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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银台金阙如梦中”

——品升官之梦

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

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卿欲梦刀。

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

——《寄赠薛涛》 唐·元稹

升官和发财,实在是两个亲兄弟。不是曾经有个轰动一时的“安徽第一贪”原阜阳市市长肖作新说过“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吗?这和古时的“千里当官只为财”有何区别?

而现实中,从古到今做着“升官梦”的又不知道有多少,在史书里屡见不鲜——“个个公卿欲梦刀”。当官本是好事,这样可以用手中的权力为老百姓谋利;想当官也不是坏事,关键在于怎么当:要看他是否为民服务,为国尽忠。

升官之梦不知道自古多少人做过,但他们所梦的意象之物各有不同。

各种升官梦的意象之物

多人梦棺。并非吉祥之物的棺材,因为“棺”通“官”,因此也被认为好东西(直到今天,送人一副金棺材也是贪官们的拿手好戏)。除了晋朝的索充曾经梦见天上有两口棺材落在面前而连升二级之外,还有《定命录》记载的赵良器:一晚,他“梦有十余棺,并头而列。(赵)良器从东历践(踏)其棺,至第十一棺破,陷其脚。”赵良器梦见自己踏着棺材走,到了第十一个棺材才陷脚,后来果然历任十一任官,至中书舍人才去世。有同样梦境的还有个高适,任广陵长史,曾经对人说:“近梦于大厅上,见叠累棺木,从地至屋脊。又见旁有一棺,极为宽大,身入其中,四面不满(意即“宽松”)。不知此梦如何?”他从此以后一连担任了多个职务(即“叠累棺木”),最后改为执掌皇后、太子家事的詹事,也是个清闲自在的“宽松”之官。

蔡茂梦穗禾。蔡茂是两汉交际时的河内人。他在西汉哀帝、平帝时就以儒学显名,从博士渐渐迁到侍中。后遇上了王莽篡位,以生病为借口自请免官,不仕王莽“新”朝。

王莽开历史的倒车,天下大乱。窦融以祖上曾经连续担任河西高官的缘故,请求担任张掖属国都尉,趁机割据了这里。蔡茂为了避难而投奔他。后来东汉开国的光武帝征他们二人,蔡茂拜为议郎,再迁广汉太守,任上他向光武帝提出遏制豪强的主张,很有政绩。

一天,他自己“梦坐大殿,极(殿梁)上有三穗禾,(蔡)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辄复失之”(《后汉书·蔡茂传》)。

谷穗,是人们必须赖以生存的宝物,所代表的意象非富即贵,但为什么又多次得到了又失去呢?蔡茂思考再三,不得要领,就问主簿郭贺。郭贺一听,急忙离席庆贺说:“大殿,是宫府的形象。顶上有禾,意味着是人臣的上禄。所取的中穗,是中台之位。于字‘禾失’为‘秩’,虽然表面上是失禾,其实是得禄‘秩’啊。一旦‘衮职’有空缺,您会补上去的。”

这里,郭贺用了象征法和解字法,因为大殿本来就是宫府的形象,这意味着当官,顶上面有禾,而且是中间的禾,则意味着当大官——“衮职”,就是古代指帝王的职事,代指东汉的“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之一。

果然,只过了旬月,朝廷就征蔡茂了,没有多久,他就代替戴涉当上了司徒。为了感谢郭贺的吉言,就辟他做自己的辅官。于是,因一个梦,就有两人升了官。

王濬梦三刀。为什么个个公卿希望梦刀呢?唐代的著名诗人李商隐曾经写下一首《街西池馆》:

白阁他年别,朱门此夜过。

疏帘留月魄,珍簟接烟波。

太守三刀梦,将军一箭歌。

国租容客旅,香熟玉山禾。

这里的“一箭歌”,是指传说中被唐太宗梦见而获得的,以“三箭定天山”闻名的唐初名将薛仁贵;而“三刀梦”,就是“梦刀”典故,它又是什么东西呢?

