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吧,后边又新开了两套客间,就是还没有服务人员。来吧,我抽一个小姐同我一起为客人服务。”
“那好,我们马上过去。”
饭庄的生意红火得让人羡慕,让人嫉妒。每天,饭庄门前停放的中高低档的各种轿车不下几十辆,包间散坐每天都爆满。客人多到不提前一天定坐,你就甭想去饭庄用餐。如此一来,饭庄的老板、服务小姐、厨师便成了整个县城各界人士议论的中心,饭庄也就成了全城餐饮业、服务业的目标集中的竞争对手。饭庄门前悬挂的两个大灯笼越发显得鲜艳夺目,大红屏幕上显现的“四丽饭庄”的烫金大字放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饭庄四周挂满大大小小的灯笼和五颜六色的彩灯,闪动着不可抵御的魅力,吸引着更多的客人光顾。
我带着公司计划科科长铁云和县农行的领导来到饭庄,逸雪正等在门外,见我们下车便领着我们一行七人进到了新开的包间。
新装修的包间给人一种高雅、温馨、愉悦的感觉。室内大约有三十平米 ,屋顶是最先进的烯料喷涂,四壁是带有朦胧色彩的花纹绸缎包装贴面,靠西南角是一个装有卡拉OK的画王大彩电,西壁下是长条沙发和茶几,北角处是一个小角柜,角柜上的磨砂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火一样红的牡丹花。餐桌设在包间的中央,桌布雪一般的洁白,摆好的玻璃内是折叠成扇形的粉红色的餐巾布。
小姐打开卡拉OK机,并给客人上茶,上烟。逸雪笑盈盈地问候着大家,并给行长点了一曲《好人一生平安》。
当行长随着音乐的旋律放开喉咙唱出《渴望》那“悠悠岁月”的悲欢离合时,逸雪走向我,轻声对我说:
“洪伟,我好像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我不解其意。
“万利可能还要找你。”
“我们都是朋友,又不是一天半天了,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聊聊,谈谈心,大度一点嘛。我又不抢他的心尖子。”
“反正你要注意就是了。”她说完就带头给行长鼓掌喝彩,称赞行长唱得好。
酒菜上齐,我让着行长及诸位入席。农行行长酒量大又很健谈,他边吃着菜,边与计划科科长铁云逗闹着。
我端起酒杯,感谢行长及农行诸位负责同志对我们公司事业的支持。康乐园的建立,我是在反复分析思考的情况下才向党委提出的。它的前身是公司一座已经盖好的综合办公楼,建筑面积近三千五百平米 ,当办公楼竣工后即将搬迁时,我忽然觉得原先的办公楼条件也不错,完全没有必要迁进新楼。假如把新楼改造成服务设施,搞经营赚钱,对发展整个公司的经济和提高职工的生活水平大有好处。
本地区经济发展比较快,物质基础雄厚,人们的生活水平早已进入国家新确定的中等水平,农民存款已达几十个亿。更重要的是,人们现在已不满足于一般的吃好穿好了,而是更多地把兴趣和注意力放在了健身和娱乐上,追求一种较高档次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建议公司党委考虑把综合楼改建成北京城里东方康乐园式的集餐饮、洗浴、健身、娱乐于一体的娱乐场所,并亲自带队,考察了“东方康乐园”和其他一些娱乐场所。
同时,我考虑更多的是未来的经营管理者的人选。大概是半年以前吧,我找到了逸雪和万利,提出让他们夫妻二人来承包经营康乐园。逸雪当时若有所思,万利却高兴万分,大谈自己的见解,还跟着我和逸雪共同考察现场,提出方案,因此促成了我拍板定案建康乐园的决心,并在党委会上提出未来的承包者是逸雪。这个消息已传遍整个县城。所以,当我与行长及诸位干杯的时候,行长笑着提议,要正在给客人们斟酒的逸雪陪着喝一杯,他祝康乐园未来的大老板逸雪成为服务行业真正的佼佼者。
“谢谢!”逸雪满面春风,说着道谢的话却不端酒杯,“人家用不用还很难说呢。”
“怎么?不是已经定了吗?”行长捧着杯侧脸问坐在身边的我。
“天有不测风云,定了的也会变化的。万一人家又看上了别人呢?何况天外有天,能人背后有能人啊。”逸雪说着一侧身向正在闷头吃大虾的铁云说,“你说对不?”
“嘿,经理看中的可是你,我发现他眼里没有别人。”铁云用餐巾纸边擦着手边笑着说,“是不是经理?”
