阅藏在其中的绝密文件。但她弄来弄去只看到一些普通信息,并未找到0107文件。

她忽地一想,这文件怕是藏在他的电脑里吧?她把那台电脑插上电源,开了机。

她把电脑里的所有文件夹一个个打开,可这里面保存的全部文件就是没有一个文件名和“绝密”、“0107”有哪怕是一点关系。其中有些文件是加了密的,她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未能把它们打开,那份绝密文件会不会改头换面藏在其中,也未可知。

月娥又想到,他最近一定看过这份文件,这也许会在电脑上留下一些痕迹。她打开“历史纪录”,显示屏上果然出现一个清单,详细记录着他最近打开阅读过的文件。她定睛一看,就在昨天,2094年4月29日月球标准时间21:32,他收到了一份名为《实现月球独立的策略与步骤(送审稿)》的文件,等级绝密。看到这里,她简直被眼前出现的事惊呆了。

她回想起来,昨天白天她曾约他晚上一起来收拾新房,他说手头有些急事要处理,没来。原来他是接收文件、阅读文件去了。正好这两天忙于收拾新房,要搬电脑,这才使他鬼使神差地忘了删去这不该保留的历史纪录,让她看透了他的老底。

她立刻意识到,他不仅参加了月盟策划的月球独立阴谋,而且是他们的核心成员,要不然怎么会把这样绝密的文件发给他来审阅呢?她明白了,刚才月盟总部急急忙忙把他叫去开会,就是要对这份文件进行研究甚至是决定,怪不得他说这个会议很重要,以至连准备结婚这样的大事都顾不上。

“我的天哪,”月娥失声道,“我怎么会这样不幸!”

一切美好朣景都因他而破灭,她伤心悲痛到了极点,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眼前一漆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月娥醒过来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脑袋昏昏沉沉,一片空白。渐渐地,她才记起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吃力地抬起头来,墙上的时钟正好走到了20:00,桌上的电脑还在开着,显示屏上飘扬着一幅四处移动的月盟旗帜。这幅她经常看到的旗,现在却给她带来极大反感。她挣扎着从地板站起来,移到电脑前啪的一下把开关给闭了。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找出了几件随身要用的物品,准备赶在科弗代尔回来之前离开这里。她突然想到,刚才在无意中偶然发现这个情况,对地球人来讲甚至比对她更重要,怎么可以向对待个人恩怨那样一走了之呢。她应该在第一时间把这重要情况告诉地球人,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冷江凌云,他是联合国月署官员,人就在月球,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月娥用个人信息机接通了冷江凌云的电话。

“是冷江吗?我是月娥。”

“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都变了呢。”

“没有,我有事要和你说。”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明天我保证一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还有心思打趣,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月盟真的要闹独立!”

“什么,要独立?”

月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冷江细细说了一遍。

冷江那边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找我算是找对了,你一定得听我说。你现在千万不要和他闹翻,当然更不能让他知道你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秘密。我们说完电话后,你马上删掉电脑里你刚才留下的痕迹。他回来后,你找一个理由把结婚的日期尽量向后拖一拖。在这个期间,你一方面继续在他身边打探月盟的最新动向,一方面对你下一步行动好从长计议。再有,这件事除了我之外,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讲,否则不但会使地球方面处于被动,而且对你的人身安全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月娥耐着性子听完,马上反对道:

“冷江啊,咱俩是老同学,你和我开什么玩笑!你是月署的人,把这个情况向月署一报告就算完事。我又不是为了套取情报而不惜献身的女间谍,我决不会和他那样背弃地球的人呆在一起!”

“月娥,月娥!你看你都说到哪里去了,我哪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利用你别人无法替代的条件,多为地球做一些工作。”

“做工作可以,但我决不再和他呆在一起。”

打完电话后,月娥急忙重新打开电脑,把她刚才新形成的记录一一删去。

她再次关掉电脑,拿好她要拿的东西,义无反顾地连夜离开了那里。

2

月盟高层决策人物在总部的一间密室里,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开了一个马拉松式的会议,一次关系到月球前途与命运的会议。经过激烈的争论和反复论证,《实现月球独立的策略和步骤》获得通过。

昨晚会议开到一半时科弗代尔就想请假回去,可是这个会议密室是在地下密闭着的,唯一的通道有保安队守卫着,散会前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会一开完,他立刻离开会场,急忙赶回他的新房。他一直掂着月娥一个人收拾完了没有,他想,自己在婚礼前夕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夜没回去,月娥一定要生他的气了。