另外一个唐朝的大诗人刘禹锡(字梦得)曾经写下一首诗《西塞山怀古》:“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为什么是王濬而非别人从益州出发,参加三国的收官之战即西晋灭吴之战呢?原来,这就和王濬的一个“三刀梦”有关。

王濬家里几代都是2000石的官员。他学识多,美姿貌,素有大志。一次修宅,所开的门前之路宽达数十步,成了一个小坝子。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王濬回答:“我要让它容得下长戟、幡旗。”意即当大官。众人都笑他自不量力,而他却慨然回答:“陈胜有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后来他在征南将军羊祜手下参与军事,羊祜深知其才能,认为:“王濬有大才,将来必可大用。”后来他转任广汉太守,“垂惠布政,百姓赖之”。

一天夜里,王濬“夜梦悬三刀于卧屋梁上”(《晋书》),不仅如此——“须臾又益(增加)一刀”。王濬顿时惊醒,刀乃凶器,他心里甚是讨厌。主簿李毅得知了,拜贺他说:“三刀为‘州’字(隶书的写法),又‘益’(增加)一把,是您将到益州去吗?”不久,因张弘起事,杀了益州刺史皇甫晏,朝廷果迁王濬为益州刺史。王濬一到,就安排部署好方略,击杀了张弘等,以功封关内侯。

再后来,他先后因功征拜右卫将军和大司农。此时晋武帝准备攻打东吴、统一全国,已任车骑将军的羊祜知道王濬有奇略,就密表上书,于是朝廷再次拜王濬为益州刺史,自益州顺流而下为统一中国立下了大功,这样才有“王濬楼船下益州”之诗。

这样的故事还发生在南宋高宗时的洪兴祖身上。他精悟理学之道,后迁太常博士。绍兴四年(公元1134年),迁驾部郎官。他为人正直,为奸相秦桧等人所憎。在宋、金交兵冲要之地真州当知州时,他见疮痍满目,就两次请奏朝廷减免民租,招抚难民,垦辟荒地七万余亩,以济灾苦。他不畏秦桧,遭人嫉恨。任上,他做了一个奇梦:

“(洪兴祖)徙知饶州,先,梦持六刀,觉曰:‘三刀为益,今倍之,其饶乎?’”(《宋史》)他梦见自己手拿六把刀,比王濬的多一倍,认为自己将到“饶”州任职,果然徙饶州当知州。但不久,因被媚附秦桧的人陷害,他被扣押在昭州,郁郁而终。

陶侃梦得铠。陶侃是陶渊明的曾祖父,在极其看重门第的东晋,出身寒微的他以才干崭露头角,因镇压了张昌起义而起家,后来当了江夏太守、荆州刺史。建兴三年(公元315年)他又将杜弢起义镇压下去。这时,长江上游的荆、湘、江等州已在王敦控制之下,司马睿割据江南的形势已成,公元318年,司马睿在王导、王敦等大士族的拥戴下,在建康称帝,即为东晋之始的晋元帝,开始了他和王导、王敦为代表的王氏家族“王马共天下”时期。

永昌元年(公元322年),正欲专制朝权的王敦深忌陶侃大功,准备诛杀他。一次,陶侃将回江陵时,不听部将之劝而向王敦辞别,被王敦留下,差点被杀,后转为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经过一番周折,陶侃在一举将杜弢余部杜弘击溃后进据广州,自此他在广州一直待了十年。在这里,陶侃做了一个升官的梦:“陶侃为广州(刺史),梦有司马与(陶)侃铠者。”(《太平御览》)长史陈协为他占梦说:“司马,是国姓。‘铠’,是抵御之器。您大概会升官了。”不久朝廷果然封他都督交州军事。后来陶侃又调回江州,接连升官,最后都督八州,手握重兵。此时他还做了个“梦生八翼”的奇梦(见“品奇特之梦”一章)。

张鷟梦鸑鷟。张鷟是唐朝人,他的名字今天虽然不太被人熟知,但在唐朝时的日本、新罗,那可是响当当的“国际名人”,他写的文章,特别是以第一人称方式写成的爱情小说《游仙窟》等在海外拥有大量的“粉丝”,日本、新罗的使者一到大唐,都要急不可待地把他的文章用硬通货金银珠宝来购买,好回国去显摆:“瞧瞧,最新的中国流!”

