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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退休的颜料商

我记得那天早晨福尔摩斯心情忧郁,沉思不已。他那机警而现实的性格易受这种恶劣心情的影响。

“你看见他了?”他问道。

“刚走的那个老头吗?”

“就是他。”

“看见了,我在门口碰到他的。”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很可怜,无所作为,穷困潦倒。”

“说得好极了,华生,可怜和无所作为。其实整个人生不就是可怜和无所作为的吗?他的故事不过是全部人类生活悲剧的缩影罢了。我们一直在追求,一直想抓住什么。但最后我们手中究竟剩下了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幻影,甚至是比幻影更糟的痛苦。”“他是你的一个主顾吗?”“我想这样称呼他是正确的。他是警场打发来的。就像医生把他们无法医治或治愈不了的病人转给江湖医生一样,警场说这个人的案子不是一般的棘手,他们无能为力。”“怎么回事?”福尔摩斯拿起桌上的一张油腻腻的名片:“他叫乔赛亚·安伯利,自称是布里克福尔和安伯利公司的股东,他们是颜料公司,在油料盒上你能找到公司的名字。他攒了一点钱,六十一岁时退了休,在刘易萨姆买了一所房子,辛苦了一辈子之后终于歇了下来。人们认为他的未来可以高枕无忧了。”

“华生,他于一八九六年退休。一八九七年结婚,他妻子比他年轻二十岁,如果相片名副其实,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生活富足,又有美妻,又有闲暇,在他面前似乎是一条幸福大道。但是如你所见,两年之内他已经变成世界上最穷困潦倒、最可怜的家伙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一套,华生,一个背信弃义的朋友和一个不忠贞的女人。安伯利有一个嗜好——象棋,有一位年轻医生离他家不远,也喜欢下棋。他名叫雷·欧内斯特。由于他经常到安伯利家中,所以和安伯利太太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亲密起来,咱们倒霉的主顾不管有什么内秀,其外表是不尽人意的。上星期那一对私奔了至今下落不明。而且,不忠的妻子将老头一生大部分的积蓄用一个文件袋装着,当做私有财产拿走了。我们的任务是找到那位夫人和钱财。而且这仿佛是个普通的问题,但对安伯利却是重中之重。”

“你准备怎么办?”“亲爱的华生,那要看你了,请你理解我。我正在着手处理两位科普特主教的案子,今天将是此案千钧一发的关头。我实在无法脱身前去刘易萨姆,而现场的证据又尤其重要。老头再三坚持我去,我说明了自己的苦衷,他才同意我派个代表。”“好吧,”我应道,“虽然我对自己能否胜任很是怀疑,但我愿意全力以赴。”于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出发去刘易萨姆,丝毫没有料到我参与的案子竟然会很快成为国人万分瞩目、热烈讨论的话题。

当我回到贝克街见福尔摩斯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福尔摩斯伸开瘦削的肢体深陷在沙发里,辛辣的烟草冒出来的烟圈在他头上盘旋。他睡眼惺忪,我感觉他像睡了,只有当我的叙述停顿或有疑问时,他才睁开那双灰色、锐利的眼睛,用探索的目光注视着我,使我意识到他还醒着。

“乔赛亚·安伯利先生的寓所名叫黑文,”我解释道,“对此你会感兴趣的,福尔摩斯,它就像一个沦落到底层社会的贫穷贵族。你见过那种地方的,到处是单调的砖路和令人厌恶的郊区公路。他的家就坐落在这些路中间,像一个古典的意味浓厚、舒适安逸的孤岛。四周是晒得发硬的、长着苔鲜的高墙,这种墙……”“别形容了,华生,福尔摩斯打断我说,”我看那是一座高的砖墙。“好。我向一个在街头抽烟的闲人打听之后才找到黑文,有必要提一下这个闲人。他个子高大、皮肤黝黑、大胡子,像个军人。他听见我的回答点了点头,还用一种奇特的疑问目光瞥了我一眼,对此我印象深刻,事后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的目光。”