他一推开新房的门,就大声说:“月娥,我回来了。”

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估计是月娥昨晚太累了,还没起床的缘故,就放轻脚步到卧室里去,可卧室里没有她。他楼上楼下找个遍,也没看到月娥的踪影。看来她一定是因我很晚还没回来生气走了。

这时他才看清,他走后屋里的东西基本没怎么收拾,说明月娥在他离开后不久也就停止了收拾。他看到他的信息机遗忘在电脑旁,就拿起来看一看有什么没看到的信息。一打开,他就知道坏了,催还绝密电子文件的信息说不定已让她看到。他马上打开电脑,找了几下便看到自己也太马虎了,前天看过绝密电子文件后怎么连历史纪录都忘了删去,而这记录上连绝密文件名称都清清楚楚写在那里。他想,月娥肯定是知道月盟的绝密计划了,一时疏忽终酿成大祸。

他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因为这使他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向月盟报告吧,他个人难逃罪责;不报告吧,地球方面知道了,他也逃脱不了干系。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找到月娥向她说明利害,绝不能把事情泄漏出去。

根据月娥以往的习惯,科弗代尔判断此时她很可能在她父亲家。

当科弗代尔风风火火赶到嫦娥城杨李剑雄家时,月娥挂在胸前的情绪坠由黄色变成了粉红,她还在那里生气呢,她的一家人都在劝她。

这时科弗代尔才想起,月娥是不是因为他耽误了结婚准备才生气的。他陪着笑脸说:

“月娥,都怪我不好,耽误了时间。现在赶回去,把收拾新房的事请别人去做,我们举行婚礼还来得及。”

见到他月娥没好气地说:

“你还知道要结婚,和你的月盟结婚去吧!”

科弗代尔看到她的情绪坠已变成了红色。

“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昨天的会确实很重要,不然我一定请假的。总不能为了这一点事就延期结婚吧,那些特意赶来的朋友们会不高兴的。”科弗代尔力图把僵局挽回。

“我不结婚了,你赶快回去,背着我和他们研究你们的‘策略与步骤’吧。”月娥急促地说,这时她已顾不得冷江对他的警告。

科弗代尔从月娥的话里听出她已知道他们的秘密,就说:“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走吧!”月娥下了逐客令。

月娥的父亲这时给柳黄梦莺使了个眼色,离开了客厅。柳黄梦莺和月生也跟着离开了。

科弗代尔小声说:“我是爱你的,我怕你一时想不通才没告诉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球人的利益,以后你会明白的。”

月娥气呼呼地说:“你说得好听,你这是对地球的背弃。”

科弗代尔耐心劝道:“月娥,你别感情用事,你要是不想今天结婚我可以通知朋友们改期,但是,你现在已经掌握了月盟的最高机密,一定不能把你看到的秘密文件泄露出去,否则你就要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你别管我,我不怕!真没想到你这样死心塌地为月盟效力,算我看错了人!”月娥的脸都气红了,胸前的情绪坠也变成了紫色。

“月娥,你听我解释吗,”科弗代尔还在作最后的努力,想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我不听,你请回吧!”月娥把他撂在一旁,自己独自回她的卧室去了。

科弗代尔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走了。

杨李剑雄把月娥从卧室里叫了出来。

“我原以为你只是因为他撂下你出去开会你才生气的,不想你们却是为了月盟的什么事闹到这种地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因为他工作上的一些事影响到你们的感情,甚至都不想和他结婚。”父亲这样说。

“爸爸,这绝不是一般工作问题,他们先前说是要维护月球人的利益,后来又说是要争取月球人的权利,现在走得更远。这样下去,我们祖辈以来开发月球所作的业绩就要前功尽弃。他在破坏月地关系,我当然要和他决裂。”月娥说得很坚决。

月生听不下去,像为科弗代尔报屈似的说:“姐啊,我看你做得也太绝情了。月盟一向维护月球人的利益、权利,争取更大的权力和自由,这有什么不对?我们已是第三代月球人了,为什么还要处处听命地球的,有时甚至是听命地球上的一个国家的?”

月娥没想到他弟弟也出来反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责备月生道:“你怎么跟科弗代尔一个观点,不要忘了爷爷是怎么教育你的!”

