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一早，杨启闳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从衣橱理找出多年不穿的月球服，让阿壮拿到外面把脏抖掉，穿在身上。他坐在书房里他最喜欢的那张靠椅上，好像找回了他登月时代的感觉。
施莱德和摄像记者来了，问候几句之后就在书房里架好摄像机，开始了提问。
施莱德很客气地问：“在中国，您老虽然不是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但却是最早的月球开发者之一。您老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月球开发事业，您老曾出任过月盟副主席，不但在中国被誉为月球老人，而且在世界上受到广泛的尊重。众所周知，目前的事态发展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地月关系，在这关键时刻您老能不能向我们欧联邦电视台网的观众讲几句话？”
杨启闳动情地一笑：“我是该讲几句话了。月球从遥远的地质年代，从太阳系形成的年代，就和地球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现在，在人类开发月球100多年后，有人要拆散这种关系，我总不能置若罔闻吧。”
施莱德进一步问：“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老所说的有人要拆散这种关系，其最严重的做法就是要实现月球的天文独立。请问，您老认为月盟能把月球从环绕地球的轨道上发射出去吗？”
杨启闳机敏地答道：从理论上讲，只要有足够的能源，足够的时间，总可以慢慢地把月球从它环绕地球的轨道上移开。你可以把它叫做月球的天文独立，也可以把它叫做从轨道上发射出去，反正说的是一个意思。但是，我们千万不要忽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面不只是一个能不能的问题，而且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该不该的问题，就是他们该不该把月球从地球身边拆散，以及我们该不该让他们拆散。
施莱德追问：“从您老的谈话中我悟出了一点，就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月球的归属问题。您老能不能就月球究竟归属于谁谈谈您的看法？”
杨启闳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这涉及到月球的归属问题。其实，这本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从天文范畴，也就是从自然范畴来讲，月球归属地球是天经地义的；从社会范畴，也就是从人类范畴来讲，月球自古以来属于全人类，属于包括月球人在内的全人类。从百多年来的月球开发史来看，今天月球社会的形成是全人类共同开发的结果，而不只是现今的月球人单方面开发的结果。在开发月球的最初年代，人们就已意识到这一点，并且以《指导各国在月球和其他天体上活动的协定》的形式固定下来。协定明确指出，‘月球及其自然资源均为全体人类的共同财产’。那种认为月球只是月球人的月球，月球人有权让月球脱离地球轨道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
施莱德说：“刚才您老提到了今天月球社会的形成是全人类共同开发的结果，在这方面您老是开发月球许多重大事件的见证人，请您老给我们回顾一下百多年来人类开发月球的历程。”
杨启闳如数家珍地答道：“1959年9月14日苏联的第二个宇宙火箭落到月球上，这是历史上人类第一次把一个物体从地球送到月球。1969年7月21日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奥尔德林首次登上月球，成功地实现了人类登月的梦想。2023年，中国人也登上了月球。在第二次登月高潮中，人们开始在月球上建立永久基地，着手开发月球。2027年，中国月球开发团在亚平宁山脉找到了高品位的富铁矿。2056年，人们在月球雨海找到了大量的岩下水。这些历程足以证明月球的今天是全人类共同开发的结果。”
施莱德又说：“刚才您老还谈到，从天文范畴，也就是从自然范畴来讲，月球归属地球是天经地义的。您老能不能给我们展开来谈一谈？”