张鷟之所以有这么好的文采,据《朝野佥载》记载,是因为他“曾梦一大鸟,紫色,五彩成文,飞下,至庭前不去”。他告诉了祖父,回答说:“这很吉祥。以前蔡衡说,‘凤的种类有五种,其中红色的是凤,青色的是鸾,黄色的是鹓雏,白色的是鸿鹄,紫色的叫鸑鷟(yuè zhuó)。’这鸟是凤凰的辅鸟,你将来能够当皇帝的辅佐啊。”祖父就把它作为张鷟的名字。张鷟初举进士,到了怀州,又“梦庆云(祥云)复其身”。这年,他得了天下第一。开始,他是岐王部属,一次“夜梦著(穿)绯乘驴”。张鷟还在睡中自怪:“我本来是穿着绿衣裳、乘马的,为何变成了穿着红衣裳、乘驴?”这一年,他应举及第,授鸿胪丞,未经考而被授五品,实现了梦境。

他在任长安县尉和鸿胪丞间,曾经参加四次书判考选,所拟的判辞都被评为第一名。当时有名的文人、水部员外郎名叫“员半千”的(此名甚怪,颇有来历,因“员”的文采斐然,有人对“员”说:“五百年一贤,足下当之矣!”就改名半千)称张鷟有如成色最好的青铜钱,万选万中,张鷟因此在士林中赢得了“青钱学士”的雅称。

此外还有多种当官的不同意象,如东晋会稽的张茂,“尝梦大象”,他请万推帮助解梦,回答说:“你会当大郡的太守,但却不能善终。大象是大兽,而‘兽’就是‘守’,这是取它的谐音。大象因它的牙齿宝贵却毁坏了它的生命,将来你也必被人所杀。”张茂在晋元帝永昌年间,任吴兴郡太守,但在王敦专权时,因刚正不阿,王敦便派沈充把他灭掉了。

北齐的薛琡“尝梦(张)亮于山上挂丝”,告诉了张亮,张亮为他占道:“山上有丝,是‘幽’字,您将主政幽州吗?”数月事情就灵验了。

南朝梁的吉士瞻曾经“梦得一积鹿皮,从而数之,有十一领”。醒后他就大喜,说:“鹿就是‘禄’,我会当十一个官吗?”他后来果然当了十一处不同的官员,最后拜二郡太守,他心里恶之,遇到生病,认为是天意,死活不肯医疗,最后死于郡太守任上。

唐朝的上官婉儿,其父是上官仪,因参与唐高宗废皇后武则天之谋不成被杀,母郑氏配入内庭为奴。上官婉儿在孕时,“其母梦人遗(送)己大秤”,占梦者说:“当生贵子,会掌国家权衡。”可是郑氏只生了个女孩,这下听说过此话的人都纷纷笑话占梦者的话落空了,因为他们想女的怎么可能当宰相呢?婉儿生了一个多月后,母亲逗她:“称量天下的难道是你吗?”她总是呀然而应。谁知上官婉儿长大后,受到武则天的信任,专秉内政,被称为“巾帼首相”,权倾朝野,果如占者之言。

后梁的刘仁恭贫微时,曾“梦佛幡于手指飞出”,占者说:“您在49岁时,必有旌幢之贵。”后来果为幽州大帅。

北宋宣州泾人凌策登第,“梦人以六印加剑上遗之”,其后就在剑外任官六任。

北齐初,李元忠将出仕,“梦手执炬火入其父墓”,他在中夜惊起,心里非常讨厌之。一大早他就告诉了老师,老师占后说:“大吉,这就是‘光照先人,终致贵达’啊。”后来他果然拜了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莫名其妙的升官

当官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梦寐以求,却总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事情;可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得来全不费工夫”;有时候,他们究竟是如何当上了官或者升迁了,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还不是一个两个。