“爷爷的思想太守旧,早已和时代不相适宜了。”月生不服地说。

“好,你是这样说爷爷,看我不告诉爷爷教训教训你。”月娥说。

父亲劝解道:“你们谁也不要再争了,这些事让他们上层去决定吧,我们做好自己的技术业务工作就行。”

月娥还想反驳,妈妈很不耐烦地说:“你们别争了,别吵了,我都烦死了,你们让我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月娥看出,再争论也没有用,就回到自己卧室去休息。

她在床上躺着发愣,过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此时,她已毅然决定不顾感情上、事业上、经济上的巨大损失,立即返回地球去揭发月盟的阴谋。

3

科弗代尔今天上午接到一份电子请帖,是吴伯翰请他去吃晚饭。这两天他的情绪很不好,本想找个理由推脱,但他进而想,吴伯翰和月娥的关系不错,又比她年长一辈,请他出面修复自己和月娥已经破裂的关系当是最佳选择。想到这里,他拿定主意去赴约。

晚间,他按照请贴上的地点准时来到得月楼饭庄。礼仪小姐问清主人姓名后,随即把他引导到一间雅致的单间里。笑容可掬的吴伯翰一见到科弗代尔,立即迎上前去握着他的手寒暄道:“科弗代尔先生,你能赏光真是我的莫大荣幸!”

科弗代尔笑道:“吴总经理今天怎么这样客气?”

吴伯翰满脸堆笑地说:“哪里哪里,我这是真心话,今天你在月盟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在月球上也是最受人敬仰的人,很多人想见还见不着呢。”

科弗代尔连连说不敢当,可心里还是美滋滋地。他说:“你是三S公司老板,我的老上司,你请我吃饭哪有不来之理。”

“哪里哪里,你那时屈就敝公司,那是我的光荣。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真是今非昔比,现在你是我们大家的上司!”吴伯翰请他入座,自己也在他左侧落座。

吴伯翰知道科弗代尔的喜爱,特意点了得月楼的四道上海特色菜,外加两瓶月球名牌雨海啤酒。他们谈着往日的交情,谈着月地关系。酒菜用到将近一半时,吴伯翰才谈到正题上。他说:“听说杨柳月娥和你闹翻了?”

科弗代而一惊,问:“你消息真是灵通,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伯翰道:“这是月娥亲自对我说的……”

科弗代尔急切地问:“她是怎么说的?”

吴伯翰道:“她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你,她要回地球去。”

科弗代尔耸耸肩,一脸无奈。他说:“我想请你劝劝她,告诉她我是爱她的,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她的事业,请她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月球。”

吴伯翰眼珠一转,圆滑的说:“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告她,劝劝她。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不过她这个人很固执、很执拗。如果她不听劝,坚持离开月球,我估计她为了减少损失,很可能要出让她的月光公司。而我很想收购她的公司,所以想请你帮我在月盟里活动活动,一旦有其他人参与收购,能优先批准我的申请。事成后我决不会亏待你。”

科弗代尔一听,知道他巴不得月娥赶快离开月球,请他出面劝劝月娥留下的事注定要泡汤。对吴伯翰的要求他应付道:“到时候我会帮忙的。”

“那我就预致谢意了。”吴伯翰说着,又给科弗代尔夹了好些菜。

席罢,科弗代尔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想,今天最大的收获是得到月娥要离开月球的消息。他得赶快行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月娥走了,否则真是鸡飞蛋打。

他想好了一个计谋,但必须要得到月盟主席的批准才能实施。很快就有了机会,使科弗代尔在一个会议之后见到小爱德华。科弗代尔说:“我的未婚妻和我的政见不同,闹翻了,她已决意回地球。”

小爱德华用一种超然的语调说:“既然政见不同,她要走就让她走吧。”

见到月盟主席如此大度,科弗代尔着急了。他说:“我们不能让她走,她所掌握的微波输能技术对我们很有用,特别是当我们实现了月球独立的第二步骤以后,出口能源只能用她的方法。她一走,将给月盟带来巨大损失。”

小爱德华像是看透了科弗代尔的心事。他说:“这不只是为了月盟吧。既然你认为需要把她留下,你就去办吧,具体做法我就不过问了。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决不能强行扣留。”

科弗代尔很感激地说:“我记住了。为了你对我的关照,我要向你致以谢意,我希望她最终能回到我的身边,到那时还要请你当我们的主婚人呢。”

几天后,冷江凌云给月娥打来电话,说他在网上看到一则信息,月盟土地矿产管理局过去对于在地球上取得月球土地权的一概不予承认,现在政策已有所松动。他还说,这则消息可能涉及到月娥的能源转换站站址,要她赶快在网上查询。