杨启闳笑道：“我已猜到你会这样问我，所以对这个问题我已有所准备。我刚才所说的天经地义是有所指的。天经，指的是天体规律，即月球绕地球旋转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是宇宙中的既成事实。地义，指的是地月体系形成过程，月球与地球有密不可分、不能拆分的关系。在月球背面的一次考察中，我们发现了一种奇异的地质现象。那就是月球的内核和小行星一样，而外层和地球表面一样。经过分析，这一发现验证了中国学者宁维铎在1994年提出的地球奇遇演化理论。这一理论认为目前的地月系统是在50-60亿年之前由一颗小行星与地球偶然相撞，而后裹上一层地球表层物质后又被地球弹出，并被地球吸引在卫星轨道上而形成的。到了本世纪，普林斯顿大学科学家爱德华-贝尔布鲁诺和理查德-戈特也提出过类似的构想。所以，月球外层所含的地下水正是由地球带去的。由此可见，从地月系形成的角度去看，地月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的。”
月娥端来两杯热咖啡，递给两位采访记者：“请休息片刻，用点咖啡吧。”
月娥又给爷爷送来一杯热牛奶，爷爷接过喝了。月娥说：“爷爷，您去卧室躺一躺吧。”
杨启闳说了声“我也是有点累了”，便杵着手杖到卧室去休息。
施莱德喝着咖啡对月娥说：“您的爷爷记忆力惊人，思路明晰，说话也很清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95岁高龄的老人。”
摄像记者说：“他身体也很不错，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是一位难得的健康老人。”
月娥向记者们随便介绍了一些她爷爷的生活起居情况，他们十分感兴趣。
正说着，杨启闳又杵着手杖过来了：“我休息过了，接着进行吧。”
杨启闳在靠椅上坐定后，施莱德又开始了提问：
“月盟提出主权独立后，地月关系一波三折，好不容易达成和平协议，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又冒出了一个天文独立问题。我的问题是，月盟的这个企图能否重新引起地月大战？”
杨启闳想了想道：“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出，月盟的最终目的是要让月球脱离地球轨道。说得通俗一点，地球人把它叫做劫持月球，月盟把它叫做惹不起还躲不起。所以月球首先向地球发起攻击的可能性不大。而地球呢，现在有许多人主张对月球实施军事打击。打击将造成两败俱伤，对地球月球都不利，所以我主张仍然通过谈判，在确保地月体系不变的前提下，和平解决争端。”
施莱德接着提问道：“人们弄不明白，开发月球一百多年，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呢？难道我们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杨启闳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又缓缓地说：“上个世纪70年代联合国就制定的《指导各国在月球和其他天体上活动的协定》，在人类开发月球的初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其贡献不可低估。但在几十年后，月球上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移民巨增到几十万以至百万，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社会形态，这时国际社会未能就月球社会的地位问题作出新的安排，而原有的协议、条约已不能适应。这不能不说也是造成当前冲突的一个原因。当然，冲突的原因是很复杂的，还有许多其他原因，这有待于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进一步去研究。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们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施莱德追问道：“是的，我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们希望能再次和平解决地月争端。如果地球与月球重开和谈，您老是否愿意再次赴月促和？”