据《赵书》记载,后赵有个宣咸,都死五年了,却被皇帝石虎梦见,梦中宣咸请石虎照顾儿子宣奋,石虎醒后就问宣奋在哪里?左右说在任赵郡太守,于是立即提升宣奋为廷尉,后为太常(掌管宗庙礼仪等,九卿之一)。他的才力都不及其父,只是因梦而意外入九卿而已。据《广异记》记载,一次,唐玄宗曾经梦见自己从殿上跌下来,有个孝子又把他扶上去。日后,他问高力士,回答说:“孝子穿素衣,这是指韦见素啊。”唐玄宗深感有理。几天之后,韦见素就从一个吏部侍郎犹如坐上火箭成为了宰相。这些已经够奇了,竟然还有更为奇特的:

丁显当状元。这就得说说明朝那些事儿。据明代景泰年间举人黄瑜所撰的《双槐岁钞》中记载:洪武十八年会试,取中了四百七十二人。其中黄子澄第一(他就是向建文帝建议削藩的主要人物之一,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夺得帝位后被杀),练子宁(同样被杀)第二,两人都是监生;第三名是花纶,是浙江新科解首。朱元璋大喜,还升考试官朱善为文渊阁大学士。

不料,殿试后顺序就完全倒了下来:有司奏花纶为第一,练子宁次之,黄子澄第三。常规下,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但最后这次状元的人选却令人大跌眼镜,竟然是未入一榜的丁显!

原来,此前的一夜,朱元璋“梦殿前一铁钜钉掇白丝数缕,悠扬日下。”他醒后说给左右听,都不知其为何征兆。等到拆了状元考卷,一看是花纶,朱元璋嫌其不合自己的奇梦,就取第二人练子宁为首。不料,等到看见“丁显”之卷,28岁的他姓名恰好与梦相符,遂擢为状元,练子宁次之,花纶又次之,三人都拜为修撰。而那个后来的忠臣黄子澄呢?竟然被抑置三甲为翰林庶吉士!原来有人在传童谣:“黄练花,花练黄”,被猜忌的朱元璋给听见了。他非常讨厌此语,认为花纶和黄子澄年少就登了高科不好,故意抑之以打磨。花纶的状元可谓丢得真冤枉,而丁显的状元可谓真幸运!看来,这名字取好了,可真的对人生大有帮助。

同样因为奇梦而当上状元的在嘉靖二十三年殿试后又发生了一次。嘉靖皇帝没同意考官所拟定的名次,而是挑出一个叫秦鸣雷的人做状元,仅仅因为他夜里梦中听到了雷声!让秦鸣雷做状元,就是与嘉靖自己的梦相符。

古人所崇尚的商朝武丁大王曾经梦见大贤傅说,估计明太祖、嘉靖也是这样想的,可丁显和秦鸣雷在《明史》里就分别仅因当了状元而出现过两次和一次,根本谈不上什么事迹。而黄子澄倒是历史上的重要人物,留名千古,这可谓对刻意借梦选拔人才的极大讽刺。

搞笑的升官梦

并不是所有梦见吉祥物的人都是平步青云。但是,人都有一个趋吉避祸的心理,哪怕有一点可能,都会尽量向好梦上靠,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但很多时候事情却恰恰相反,按照梦的分类,就是“反梦”。

窦参梦赐半臂锦。窦参,字时中,唐朝岐州人,曾任宰相。早在贞元年间时,他当负责监察的御史中丞,这是个很容易得罪百官和皇帝的官位,许多人都干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前途。窦参精通法令和权术,“为人矜严悻直,果于断”。据《宣室志》记载,唐德宗贞元五年(公元789年)的一天晚上,“梦(唐)德宗召对于便殿,问以经国之务。上喜,因以锦半臂赐之。”

等到醒后,他对为什么做这个梦很奇怪,自己解梦默念道:“‘臂’者‘庇’也,大的地方是用以庇护我之身的。今天我只梦见了半臂,难道是皇上以我叨居显位,将只给我一半的俸禄,让我退休了吗?”他蹙然伤神了很久。后来他把此梦说给别人听,有客人为他占后说:“您的梦是吉梦啊。‘半臂’,是盖披上股肱之衣。现在您梦见皇帝赐它,岂不是皇上将以股肱之位而委给您呢?”第二日,果然窦参拜为中书侍郎平章事。