月娥不敢拖延,放下电话马上打开计算机,按着冷江提供的网址一下子就找到那则信息。那上面附有一个过去未被批准的在地球上获得的月球地块目录,她的能源转换站所在地块恰恰就在其中。月娥觉得有必要在她离开月球之前,把这件事处理利索。

她驾着直升艇从嫦娥城赶到雨海开发区,准备在公司里了解一下最新情况。

一走进她的办公室,秘书小华就过来告诉她:“董事长,有一位先生要求见你,他来这里已经两天了,我们劝他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可他就是不听。”

“你把最新的文件信息准备好,等会儿我要用。”月娥说,“请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印度人,他一见到月娥就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月娥看看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还是那位印度人打破了这暂短的沉默,他说:“哦,这不是杨柳小姐吗!一年不见,你已经发达了,成了这家跨球公司的董事长,佩服,佩服。”

“你是辛巴先生,我们是乘坐同一艘渡船到月球来的,对吧。”月娥也想了起来,“快请坐。”

“我们虽然乘的是同一艘渡船,可我的运气就大不如你。”辛巴数起苦来,“我这一年东奔西跑,也没有把我家祖上的地要到手,人家月盟根本不承认在地球上取得的月球土地证。”

听到这里月娥已预感到事情不妙,她急着地问:“现在要到了吗?”

辛巴这才露出点笑容,说:“现在总算有了希望,月盟的政策有了变化,在地球上买的月球土地,经过月盟批准后只要补交一笔土地使用税就可获得月盟的认可。”

“你补交了吗?”月娥问。

“土地权有争议的需要先处理争议,然后才能办。”辛巴苦笑着说:“这不,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真是不巧,你用的这块地就是我家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老相识,我不想逼着你马上迁出我的土地,但你也得替我想想,要想方设法抓紧迁出,不能让我再等一年半载的。”

月娥想了想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在这里办厂也是经过月盟批准的,并且是在你之先。真是对不起,我不可能从这里迁出。”

辛巴有些着急,他说:“可我的先祖是在100年之前就取得了土地证。”

月娥并不退让,她说:“那时纯属私人炒作,地球上各国政府没有一个承认的,月盟以前也是不承认的,就是现在忽然想承认了,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如果你不肯迁,可别怪我不讲情面,那我就要上月球法院去告你了。”辛巴威胁道。

月娥心想,现在不是和他打官司的时候,还是尽快脱身要紧。她微笑道:“辛巴先生,有事好商量吗。既然我们是老相识,何必去打官司呢。我看这样吧,我替你重新申请一块土地,一切费用由我来承担,你看如何?”

“那不行呵,你看我的先祖多有眼光,正好把这块地选在了雨海工业园区附近。地价就是不一样,这里极具升值的潜力,拿别的什么地能换吗?那我不成了不肖子孙了!”

“你想怎么处理?”月娥问。

“你把厂房盖在我的地上,这样吧,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你把公司股份让给我50%,总可以吧。”辛巴得意地说。

月娥一惊,心想你也太贪婪了,但她并未流露出来,只是淡定地说:“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送走辛巴,小华把她要的材料送到她的桌上,她翻了翻就带着这些材料赶到阿姆斯特朗城去。她向月盟土地矿产管理局递交了一份关于月光公司的土地所有权问题的申诉之后,急匆匆地到月署办事处去找冷江。

冷江见到她便说:“看你忙成这样,快坐下来喝口水吧。”

月娥一坐下来就气愤不平地说:“亏了你及时提醒,刚才就有人跑到公司里来向我索要土地。他要我让给他一半股份作为补偿,真是太黑了。”

冷江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就把自从和科弗代尔闹翻以来所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冷江说:“原先我对月盟的土地政策突然发生变化感到奇怪,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是事出有因。”

月娥恍然大悟,她说:“你是说,科弗代尔耍了花招?”