杨启闳不假思索地说：“愿意，为了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我愿意再次赴月，如果身体允许的话。”
大门外响起了阳光车的鸣笛声。月娥从监视器里一看，又有好几辆采访车闻风赶来。月娥没去开门，过来催促施莱德快走。施莱德本想再提几个问题，看到这种情形也不敢奢望，收拾收拾就和杨启闳、月娥告别，匆匆离开了那里。
2
钟女士在一社区论坛上的倡议迅速得到国内外各界人士的广泛支持，一个在上海设立总部、在世界各大城市设立分部的“反对月球脱轨国际联盟”应运而生。
月娥是最早一批加入“反对月球脱轨国际联盟”的人，由于她反对月球脱轨态度坚决，以及她在建立月地能源通道方面所作的贡献，当然还有她的身世，使她很快成为反脱联盟总部里的骨干成员。
这一天，反脱联盟在全球100个城市组织示威游行，反对月球脱轨。使他们感到兴奋的是，在这一天月球上的一些人受反脱联盟的影响，也举行了不同形式的反脱大游行。
上海的游行队伍集中在崇明岛上，他们从环岛南路西段新成立的反脱联盟总部门前出发，延环岛南路向东，一直涌向国安总部大楼，最后围在月署大厦门前。
月娥虽然知道应征入伍的人，尽管是在原岗位上服役，也是不允许参加游行的，但她觉得今天非参加不可，也就顾不得许多，早早赶来加入到示威游行的队伍之中。
在她周围有许多人举着牌子，打着横幅，呼喊着口号：
“坚决反对月球脱离地球轨道！”
“决不允许月盟闹独立！”
“要月球，不要月盟！”
“不准破坏天体平衡！”
“让脱轨狂人小爱德华下台！”
“不准月盟劫持月球外逃！”
“月球永远是地球的！”
月娥从这些口号上就能感到，反脱联盟除了在反对月球脱轨这一点以外，内部的观点并不一致。的确，有人主张制裁打击月盟，有人主张和平解决争端，而月娥的观点是既反对月球脱轨，又反对月球主权独立。月娥的父母兄弟都在月球，她并不希望国际太空部队打击月球，但又希望太空部队能够阻挡月球脱轨。她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在月球移民的家属中这种想法也很有代表性。
游行结束后月娥回到家里时已是下午，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她到厨房里打开烹调机，点了一道扬州炒饭外加榨菜肉丝汤，便去洗手。洗完手，烹调机已把饭和汤做好，她取出来坐到餐桌旁吃起来。
大约吃了一半光景，她的月地看响了，是他父亲从月球上给她打来了电话。
“月娥，今天月球上七座城市举行反脱游行，嫦娥城的游行规模最大，我也去参加了。”
“爸爸能去参加我很高兴。我在上海也参加了，我们这里游行声势很大，我希望这次从地球到月球的大游行能起到作用，能阻挡他们实施脱轨行动。”
“我看他们是会考虑亿万人的呼声的。”
“爸爸，您对他们也不要期望过高，免得到时候大失所望。现在的局势紧张的很，你们，你和妈妈还有月生，赶快趁着月地航线还没有再次关闭，趁着地月信息通道还畅通，赶快回到地球来吧。”
“月娥，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的事业在月球，我已经离不开月球，你就不要劝我了。你兄弟更不用说，他不但不会去地球，他和他的几个同学还是月球脱轨行动的支持者。至于你妈，你自己和她说罢。”
“那我就不说了，我也不能让我妈自己一个人回来呀。您还要说说月生，不能让他那样做。”
“哎，现在的年轻人，谁能说得了呀，不过我可以再劝劝他。爷爷他们都好吧，代我问候他们。”
接完电话，没吃完的饭早已凉了。月娥拿去热一热，又吃起来。
一天，月娥在家里策划反脱联盟的下一次行动，这时门铃响了。月娥出去开门，一看高兴地叫了起来：“小胖，是你！”
叶米静莲勉强地笑道：“你在家，这太好了。”
月娥这才仔细观察着她，原先胖胖的圆脸已经明显的瘦下来，以至再叫她小胖已不大合适。她问：“你这是从哪里来？”
“唉，一言难尽。”叶米静莲叹了口气。
“快进屋里说话。”月娥把她请到屋里并让她坐下。
“我家老公病了，我陪护他从乌鲁木齐坐飞机到上海来治病。”叶米静莲说。
“你老公呢，你怎么不把他也带来？”月娥问。
“我们昨天一到上海就去了浦东医院，我把医院的事安排好了这才到你这里。”叶米静莲满脸疲惫的样子。
“他得了什么病，把你给急成这样？”月娥关心地问。
“我们那边的医生说，他得的是考古病！”叶米静莲说着几乎要掉下眼泪。
“什么，得了考古病？”月娥一下子被震惊了。