“我还没有进门就看见安伯利先生走下车道。今天早晨我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已经觉得他是一个怪人,现在在日光下他的面貌一清二楚,就显得更加反常了。”

“这我已做过研究,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印象。”福尔摩斯说。“我觉得他弯着的腰倒真像是生活的重压所致。他并不像我最初想像的那么虚弱,因为尽管他的两腿细长,肩膀和胸脯的骨架却非常宽大。”“左脚的鞋有许多褶儿,右脚的却很平。”“这个我倒没注意。”

“你不会的,他用了假腿。请继续讲吧。”“他灰白色的头发从旧草帽底下钻出来,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残忍,脸上满是皱纹像个核桃。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极了,华生。他说了什么?”他开始诉苦。我们一起从车道走过,我当然仔细地察看了四周。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为荒芜的地方。花园里杂草丛生,我觉得这里的草木与其说是经过修整的,不如说是任其自然发展更为贴切。我真难以想像一个讲究的女人怎可能忍受这种情形。房屋也是破烂不堪,这个倒霉的人自己似乎也注意到这点,正试图进行修整,大厅中央放着一桶绿色油漆,里面有着一把大刷子,他正在油漆室内刷木建部分呢。他把我领进黑暗的书房,我们倾心长谈。你没亲自去使他感到失望。‘我知道,’他说,‘像我这样卑微的小人物,特别是在遭遇惨重的经济损失之后,怎么能赢得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大名鼎鼎人物的关注。’

“我告诉他这与人的地位没有关系。他说:‘但就是从犯罪学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也是值得研究的。华生医生,人类最卑鄙的莫过于忘恩负义了!我从未拒绝过她任何一个要求。有哪个女人比她更受宠爱?还有那个年轻人,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家。现在他们却背叛了我!哦,华生医生,这真是一个残酷,可怕的世界啊!’一个多小时时间,他说的全是这个话题。看来他好像从未怀疑过他们私通。他们独自居住,只有一个每天早上来、晚上六点离开的女仆出入。就在出事的当天晚上,老安伯利为了取悦妻子,还特意在干草市剧院二楼定了两个座位。临行前她借口头疼没去,他只好独自去了。为给自己的话作证,他还掏出了为妻子买的那张未用过的票。”

“这非常重要,应引起我们的注意,”福尔摩斯说道,票的事似乎引起了福尔摩斯对此案的兴趣,“华生,请继续,你的叙述很吸引人。你看到那张票了吗?记没记住号码?”“我刚好记住了,”我有些洋洋自得地答道,“三十一号,和我的学号相同,所以我记住了。”

“太好了,华生,也就是说他本人的位子不是三十就是三十二号了?”“对,”我有点不解地答道,“而且是第二排。”“这太让人高兴了。他还说什么了?”“他领我看了他称之为保险库的房间,真是名副其实,像银行一样有着铁门和铁窗。他说这样可以防盗,但那个女人好像搞到一把复制的钥匙,他们俩一共拿走了价值七千英镑的现金和债券。”

“债券!他们怎么处理呢?”“他说,已经写了一张清单交给警察局,冀求债券无法出售。午夜他从剧院回到家里,发现门窗被打开,钱和债券不见了,罪犯也跑了,他妻子也不见了,此后更是杳无音信。所以他立刻报了警。”福尔摩斯琢磨了几分钟。“你说他正在刷油漆,油漆哪儿?”“他正在油漆过道。那间称做保险库的房子的门和木建部分都已经漆过了。”

“在这种时候干这种活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了减轻心中的痛苦,人总得有点事做。’他自己是这样解释的。这虽反常,但看来他本来就不像是正常人。他当着我的面,一怒之下撕毁了妻子的一张照片。‘我再也不想见到她那张可恶的脸了。’他尖叫着。”

“还有什么吗?”“是的,还有一件事我印象最深。我坐车到布莱希思车站上了火车,就在火车启动的时候,一个人冲进了我隔壁的车厢。福尔摩斯,你知道我的记忆力。他就是那个个头高大、黑黑皮肤、在街上和我讲话的人。我在伦敦桥又看见了他的脸,后来他消失在人群中了。但我保证他在跟踪我。”