冷江说:“肯定是这样。他的目的就是要拖住你,不让你离开月球。”

月娥坚定的说:“我不能和背弃地球的人在一起,认可受到巨大损失也要返回地球。”

冷江又说:“我是赞同你的观点的,我也非常反对月盟闹独立。要不是公务在身,我就和你一同返回地球。”

月娥说:“没想到你对我这么理解。我打算处理完公司用地问题,就离开月球。”

冷江说:“既然科弗代尔已经知道你掌握了他的秘密,你又决意要走,就不要和辛巴纠缠,免得中了科弗代尔的计谋,赶快离开月球。再说,现在时局变化莫测,也是早走为妙。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你千万不要向别人说起月盟要独立的事,除非在媒体作了报道之后。”

月娥怀着感激之情说:“谢谢老班长的指点,那我就赶最早的一班地月渡船离开月球。”

“我不便去送你,你回到地球后我会设法和你联系的,请你不要忘了在月球上还有一个你的老同学。”冷江说这话时显得有些激动,眼里有一种依依不舍的神情。

几天后,易卜拉欣从绝密信息通道显示器上看到蛟龙发来的情报,他先是一惊,接着又为自己能有这样精明强干的部下感到得意。这条情报的内容是:

月盟炮制的《实现月球独立的策略与步骤(送审稿)》已新鲜出炉,内容不详。蛟龙作为一名老情报人员,信息7处处长易卜拉欣自然知道这条情报的重要性。越是重要就越要可靠,他给蛟龙下达继续关注其内容的指令后,随即设法从其他渠道核实此情报的准确性。

第二天,野玫瑰从月球密报说,据他在月盟的内线提供的情况,一份关于月球独立行动的文件正在审定中。目前只有少数决策者才能接触该文件,所以文件的名称和内容尚未到手。

尽管如此,易卜拉欣已经作出判断,蛟龙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他要立即向总干事报告。这一次他直接来到总干事办公室,他刚要向秘书解释,秘书却客气地说:“易卜拉欣先生,您请进吧。总干事说过,您无需预约就可以直接会见他。”

他走进办公室,向总干事简要说明来意,总干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让秘书把他的三位助理请来一同听汇报。助理们来后,总干事请大家就座,易卜拉欣这才详细汇报了情报的内容,来源,印证情况,可靠程度以及他的分析和判断。三位助理听了都认为对这一情报可以给予确认,总干事也作出了立即向联合国首席执行官报告的决断。

很快,首席执行官就指示总干事,要国际安全组织将这一情报转达给中、美、欧联邦、俄、非统、印度、拉美邦联等常任理事国的相关部门。各国得知这一情报后迅速作出反映,中国也不例外。

4

“你真的要走?”杨李剑雄看着正在收拾行装的月娥,问道。

“我和科弗代尔不可能走到一起了,月盟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来,再不走只怕走不了哪。”月娥深情地看看父亲,眼里充满期望,“爸爸,我们全家一起回地球吧。”

“我也很想回地球看看,和你爷爷、叔叔团聚团聚,可我的事业在月球上,我离不开啊。月生的学业还没结束,他自己也不想回地球定居。”杨李剑雄说。

月生听说姐姐要走,也凑过来问:“姐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月娥道:“没有多少东西,不用你帮忙啦。”

月生不想放弃这最后的挽留机会,道:“姐姐,你不能不走吗?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开发月球该多好啊!”

月娥神情严肃地说:“不是我不肯留下,是月盟不让我留下。”

月生不解地问:“月盟对高层人才一向是倍加重用,怎会不让你留下呢?”

月娥说:“月盟重用人才的目的是要和地球争权,要摆脱地球的管理,要否定近百年来人类开发月球的功绩,我怎么可能留下呢。”

月生说:“姐姐,你这就说错了,我们月球上的人口已经将近百万,我们也是人类,开发月球的功绩也有我们一份,并且是主要的一份,我们怎么可能去否定它呢?至于地球对月球的管理,如果说当年开发月球刚刚起步时还有必要的话,那么今天早已没有必要再由38万千米之外的地球来管理我们了。月盟说的对,我们有能力管好自己的月球,并且会管得更好。”

月娥生气了,她加重了语气道:“月生,你的思想受月盟影响太深,你已经完全站到月盟那一边了!”

月生不以为然地说:“我本来就是月球人嘛。其实是你受大地球主义影响太深,忘了你也是月球人,完全站到他们地球那一边去了!”

月娥连珠炮似的说:“你忘了你的根在地球,你也忘了爷爷对你的教诲和期望,你,你,你中毒太深!”

柳黄梦莺听到他们大声争论,也过来劝道:“月生,你姐姐就要走了,你不陪她好好说说话,反倒把她气成这样,还不快出去!”