月娥知道，这考古病是在艾滋病在地球上被征服之后，不治之症月球病肆虐月球几十年之后，近年刚刚在地球上发现并蔓延的，现已成为人类新的大敌。因为首先染上这一怪病的绝大多数是从事考古的人，故被人们叫做考古病。有人干脆认为，考古病是因为地球上人们对考古的热情过高，因考古过度而引发的。也许真是老天爷在和人作对，就在全世界的人都在为月球而操心的时候，又给地球人制造了这么一个怪病，一个新的不治之症。
现在对这种病还处在研究初期，医生们也束手无策，只能设法缓解病人的痛苦，有的也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有的医生认为，考古病是由一种叫做“幽灵病毒”引起的致命疾病，并能通过与患者的皮肤接触而传染。它是通过“幽灵病毒”抑制人的细胞分裂而导致死亡，同时，它也能抑制腐败细菌的分裂，对地下文物的防腐也起到不小的作用。
“是得了考古病。”叶米静莲边擦眼泪边说，“想当年，考古专业是那么热门，那么吃香，几曾何时就变成了一个令人谈虎色变、望而生畏行业！”
“你也别太着急了，在医院里先治着，说不定能找到新的治疗方法。”
“听说浦东医院正在试验一种新的方法，用一种分子机器人治疗，我们就是奔着这种新疗法来的。”叶米静莲的目光里流露出希冀的神情。
“你现在住在哪儿呢？”月娥问。
“我暂时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旅馆。”
“那也太不方便了。我在市内有一套公寓，离浦东医院也不远，现在不用，你就住到那里吧，三年前郝任涤非来上海时还到那里去玩过，你还送雪莲给我呢。”
“这病可是传染的，你让我去住，你不怕传染吗！”
“听说这病只是皮肤直接接触时才会传染，不要说是你去住，就是让你老公去住，也没关系，你只管放心地去住好了。”
月娥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叶米静莲。
“三年前他到南京地出差，我让他到上海来看看你们，他说在那套公寓里会见你们时是那样兴高采烈。而现在我到那里去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谢谢你把房子借给我住，也就是你吧，要是别人，一听说是考古病病人家属，就躲得远远的，更不用说病人本人了。”叶米静莲用手摆弄着那串钥匙，显得十分忧郁。
“你也不要过于伤感，调整一下心态，尽力给他治病。过一天我到医院里去看你们。”月娥劝道。
几天后，月娥突然接了一个电话，里面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月娥，我是你妈妈。我从月球上回来了。”
月娥喜出望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里？”
“我今天刚到，现在住在月华大酒店。”
“你出发前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接你去呀。”
“我走得挺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爸爸和月生也回来了吗？”
“没有，他俩都没回来。你就不要问了，快到我这里来吧。”
月娥驱车来到月华大酒店，找到了妈妈住的房间。看样子妈妈近来心情不大愉快，脸上浮着愁云。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柳黄梦莺说。
“爸爸和弟弟还是不肯回来吗？”月娥急切地问。
“你爸爸心中只有他的事业，他哪肯回地球呀。你弟弟更甭说了，整天跟着月盟跑，月球脱轨他才开心呢。你爸爸对我说，你劝我们趁现在还没打起来赶快回地球，我也是实在呆不下去，一横心就回来了。”
“爸爸他们怎么办？”
“他有事业就行，别的什么也不需要。”
“那不好吧？”
“我以前总是考虑这个，考虑那个，这回我也该考虑考虑我自己了。月娥，我和你爸爸已经分手了！”
“妈妈，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我和你爸爸在感情上早已有了裂痕。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说这些。我已经在美国找到了一份工作，过几天我就到那边去。我到上海来，就是想看看你。爷爷那里我就不去了，代我向他老人家请个安吧。”
月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3
军事科学院上海分院的中将院长把一道国防部的命令交给吴毅刚，这道命令要求吴毅刚立即到国防部空间战略局报到。吴毅刚接到命令后直奔北京，来到戈治国中将办公室。