“这就对了!”福尔摩斯说,“一个高个、黑皮肤、大胡子的人。是不是还戴着一副灰色的墨镜?”“福尔摩斯,你真厉害。我虽然没说,但他确实戴着一副灰色的墨镜。”“还戴着共济会的领带扣针?”“你真神了!福尔摩斯!”“这很容易,华生。咱们还是谈谈实际情况吧。我承认,最初我认为简单而幼稚且不屑一顾的案子如今已迅速地显示出它非同寻常的一面。尽管在执行任务时你忽略了一切要点,然而这些你注意到的事儿已经值得我们认真思考了。”

“我忽略了什么?”“别伤心,朋友,你知道我并非在指责你。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有些人或许还不如你。但邻居对安伯利和他妻子是怎么看的?欧内斯特医生人品怎样?他是那种放荡徒吗?这些显然极其重要的东西你却忽略了,视而不见。华生,凭借你天生的优势,没有女人会不愿做你的帮手的。邮政局的姑娘或者蔬菜水果商的太太是怎么想的呢?你完全可以在布卢安克和女士们轻柔地说着不着边儿的话,而从中得到一些可靠消息。可这一切你都没有做。”

“现在弥补也来得及。”“已经做了。这要感谢警场的电话帮助,我常常不须亲自调查就能得到最基本的情报。我的情报证实了这个人的叙述。当地人说他是一个十分吝啬、同时又极端粗暴和无理的丈夫。那个年轻未婚的欧内斯特医生,也的确来和安伯利下棋,或许还和他的妻子开开玩笑。所有这一切仿佛再简单不过了,人们会觉得这没什么,然而……!”

“有什么不对吗?”“也许是我的想像。好,别管它了,华生,咱们去听听音乐会摆脱这沉重的工作。卡琳娜今晚在艾伯特音乐厅演唱,咱们还有时间换衣服,吃饭。”清晨我准时起了床,我的伙伴比我更早,我看到了一些面包屑和两个空蛋壳。在桌子上留有一个便条。

亲爱的华生:

我有事要和安伯利商谈,之后我们再决定是否接手办理此案。我大约三点钟回来,届时我将需要你的帮助,请提前做好准备。

S。 H。

整整一天我都未看见福尔摩斯,但在三点钟他准时回来了,严肃至极,一言不发。这种时候不能打搅他。突然他问:“安伯利来了吗?”“没来。”“为什么?我在等他呢。”他并未失望,不久老头儿就来了,严厉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困惑。“福尔摩斯先生,我收到一封电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递过信,福尔摩斯大声念起来:

立即前来,可提供有关你最近损失的消息。

埃尔曼,牧师住宅

“两点十分自小帕林顿出发,”福尔摩斯说,“小帕林顿在埃塞克斯,离弗林顿不远。你应该马上动身。他是当地的牧师,放心吧,值得信赖。我的名人录呢?啊,原来在这儿:‘J·C·埃尔曼,文学硕士,主持莫斯莫尔和小帕林顿教区。’华生,看看火车时间表。”

“五点二十分有一趟自利物浦街发出的火车。”

“好极了,华生,你最好和他一道前去。他会需要你的帮助和劝告的,我们显然已接近该案最关键处了。”然而,我们的主顾似乎不乐于马上出发。

“福尔摩斯先生,这太荒唐了。”他说。“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所发生的事呢?这一趟只能是时间和金钱的白白浪费。”

“他要是不掌握一点情况不会给你打电报。马上发电说你就去。”

“我不想去。”福尔摩斯神情严肃起来。“安伯利先生,如果你拒绝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只能给警场和我本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我们只能认为你不想真心查清案子。”这样一来我们的主顾慌了手脚。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去了,”他说,“表面上看他不可能知道什么重要情况,但如果你认为……”“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福尔摩斯认真地说,于是我们出发了。在我们离开之前,福尔摩斯把我叫到一旁一再叮嘱,可见他认为此行关系重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去,”他说,“如果他逃走或回来,你就到电话局给我捎个信,简单地说声‘跑了’就可以了。这边我会安排妥当,无论如何我都会得到信儿的。”