他倒是当上了宰相(唐代是集体宰相制,此官是真宰相),可事情还没有完:他“阴狡而愎,恃权而贪”,排斥他人;又泄露国事,其族子窦申为给事中,每到拜官之时为得到贿赂,就把从窦参处得来的消息漏密,所以窦申所到的地方,都被人目为“喜鹊”。这连唐德宗都知道了,于是在贞元八年(公元792年)把窦参从正三品贬作小小的郴州(湖南省郴州市)别驾(秘书长)。隔年,再贬驩州(现越南荣市)司马。因宦官说他的坏话,不久赐死,年60.全部家产、奴仆送至长安,连头上戴的发簪也充了公。

窦参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应了一句古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他还算享了一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福,其他的人连这点福都没有享受到。

王恭梦刘牢之坐其处。公元383年东晋孝武帝时发生了著名的“淝水之战”,在主持大政的谢安指挥下,东晋意外大败前秦苻坚。但随后谢安被皇弟、会稽王司马道子排挤出镇广陵,后病死。他的遭遇,与自己的女婿、中书令王国宝有很深的关系,这个不学无术的恶劣小人一直不受老岳丈的喜欢,他也一直对谢安心怀不满,经常在司马道子和皇上面前挑拨离间,终于让孝武帝疏远了谢安。

正是这个王国宝,成了东晋新的混乱的根源。他和堂弟建威将军王绪成了司马道子的心腹。公元396年,35岁的晋孝武帝因对近30岁的张贵人开玩笑说将废她,竟然被张贵人和宫女给合谋用被子蒙死了。其子“白痴皇帝”晋安帝司马德宗继位后,司马道子以太傅摄政。王国宝和王绪主张削弱藩镇。他们和实力派地方官,也是皇帝的舅父、兖、青二州刺史王恭以及荆州刺史殷仲堪矛盾很深。曾经欲篡位不成的桓温之子桓玄也是对司马道子恨之入骨,唯恐天下不乱的桓玄极力挑拨殷仲堪和王国宝的关系,主张和王恭一起起兵。于是双方在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从京口(即“北府”)起兵讨伐,王恭以刘牢之为军府司马。为人贪赃的王国宝六神无主,被外强中干的司马道子推卸责任把他和王绪一起给杀了,以请求王恭退兵。

次年七月,桓玄求为广州刺史,司马道子也怕他在腹地为乱,不想让他留在荆楚,就顺水推舟同意了(但实际未去,留在荆州)。因豫州刺史庾楷对司马道子划走了四郡地盘不满,就联络王恭、殷仲堪和桓玄起兵反对司马道子和其子司马元显,形势比较有利。

不料王恭一向自命不凡,瞧不起别人,包括他的部下猛将刘牢之。刘牢之深感屈辱,认为王恭成不了大事,在司马元显派人以把王恭的官位转给自己为条件时,就率兵在竹里倒戈。之前,“(王)恭梦(刘)牢之坐其处”,早上他就按照梦的旨意对刘牢之说:“事成之后,即以你掌管北府。”但刘牢之利用王恭阅兵的机会冷不防突袭,王恭大败,只好奔往曲阿。因王恭久不骑乘,加上髀已生疮,不能再走,被俘后被杀,家族全部被处死。

刘牢之“实现”了王恭的梦,坐上了王恭的位置,这是他的第一次背叛。但刘牢之也没有得到好下场。接着,司马元显和桓玄矛盾激化,刘牢之厌恶司马元显,和桓玄联合攻入京师,迁老糊涂的司马道子到安成郡,杀了司马元显。这是他的第二次反叛。桓玄一上台就要杀刘牢之。他突然任命刘牢之为征东将军、会稽太守,刘牢之这才明白不妙,叹道:“桓玄才开始执政,便要夺我的兵,大祸将至了!”刘牢之集众大议举兵,但被参军刘袭批评他“一人而三反,岂得立也”。语毕,大家也多散走了。后来刘牢之就绝望自缢而死。

张敬儿妻子的杀身之梦。张敬儿是南朝齐的开国皇帝萧道成的得力干将。他出生时,母亲在田中卧睡,梦见犬子有角舐之而生,所以初名“苟儿”。后来宋明帝嫌他名贱,改为“敬儿”。