“报告！军科院上海分院大校研究员吴毅刚前来向将军报到。”
“啊，是吴博士，我们是老相识了，请坐。”
从中将那双浓眉大眼之中，可以看出他对吴毅刚的器重。
吴毅刚在将军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回想起去年在这里参加战略研讨会的情形。
“请你稍等一下，我还请来一位四炮的上尉。”将军拿起电话，叫副官让上尉进来。
不一会儿，副官开门领进一位上尉。
“报告！四炮上尉夏侯竹海奉命前来。”那位青年军官声音洪亮。
听到夏侯竹海这个名字，吴毅刚记起梅秀曾和他谈起过他。
“上尉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军科院的上校研究员吴毅刚博士，今后一段时间你就在他的指挥下工作。”戈将军和蔼地说。
“是，请两位首长指示！”夏侯竹海打了个立正。
戈将军让夏侯竹海坐下后对他俩说：
“目前的地月形势你们一定也很清楚，大家都不希望发生战争，但我们的军队，国际太空部队，都不能不做好军事打击的准备。国际太空部队请求我军派遣技术专家协同他们更新思维炸弹系统，我军已同意派遣你们二位前去国际太空部队的武装空间站，目前他们已在拉格朗日平动点L4那里待命。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很好地完成这次任务。”
戈将军说得铿锵有力，十分自信。
“什么时间出发？”吴毅刚问。
“我已安排好，明天用专机把你们送到武装空间站，就从北京的空天机场出发。”戈将军语气坚定地说。
在空天飞机上吴毅刚和夏侯竹海闲谈起来。
夏侯竹海说：“吴大校，我早就知道您，这次能有机会和您一起去武装空间站执行任务，真是太幸运了！”
吴毅刚说：“我也是早就知道你：你是中国科技大学信息生物专业的高才生，你和你的一位男同学应征入伍后，和梅秀编在了一个战斗组，你还为我录制过记忆。”
“这些都是梅秀告诉您的吧。”
“你猜的倒很准呢。”
“大校同志，您同梅秀的关系一定很不一般……”
夏侯竹海没想到他随便说的这句话，竟使他首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吓得他什么话也不说了。
空天飞机飞临拉格朗日平动点L4附近时，吴毅刚看到太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环状飞行物，就好像是从一辆急速行驶的跑车上被甩出来的车轮子一般，这就是国际武装空间站。吴毅刚顿时想起了那个100年前的太空控制权理论：“谁控制了近地空间，谁就控制了地球；谁控制了月球，谁就控制了近地空间；谁控制了拉格朗日平动点L4和L5，谁就控制了整个地月系。”看来，国际空间部队行动也够快的。
这拉格朗日平动点L4和另一个平动点L5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位于月球绕地球运行的轨道上，它们这两个点，到月球的距离和到地球的距离相等，只是一个在月球绕地运行轨道的前方，另一个在月球绕地运行轨道的后方。它们和月球、地球在太空里构成了两个等边三角形。在地月系5个拉格朗日平动点中，只有这L4和L5点是稳定的。也就是说，空间站停泊在这里，即便偶然偏离了，也会自动回归到原来的位置。这样的位置对控制地月体系自然十分有利。
到达位于拉格朗日平动点L4的国际武装空间站后，吴毅刚和夏侯竹海掏出译镜戴上，想不到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少将。
“中国国防部能派你来，这太好了。你是这方面的权威，那次在八一大楼里的演讲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中国少将对吴毅刚说。
吴毅刚先前就觉得眼前这位少将好面熟，经他这么一说，想起他就是在那次战略研讨会上建议我国政府应立即研究，向联合国提出组建一支国际空间部队可能性的那位少将。他随即很严肃地说：“谢谢首长的鼓励。请首长下达命令。”
少将微笑着说：“我叫洪达志，是这里的副司令。我们的司令是一位来自欧联邦的日耳曼人，他回地球向国际太空部队述职去了，现在这里由我指挥。”
洪将军停顿片刻又说：“我们这里是一个封闭空间，远离人类社会，情感交流是最大的需要。所以在我们这里，不大讲究军容和军事礼仪，不像在地球上的军队那样严肃。你们尽可随便一些，不必对上级军官毕恭毕敬，大家像朋友一样相处最好。”