小帕林顿处在支线上,交通极其不便利。我对这次旅行的印象很不好。天气炎热,火车又慢,而我的同路又闷闷不语,除了偶然对我们徒劳无功的旅行抱怨几句外始终没有讲话。最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又坐了两英里马车到达牧师住宅。一个身材高大、仪态威严、严肃骄傲的牧师在他的书房里接待了我们。他看着我们拍给他的电报。“你们好,先生,”他招呼道,“请问有何贵干?”“我们此次前来,”我解释说,“是因为你拍的电报。”“什么电报!我根本没拍过。”

“我是说你拍给乔赛亚·安伯利先生关于他妻子和钱财的那封电报。”“先生,你在开玩笑!”牧师气愤地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位先生,而且我也没给他拍过电报。”我和我们的主顾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也许搞错了,”我说,“这儿可能有两个牧师住宅?这电报上面写着埃尔曼发自牧师住宅。”“此地只有一个牧师住宅,也只有一名牧师,那就是我。这封电报无疑是别人伪造的,这事得请警察调查清楚。同时,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于是我和安伯利先生回到村庄,那真像是英格兰最原始的村落。走到电报局时,已经关门了。幸亏小路警站有一部电话,我终于和福尔摩斯取得了联系。我们旅行的结果对他而言也是惊奇的。

“太蹊跷了!”远处的声音说道,“真是!亲爱的华生,我担心今夜没有往回开的车了,你只好在乡下旅店将就一下了。不过大自然的景色是可以欣赏的,华生,大自然、乔赛亚·安伯利可以和你做伴。”挂电话时,我竟然听到了他的窃笑。很快我就发现我的旅伴真的十分吝啬。他对旅行的费用极为不满,执意要坐三等车厢,后又因不满旅店的费用而大发牢骚。第二天早晨我们终于回到伦敦,此时已经很难判断我们俩谁的心情更糟了。“你最好随我到贝克街去一趟,”我说,“福尔摩斯先生也许会有新的见解。”“如果它还不如前一个有价值,我是不会采用的。”安伯利恶狠狠地说。但他还是和我一同去了。我已用电报通知了福尔摩斯我们回伦敦的时间,到了那儿却没见到福尔摩斯,只有一张便条,上面说他到刘易萨姆去了,希望我们也能去那里。对此我感到很惊讶,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我们主顾的起居室里不止他一人,一个面容严厉、残酷的男人坐在他身旁,他黑皮肤,戴灰色眼镜,领带上赫然地别着一枚共济会的大别针。

“这是我的朋友巴克先生,”福尔摩斯说,“他对你的事也很感兴趣,乔赛亚·安伯利先生,尽管我们都是单独进行调查,但却有个共同的问题要问你。”安伯利先生表情沉重地坐了下来。我从他那紧张的眼神和抽搐的脸上,看出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迫在眉睫。

“什么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尸体?”他疯狂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枯瘦的双手抓向空中。他张着嘴巴,那样子就像是一只鹰落进了罗网。在这一瞬间,乔塞亚·安伯利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的灵魂像他的外表一样丑陋。他向后往椅子上靠时,用手捂着嘴唇,像是在抑制咳嗽。福尔摩斯像只老虎一样扑上去掐住他的喉咙,把他的脸扭向地面。接着他的双唇中间吐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不能就这样结束,乔赛亚·安伯利,事情得照规矩办。巴克,你看怎么样?”