宋明帝诛戮诸王,偏偏任江州刺史的十八弟桂阳王刘休范以其才能低下反而安然无事。后废帝即位之后,不甘寂寞的他于元徽二年(公元474年)五月举兵反于寻阳,朝廷得知后居然惶骇不已。萧道成与大臣褚渊、刘勔、征北将军张永等汇集中书省计议,却没有人有好方法。久经沙场的萧道成力主大军聚集新亭、白下,以有利地势坚守拒敌。

到了新亭还没有垒好工事,叛军已到了。萧道成派人大破叛军水军,叛军只得弃水登陆,刘休范亲自带领大军前来,人多势众,攻击猛烈,官军许多将士都有恐慌之色。这时,萧道成部的越骑校尉张敬儿和屯骑校尉黄回诈降刘休范,见他没有警惕,张敬儿迅速夺下刘休范防身的刀,一下就斩了其首。

张敬儿立下大功,后来帮萧道成镇压萧的“造反派”亲家沈攸之之后再次立功。“性好卜术,信梦尤甚”的他经常在将帅面前不是讨论军事对策,而是口无遮拦地说梦:“未贵时,梦居村中,社树(祭祀用的树)欻(忽然)高数十丈。及在雍州,又梦社树直上至天。”(《南史》)他常常吹牛说自己贵不可言。

萧道成建南齐后不久死去,齐世祖萧赜继位,对张敬儿不感冒,张敬儿心里很恐惧,其妻尚氏说:“昔时梦一手热如火,而君得南阳郡(当了南阳郡的太守)。元徽(年号)中,梦半身热,而君得本州(当了雍州刺史)。今复梦举体(全身)热矣。”(《南史》)这样,张敬儿以为又将高升,又口无遮拦到处乱讲,被宦官密报给了齐世祖。因张敬儿遣使与蛮中交往,齐世祖疑其有异志,就在永明元年(公元483年)在华林苑上朝时,在座中逮捕了张敬儿。张敬儿扯下冠上做装饰的貂尾投于地上说:“用此物误我!”随即被杀。事到临头懊悔迟,正是这“貂”(知道成语“貂不足,狗尾续”就知道“貂”意味着当官),而且是不知足的“貂”害了他。

孙氏梦双凤。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人真是“想官想到梦里头”。据《太平广记》里转唐代薛用弱所撰的传奇小说集《集异记》记载,有个姓孙的人总想当官。一天,他“梦双凤集其两拳”。凤凰自然是十分吉祥的征兆啊,这似乎意味着他有了官运。于是醒来之后,他就去问占梦的宋董。宋董说:“凤凰高贵,它不是梧桐树就不落,不是竹子的种子就不吃。看来,你要遭大难了。你不是将拿居父丧的苴杖,就得拿居母丧的削杖。”后来,他果然死了母亲。看来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有十万八千里,他梦得官,却死了老娘,岂不令人啼笑皆非?

这些人想着好梦却得到恶果,而有的却恰恰相反,梦见不利反而有好果子。据《朝野佥载》记载,河东有个裴元质,初试科举中了进士。第二天就要和皇帝对策,“夜梦一狗从窦(狗洞)出,挽弓射之,其箭遂撆(撇,偏了)。”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就去问曹良史,曹良史回答说:“我往年对策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神仙用‘解字法’为我占梦说,狗即犬,犬字的左体写法就是第字的头;弓是第字的身子;箭就是第字那一竖;有撇才念‘第’呵。”裴元质上殿后果然对答如流,唱策中第,梦果然应验了。

梦的呓语:黄粱一梦

在1929年2月至4月间蒋介石和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因为控制两湖而爆发“蒋桂战争”时,毛泽东曾经写下一首词《清平乐?蒋桂战争》,其上阕是:

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现。

这里所引用的典故就是著名的成语“黄粱一梦”。它出自唐朝沈既济的《枕中记》,讲的是一个叫卢英的故事:

唐文宗开成七年(这个年号只有五年,分明就是一个小说家自家(罗注:删去“自家二字”)之言),有个卢英在邯郸旅店住下,遇上道人吕翁(有说是吕洞宾)。和今天无数梦想中500万的人一样,落魄的卢生在谈话中,“甚自叹困穷”,吕翁就从囊中取了一个枕头给他,说:“你晚上睡觉时就枕着它,保你做梦称心如意。”这时店主人刚刚开始做黄米饭,卢生见时间还早,就开始睡觉——梦中,他回到家里,数月后,真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娶了大姓清河崔家非常漂亮之女为妻,而且家财越来越大,卢生十分喜悦!真是好事连连,马上他又中了进士,还当了节度使,大破戎虏,担任宰相达十余年,五个儿子都当了官,有孙子十余人,其联姻的都是天下望族,最后年逾80而卒——这下,他突然醒了,而黄米饭竟然还没有熟!

他就奇怪地问:“这难道是一场梦吗?”吕翁笑着对他说:“人生之适,也是如此!”卢生怅然良久,就拜谢吕翁,经此“黄粱一梦”,卢生大彻大悟,不思上京赴考,反而入山修道去了。

“仓皇‘一枕黄粱’梦,都付人间春梦婆”。这个又被称为“邯郸一梦”的梦不仅体现了庄周梦蝶那种感叹世事无常的意境之味,还有讽喻世人认同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之意。

历史上最能体现这一意境的,当属唐、周换代时的卫州汲人傅游艺。在武则天欲篡夺大唐江山之时,他见风使舵上书诡说符瑞,劝她应当改朝换代。武则天大悦,提拔为给事中。只过了三月,晋为同凤阁鸾台(门下省)平章事(宰相之一),拜鸾台侍郎。武则天称帝后,对他大加宠信,还赐他为武姓。

可这个位置来得容易,去得更快。一天,傅(武)游艺“尝梦登湛露殿”。这湛露殿乃是皇帝经常召见重要大臣的地方,所以他醒后,以为还要升官,就对所亲信的人说了。不料,此时正是“酷刑有理,诬告无罪”的时候,经常性地有人靠诬告他人得到官职或升迁,他自己也干了不少这样的缺德事,如他附和武则天之意,诬杀宗室,残害无辜,所以后来被列入酷吏和奸臣之列。现在就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告其谋反,傅(武)游艺下狱后,知道酷刑的厉害,就自杀了。

傅(武)游艺仅仅在一年里,所穿的官袍颜色,把青(八、九品)、绿(六、七品)、绯(四、五品)、紫(三品以上)四种官服全穿了一遍,被人们称为“四时仕官”(武则天时仿周朝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然(傅游艺)岁中即败,前古少其比云。”这傅游艺的荣华富贵如同梦一般,这既短促、又虚幻的真实经历,真是“黄粱美梦”的真实版!可“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考场”,总有人对官位很是向往,曾经帮助唐高祖李渊在晋阳起兵反隋的裴寂就是这样一个人:

裴寂,字玄真,蒲州桑泉人。少孤,长大后,也是一表人才。隋文帝开皇年中,为左亲卫。他因家贫无以自立,每次到京师没有马骑,只能靠走,他耐不住贫弱,一次经过华岳庙时祈祷道:

“穷困至此,敢修诚谒,神之有灵,鉴其运命——若富贵可期,当降吉梦。”(《旧唐书·裴寂传》)他再拜而去。夜里,“梦白头翁谓(裴)寂曰:‘卿年三十已后方可得志,终当位极人臣耳。’”

后来他当了齐州司户,直至晋阳宫副监。李渊留守太原,与他有旧,经常一起连日通宵娱乐。这时李世民想要鼓动李渊举兵反隋而不敢发言,见裴寂和李渊的关系这么好,就拿出私房钱数百万和裴寂博戏,故意输给他,裴寂嬴钱很多,很是高兴,每日就和李世民一起玩。见火候已到,李世民这才以实情告之,裴寂立即答应了。他又以晋阳宫的宫女私侍李渊(这是死罪),这下可把李渊逼得没法,反正是死,加上他本来就有不逊之志,干脆于大业十二年(公元617年)五月扯起义旗自立了。这一年,裴寂37岁。