月生非但没生气,反而笑道:“姐姐,我不惹你生气了,你快收拾吧。”

下午月娥驾驶直升艇飞往空天机场,坐在她旁边的是月生。

“姐姐,你别生气了,尽管我们观点不同,可你还是我的好姐姐。”

“我们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要是你早出生几年,让爷爷把你也带到地球上,我们就不会有这样大的分歧。”月娥不无惋惜地说。

“就算爷爷把我带到地球,可他也不能把月球上的所有人都带到地球呀。好了,我们不说这些吧。”月生看着地面,前方出现一片建筑群,“姐姐你看,空天机场到了。”

这时,一个电话从月盟打到了空天机场的指挥部。

总指挥毕恭毕敬地注视着对方的面孔,回答道:“是,我们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尽快关闭月地航线。”

随后,候机大厅里发出一则公告:

接上级通知,自下一航班开始至另有通知时止,月地航线暂行关闭。已预订此期间的渡船票的旅客,可持个人信息机到本机场退票窗口或其他联网网点办理退票。

当月娥赶到空天机场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则公告。她焦虑而后悔地说:“来晚了,来晚了,要是早一天走就好啦。”

月生并不像她那样着急,他说:“走不了也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别开玩笑,”月娥心急如焚,“快去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月生透过落地窗向窗外看去,两眼忽然一亮。他说:“你看,那边停着的直升艇好像有人在做起飞准备,说不定你预定的航班并未被取消。”

月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正在作起飞前的最后整备。她顿时喜出望外,和月生直奔检录口。她取出个人信息机准备接受检录,检录员作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道:“小姐,这一航班虽未取消,但也不准再登机,请等以后航线恢复时再走吧。”

月娥的心一下子又凉了半截,她求情道:“你就通融以下,让我登机吧,我有急事必须启程。”

月生也在一旁帮着说道:“她早已预定了这个航班,你就宽容宽容,放她进去吧。”

“小姐,不是我不肯通融,实在是上命难违呀。”

这时来了一位胖旅客,三步并作两步的蹦过来,掏出一张小卡递上去,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检录员竟然放他进取登机。

月生很不满意地说:“检录员先生,这是为什么?”

检录员生硬地说:“人家有特别通行卡,你们有吗!”

月娥突然打开自己的旅行箱,着急忙慌地翻动着。

“你这是怎么呐?”月生问。

月娥也顾不上回答,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不一会儿,她找出一张卡来,冲着检录员晃了晃说:“我也有特别通行卡,这总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检录员仔细观看一番,又在检录机里刷了一下,一切无误后才说:“小姐,真对不起,你请吧。不过得快一点,还有5分钟就要起飞。”

月娥和弟弟说了声再见,急急忙忙踏上自动步道直奔停机坪。

半小时后,空天机场总指挥又接到月盟的一个电话,命令他在航线关闭前,对持有月盟特别通行卡的人员也不得放行。总指挥报告说,先前已有两名持卡者登上了直升艇,他们已经起飞。

电话里又说,让他通知空间站,设法把一位叫做杨柳月娥的小姐留下,月盟有要事相商。总指挥看看表回答说,很遗憾,最后一班月地渡船刚刚从空间站起飞。

月娥坐在月地渡船的舷窗旁,注视着茫茫宇宙。无数星星像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钻石,与太阳一同发射着光芒。她刚刚踏上返回地球的路程时那种庆幸感渐渐消失,浮现出来的是阵阵隐痛。她从自己的不幸遭遇想到科弗代尔,想到了科弗代尔和小爱德华,想到了月盟的一伙人,他们都是人类精英,可他们究竟怎么了,怎么会走到背弃地球的这一步?她也思索着自己,思索着为什么自己挑选的意中人竟然会背着自己去投靠月盟?

月娥经过两天多的空间旅行,到达了地球空间站。在空间站稍事休息时,她看到下面蔚蓝色的海洋。现在,人类开发的重点已经从陆地移到了海洋,她当然感觉到了海洋里的一派繁荣景象。人们都说,一个全新的海洋世纪即将来临。

空间站缓缓移动着。有人告诉月娥,下面迎过来的一块陆地,就是半年前刚刚浮出海平面的莱坞利亚洲,一个早在100多年前就传言将要出现的新大陆。月娥看着这还在扩大的土地,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是说海洋世纪即将到来,可抢先出现的却是新大陆。这是不是老天对海洋世纪的一个讽刺?月娥想道,各国新的一轮争夺将在这里开始,一百年后他们的子孙是不是也要闹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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