“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口。”我们少言寡语的同伴说。“这儿离车站仅有几百码远,我们一道去。华生,你在这儿等着,我半小时后就回来。”年老的颜料商居然有着强壮的身体和雄狮般的力量,但在两个经验丰富的擒拿专家手中,他也是无计可施。他俩连拉带扯才把他拖进等候着的马车,我留下来单独看守这不祥的住宅。福尔摩斯在预定的时间之前就赶了回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精明的警官。

“那些手续我让巴克去处理了。”福尔摩斯说,“华生,你不认识他,但他可是我在萨里海滨最有力的对手,所以你一提及那个高个、黑皮肤的人,我就能轻易地接着你的话说下去。他办过几桩漂亮案子,是不是,警官?”“他当然参与过一些。”警官有所保留地答道。

“显然,他和我同样不讲求规律,无规律性有时是很有效的。以你为例,你一定会警告他说他所讲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证据,但这并不能有效地迫使这个流氓招供。”“也许如此,但我们却得出了与你相同的结论,福尔摩斯先生。不要以为我们对此案束手无策,如果那样我们就不会插手了。当你用一种我们无法使用的方法插进来,夺走我们应得的荣誉时,你应该原谅我们的恼怒。”

“你放心,不会夺走你的荣誉,麦金农。我可以保证这件案子的后半部我绝不会再露面。至于巴克,他只做我所吩咐的。”警官似乎轻松了许多。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慷慨。赞扬或谴责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可是我们呢,只要报纸一质疑就不好办了。”“的确如此。他们肯定要提问题的,所以最好还是做好准备回答问题。比如,当机智、有才干的记者问起究竟是哪一点引起了你的怀疑,又是什么使你确认这就是事实时,你怎样回答呢?”这位警官开始犹疑不定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手里似乎并未抓住任何证据。你说那个罪犯当着三个证人的面自杀未遂,是他谋杀了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你有什么事实依据吗?”“你想搜查这里吗?”“有三名警察马上就到。”那你很快就会搞清一切的。尸体不会离得太远,到地窖和花园里找找看。在这些地方挖,不会花多长时间的。这所房子比自来水管还古老,废弃不用的旧水井肯定有,你试一试,看看运气如何?“你如何得知的?能讲讲作案经过吗?”“我先说经过,然后再做解释,尤其是对我极辛苦、贡献很大的老朋友更应该有个详细解释。首先我告诉你们罪犯的心理,他这个人很是古怪,所以我认为他确切的归宿不是绞架,而是精神病犯罪拘留所。进一步说,他天性属于中世纪的意大利,而不属于现代英国。他对金钱的痴迷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他妻子无法忍受他的极端吝啬,可能随时都会和骗子出走。这正好在这个喜欢下棋的医生身上实现了。安伯利善于下棋。华生,这说明他是善用计谋的。他如同所有的守财奴,嫉妒心极强,嫉妒甚至使他发了狂。不管真假,他一直疑心妻子与人私通,于是他心存报复,并用魔鬼般的狡诈计划好一切。到这儿来!”

福尔摩斯信心十足地领着我们走过通道,就好像他曾在这所房里住过似的。他在保险库敞开的门前停住了。“啊!这油漆味真难闻!”警官叫道。

“这是他给我们的第一条线索,”福尔摩斯说,“这你得感谢华生的细心观察,尽管他没能就此继续追查,但却使我有了追踪的欲望。为什么他要在此刻油漆房屋呢?显然他想借此盖住另一种他想掩饰的气味,一种引人猜疑的臭味。再看这个有着铁门和栅栏的房间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把这两个事实联系在一起会得出什么结论呢?我下决心亲自检查一下这所房子。我当然也检查了干草市剧院票房的售票表,这是华生医生的又一功劳。查明那天晚上包厢的第二排三十号和三十二号都根本没有售出时,我就感到此案十分严重了。安伯利没有到剧院去,这样他就有在场的嫌疑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本不应该让我那精明的朋友看清他为妻子买的票的座号。但存在的问题是我怎样才能检查这所房子。我派了一个助手到我能想到的与此案完全无关的村庄拍了一封电报,然后让安伯利去一趟,让他当晚根本不可能返回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让华生跟着他。那个牧师的名字当然是我随便从名人录中翻出来的。你听明白了吗?”