随后，洪将军请他的副官，一位来自非洲的黑人，带他们到空间站各处去察看。这时吴毅刚注意到，作为这空间站主体的飞轮状结构物正在缓慢旋转。由于它的旋转产生了离心力，人们才能在轮缘状结构内侧行走，而不是像在空天飞机里那样任意漂浮着。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计算机房、信息武器库、激光炮位、计算机病毒发送器、思维炸弹系统、微波生成器、密码炸弹库、电力炸弹舱和嗜睡弹房。每到一处都有轮值军人过来热情地打招呼，的确不像一般军营里那样严肃紧张。
走了快一圈时，吴毅刚看到了一间诊所。副官见他放慢了脚步，便打开房门说：“我们的诊所条件好得很，进去看一看吧。”
吴毅刚走了进去，一位漂亮的黑人女军医迎了过来。
吴毅刚一眼认出了她：“嗨，你是黑牡丹祖玛妮！”
祖玛妮也认出了他：“原来我们等待的思维战专家就是你！”
吴毅刚笑道：“其实我不懂什么思维战，我只是一个搞波视技术的。”
祖玛妮哈哈一笑：“你就别谦虚了，现在全世界谁不知道你吴大息。”
吴毅刚并不理会她的说法，只是问：“你是怎么到了空间站？”
祖玛妮高兴地说：“非盟招军医，我报了名就到军队服役，这时国际空间部队向非盟要军医，他们就把我派到这里来。等服完役，我打算从这里直接上月球去玩玩。”
祖玛妮无限怀念地回忆着在中国和月娥他们同窗十余载的美好时光，兴奋地谈论着她回国后看到非洲大陆的飞速发展。她不无激动地说，亲身经历使她相信，正像一些经济学家所预测的，下一个世纪将是非洲世纪。她衷心希望她的中国同学事业有成，到她的祖国，到非洲大陆，去发展，去投资。
当吴毅刚把叶米静莲的老公不幸得了考古病的事告诉祖玛妮后，她落泪了。他劝了她几句，并告诉她她们正在上海最好的医院里治病，但愿她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武装空间站里最引人注意的要算那幅壁画式立体显示屏了。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幅十分清晰的月面图，利用它的放大功能几乎可以看清月面上发生的一举一动，当然是月球正对武装空间站的那一面的一举一动。吴毅刚甚至想到，小爱德华的一切已经置于国际太空部队的监视之下，怎么还能过得那样我行我素、安然自得？
在太空站上休息了一天，吴毅刚和夏侯竹海开始了他们的工作。所谓更新思维炸弹系统，其实就是更新系统的软件。对于吴毅刚这样的专家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因此工作起来并不感到紧张吃力，在工作之余他常常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官兵闲谈说笑，有时和老相识祖玛妮回忆他们熟识的人，一点也感觉不出他们是在对月太空战线的最前沿。
这天午餐后，军官们习惯地在餐厅里闲聊起来。
一位来自加拿大的校官说：“我们这些武器，对月球来说，除了思维炸弹暂时领先之外，大多数未必能起作用，因为月球的科技水平比我们高得多。一旦打起来我们未必能制胜。”
一位来自阿拉伯地区的军官说：“月盟表面上没有核弹头和运载火箭这样的常规武器，但是它们拥有巨大的氦3能源，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加工成核武器；同样，它的先进而完善的陨星防御系统就是威力强大的导弹防御系统，稍加改进又成了大推力的运载火箭。这些常规武器也是我们很难对付的。”
一位来自美国的军官说：“月球科技水平虽然高于地球，但现有的军事水平还是不如地球。尽管许多民用技术可以改为军用，但毕竟要许多时间，所以我们还是占有很大的优势。”
一位来自印度的少校说：“现在，月盟手里还有一个天文武器，这就更厉害了。”
那位美国军官说：“问题就在这里，现在各国政府一致反对月球脱轨，为此不惜动用武力。但是他们又担心武力打击不能制服月盟，反而会使月盟铤而走险，加速实施脱轨行动。”
副司令洪将军在听到这些议论之后说：“是否对月球实施军事打击，对于我们军人来说，完全听从国际太空部队司令部的，正像国际太空部队要等待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一样。”
几天之后，吴毅刚和夏侯竹海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乘空天飞机返回地球。
临行前，祖玛妮要吴毅刚代她向叶米静莲、月娥、梅秀和冷江问好、致意。吴毅刚告诉她，一定代为转达，只是冷江还在月球上，不如由她去月球时自己说。