当官,其实是个正常的想法,毕竟,当个省长、市长之类的官员,好歹也是一个饭碗,除了能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也可以为老百姓做点好事。但有的人是汲汲以求到了变态的地步,他们可不管“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而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既不尽职,也不爱民,只是一味想把“投资”到官位的本钱变本加厉地捞回来。这样的人,古今太多,蔡京就是一个典型。

若说文采风流,诗书画均堪称一绝的蔡京不让苏东坡,其书法被人们称作“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可是最终二人判若云泥,何哉?——东坡在杭州留有苏堤;在惠州,他资助修建了东新西新二桥;各地的人们都以他到过为荣,甚至到了“一自东坡谪海南,天下不敢小惠州”的地步。一言以蔽之,心中有小民耳。而蔡京呢?

蔡京先后四次担任宰相,可谓位极人臣,历史老人偏心,没有给东坡而是给了蔡京前后长达17年担当天下重任的机会。可他在任上干了些啥呢?他倒是不停地“改革”,可目的是搜刮民财,媚佞宋徽宗,以保证自己的私人利益(之前他就是根“墙头草”,跟王安石变法他最快;停止变法,他仅用五日也是最快,甚至得到了极力反对变法的司马光称赞);他设“应奉局”和“造作局”(听听这两个名字!),大兴花石纲,改盐法和茶法,铸造当十大钱,民怨沸腾,被人们称为“六贼”之首,可谓声名狼藉。

花无百日红。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面临岌岌可危的金兵进攻局面,宋徽宗慌忙禅位给宋钦宗,蔡京被贬岭南,途中死于潭州(今长沙)。据王明清《挥尘后录》记载:“初,元长(蔡京的字)之窜也,道中市(买)食饮之物,皆不肯售,至于辱骂,无所不至。遂穷饿而死。”出发时,他的金银珠宝装了满满一大船,可在三千里的长路上就是买不到救命的食物,临时他才真正哀叹:“(我蔡)京失人心,何至于此?”他写了一首《西江月》:

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

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

玉殿五回命(任)相,彤庭几度宣麻。

止(只)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梦中,蔡京依然恋恋不忘担任宰相的荣华富贵,依依不舍朱门肉臭的锦衣玉食,可醒来才后悔“贪此恋荣华”,落下了千古骂名,悔之晚也!最后80岁的蔡京“腹与背贴”,饿极而死,而且死后没有棺木,只好以布裹尸,埋进专门收葬贫病无家者的漏泽园中。蔡京就像李白曾经写下“银台金阙如梦中”的诗那样,成了官员的反面典型,每一个官员都不可不慎啊!

奇梦小故事

马敬德梦猛兽(《北齐书》)

北齐的马敬德,在齐世祖为后主择师傅时被推荐为侍讲。其妻“梦猛兽将来向之,(马)敬德走超丛棘,妻伏地不敢动”。马敬德占后说:“吾当得大官。超棘,过九卿也。尔伏地,夫人也。”后任金紫光禄大夫、领瀛州大中正。

杨砺梦宋真宗(《宋史》)

杨砺是宋朝太祖的第一个状元。他曾经梦一古衣冠者带自己去一宫,好像不是人间,梦见殿上有30多个王者,就一一拜谒,最上者前面有桌案置书簿,写有人的姓名。杨砺见自己之名居首,就请问道理。这个王者说:“我非你师”。他指着另外一个王者说:“他是来和天尊,它日就是你主人。”再问之,王者笑道:“四十年后,你大功告成,我名也显了。”杨砺再拜,醒后记下了此梦。宋太宗端拱初年,真宗为襄王(罗注:删去“真宗为襄王”)。杨砺迁吏部郎中,受命后去谒见襄王。回去后杨砺对儿子说:“我见襄王的仪貌,就是所梦见的来和天尊也(罗注:删去“也”)。”襄王就是后来的宋真宗。

周公解梦

官位之梦解

仰面向天大富贵,上天取物位王侯;

登天上屋得高官,运石入家主富贵。

新换衣冠禄位至,旗幡迎接大富贵;

拜朝廷者主富贵,门户高大主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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