“你真高明。”警察敬畏地说。“在没人打扰的前提下,我大胆闯进了这所房子。如果我想改行,一定会选择夜间行盗这一行的,而且肯定能成为能手。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儿有一条沿着壁脚板的煤气管,它顺着墙角往下走,在角落有一个开关。这个管子伸进保险库,终端在天花板中央的圆花窗里,完全被花窗盖住,但口是开着的。任何时候只要打开外面的开关,屋子里就会满是煤气。如果门窗紧闭而开关大开,无论谁关在小屋里两分钟后都会昏迷。至于他是用什么卑鄙方法把他们骗进小屋的,我无从得知,可是一进了这扇门他们的性命就操在他手中了。”

警官大有兴趣地检查了管子:“我们的一个办事员提到过煤气味,”他说,“当然那时门和窗都已大开,墙上已经涂了一部分油漆。办事员说,他在出事的前一天就已开始油漆了。福尔摩斯先生,后来呢?”‘噢,后来发生了一件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早晨当我顺着餐具室的窗户爬出来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领子,并有一个声音说道:’你这个流氓,干什么呢?我挣扎着扭过头一看,原来是朋友和对头,戴着墨镜的巴克先生。这次奇妙的相遇把我们俩都逗笑了。他好像是受雷·欧内斯特医生家之聘进行侦查的,最后也得出被人谋害的结论。他一直在监视这所房子,还把华生医生当做一个可疑分子跟踪了。他没法拘捕华生,但当他看见一个人从屋子的窗户往外爬时,他就忍无可忍了。于是我把情况告诉了他,我们就协力办理这个案子了。

“为什么不跟我们合作呢?”“因为那时我已着手准备进行揭穿谜底的试验。我担心你们不愿那样做。”警官笑了。

“是的,有这个可能。福尔摩斯先生,我看,你现在是想撒手不管此案,而由我们接手结果已出的案子。”“当然,这是我的习惯。”“好吧,我以警察的名义感谢你。你认为此案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找到尸体也不会太困难。”“我再让你看一点铁证如山的事实,”福尔摩斯说,“我相信这点连安伯利先生本人也没有察觉。警官,在寻求结论时,你应当假设自己是罪犯,在那种情形下你会怎么处理。这样做需要一定的想像力,但是很有成效。假设你现在被关在这间小房子里面,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你想留下破案线索、甚至想报复门外那或许正在嘲弄你的魔鬼,这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写个条子。”“对极了。你想告诉人们你是如何被害的。写在纸上是不行的,那样会被发现。写在墙上也会引起凶手的注意。现在看这儿!就在墙壁脚板的上方有紫铅笔划过的痕迹:‘我们是……’没有下文了。”“这个怎么解释呢?”“很明显。这是可怜的人躺在地板上奄奄一息时写的,没等写完他就死了。”“他是想写我们是被谋杀的。”“我也这样认为。要是在尸体上能找到紫铅笔……”“放心,我们一定仔细找。但是证券问题怎么办?盗窃显然是不存在了。但他确实有这些证券,我们已经证实过了。”“它们一定藏在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所谓的私奔事件被人遗忘后,他会找出这些财产,借口说那罪恶深重的一对突然良心发现,把赃物寄回来了,或者说他们把赃物掉在地上了。”

“看来你确实解答了所有的疑问,”警官说,“他来找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找你?”

“纯粹是自作聪明!”福尔摩斯答道,“他自视异常聪明,极端自信,任何人对他都没办法。他可以对任何怀疑他的邻居说:你们看,我不仅找了警察,甚至还向福尔摩斯请教呢。”警官又笑了。

“我们能原谅你的‘甚至’二字,福尔摩斯先生,”他说,“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奇异的一个案子。”两天之后我的朋友递给我一份双周刊杂志《北萨里观察家》,在一连串以“凶宅”开头,以“警察局出色的调查”结尾的大标题下,此案的经过报道整整用满了一栏版面。文章结尾的一段极具代表性。它是这样写的:

麦金农警官以非凡敏锐的观察力从油漆的气味推断出可能蓄意掩盖的另一种气味,譬如煤气;并大胆地推论出保险库即为行凶处;随后在一口以狗窝为巧妙伪装的井中发现了尸体;这一切将作为警探卓越才智的典范载入犯罪学历史。

“好,好,麦金农确实是优秀的,”福尔摩斯宽容地笑着说,“华生,把它也写进咱们自己的档案吧。将来人们总会了解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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