在空天飞机上，夏侯竹海真诚地对吴毅刚说：“来空间站的路上，我的话没有说完。”
“什么话？”
“在我们科技大，在我们信息生物专业，梅秀是最优秀的。我想告诉你，有时一个缘分是很难得的，千万不要错过。”
吴毅刚听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在他的心里对这个说法也是认可的。
4
吴毅刚和夏侯竹海从武装空间站返回北京空天机场后，随即到国防部空间战略局向戈将军作了汇报。在他们要离开将军办公室的时候，副官手持公文夹过来对吴毅刚说：
“吴博士，您在返回地球的路上时，有一位叫做叶米静莲的女士打来电话找您，她说她的丈夫病危，希望能尽快见到您。”
吴毅刚一惊：“没想到郝任涤非的病发展得这样快。”
他让夏侯竹海在京休息几天再走，自己却赶当天的特快航班回沪去了。
吴毅刚打直升机直奔浦东医院，在基因科病房的走廊上，遇到了叶米静莲。
这两位多年没见的朋友，在这种特处的环境里，并没有热情的问候，没有寒暄，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他现在好一些了吗？”吴毅刚小声问。
“没有，一直不好。”说着，叶米静莲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你能赶来看他太好了，他一直在等你，说有话要对你说呢。”
病房主任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叶米静莲迎上去：
“主任，您再给我们想想办法，救救他吧！”
主任心情沉重地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基因科虽然是最先发现考古病是因基因变异引起的，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基因变异，但在早期运用我们研制的分子机器人进行基因修复治疗，疗效是显著的。你们来得晚了，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我们虽然加大了剂量，配合了其他手段，也没能使他的病情稳定下来。”
吴毅刚焦虑地问：“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主任看了看吴毅刚说：“我们会尽力的。”
叶米静莲领着吴毅刚来到郝任涤非病床前。这病床放在一个透明的生态罩内，透过生态罩吴毅刚看到床上的郝任涤非对他惨淡的一笑。吴毅刚心里一震，眼前这个瘦脱了相的人难道就是他曾在考古现场看到的那个生龙活虎般的郝任涤非吗？想到这里，他的鼻子不由得一阵酸楚。
郝任涤非的嘴唇动了动。叶米静莲马上过来调整了一下床边的扩音器，并对吴毅刚说：“他要和你说话。”
扩音器里传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来看……我。我当……初……没有……理会……你的提……醒，才……有今……天……”
吴毅刚强作笑脸：
“不要再想那些，你是为了考古事业才坚守在岗位上的。”
郝任涤非的嘴唇上有了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我们……疯……考古……，违……入土……者……的……本意……反……”
间歇了一会儿他又说：
“……水……水……”
叶米静莲赶快启动供水机，生态罩内的一根饮水管自动伸向病人的嘴边，一滴一滴的滴到病人嘴里。
郝任涤非又说道：
“……违反了……土地爷的……承诺，老天……爷……要……惩罚……”
他突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头歪到了一边，饮水一滴一滴的滴到了他的脸上。
“医生，医生，他不行了，快来抢救啊！”叶米静莲惊慌失措地喊着。
两名护士飞也似的推来了抢救器械。
管床医生和病房主任都跑过来。
主任看了一下生态罩外的监护仪，摆摆手，沉痛地说：
“不用了，处理后事吧。”
叶米静莲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吴毅刚担心她要出问题，用手轻轻拽着她的胳膊：“静莲，你怎么呐？”
她这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吴毅刚心情一直很沉重，在家休息了好几天才到军科分院去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