“怎说呢?起码现在还没有发现别人,可反过来说,你用人家,她要是不干呢?你又有什么办法?”我也给它来个两可之间。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最近发生在逸雪身边的事情着实叫人费解。她的丈夫万利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极力劝阻逸雪承包康乐园。一个女人,她有自己的丈夫,如果因为此事每天后院起火,她能干好吗?即使逸雪再坚强,可进家就为此事而吵闹不休,毕竟对身心健康、家庭关系以及工作都没有益,想起那次万利深夜闯入我的家门,一脸的沮丧和沉闷,忧心忡忡的样子,又几次提出不要叫逸雪去承包康乐园,甚至三番五次地强调如果逸雪执意要干,他万利有和逸雪离婚的可能。倒是后来经我反复解释,和他一起回忆我们之间十几年的交往,直到我说出我们是朋友、应该彼此信赖、绝对不干对不起朋友的事情的话,才使他的脸云开雾散,重现光彩,高高兴兴地离去。
万利的心理活动,我作为男人,是理解的。即使我们之间的文化素质相差再悬殊,有一点大概是共同的,那就是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妻子成为别人的心上人,跟别的男人去潇洒风光而把自己的丈夫撇在一边。可在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又不能总跟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在一起分分秒秒不分离,他(她)不能总生活在家庭的小圈子里,总守在丈夫或妻子的身边,他(她)要工作,要走入社会的。不要说人,就连一只小鸟小松鼠或者随便的一只小动物恐怕都不能总待在它的巢里一辈子不见天日,更何况是人呢?
万利却叫他的妻子逸雪待在家里,家里又有保姆来侍候,叫逸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做他的一个欣赏品,做他发泄性欲的牺牲品,这可能吗?这是在扼杀一个人的人身自由,剥夺一个人工作的权利,这是一种腐朽的早已被现代人唾弃的封建思想,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居然还有这种状况,实在是一种落后。
万利怕失掉逸雪,但他连逸雪的工作权利和人身自由都不给予,他怎么可能得到她的心呢?
我从没有动过拆散逸雪家庭的念头,我承认我欠了她的情感债,承认我在各方面都尽心尽力地帮助她,我非常关心她,可绝对没有想以此来赢得逸雪和万利的感恩戴德。我认为我们之间有一种信任感、依赖感,在复杂险恶的社会环境中,在风云变幻的日子里,在坎坷曲折的人生旅途上,相互理解和支持。逸雪曾经是我的恋人,而且一直在爱着我,我心里也珍藏着她的爱,但我过去对不住她,现在不想再对不住她,我永远不会挑拨她与万利之间的关系,离间他们的情感,拆散他们的家庭。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也同样有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可万利就是不理解,他执意不叫逸雪继续干下去,主要症结就在于害怕她和我在一起,这已成了他的心病,以至于发展到了逸雪跟我说一句话,打一个电话,他都醋性大发。更有甚者,他几乎分秒不离逸雪的身边,几乎她去的每一个地方,他都要跟踪追击甚至监视。那么,逸雪要是真的被我公司聘用来承包即将建成交付使用的康乐园,他还不得成了精神病?这绝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对行长及在座的人说了模棱两可的话。可行长却非得让我说句确切的话,康乐园到底是不是由逸雪承包。
我回答说是承包给逸雪,并冲着逸雪笑了笑。
“那好,那好。看来逸雪今天这酒不光要跟我喝,还要跟洪伟喝。来,咱俩先碰杯干!”
逸雪不得不与行长举杯。
“好,祝你当上大老板。可还有一样,为了进一步砸实,我提议,叫逸雪和经理喝一杯交杯酒。”
“好!”大家起哄。
“不行不行。”我推辞。
“这有什么?玩的就是潇洒嘛!”铁云在一旁帮腔。
“对。不有那么一句话吧,叫做什么来的?”行长眨巴眨巴眼睛,滑稽地说,“玩的就是心跳!哈哈哈。喝呀!”
“对,祝洪伟和逸雪未来合作成功。”大家齐刷刷地端起了酒杯,一双双眼睛对准了我和逸雪。
怎么办?我看逸雪。逸雪她也同样看着我。我们的双眼又同时转向那一双双期待而尊重的目光。我俩举起了酒杯。我和逸雪同时向对方靠拢。举杯的双臂左右交叉,在座的人都把酒杯与我和逸雪交叉的酒杯相碰。
喝吧。喝吧。喝下这杯交杯酒。
卡拉OK机里传出的是什么?我听清楚了,是刘欢唱的:
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哪个更圆,
哪个更亮——
“老板,”一个服务小姐叫逸雪,“万利叫您。”
“什么事?”
“不知道,叫您赶快回去。”
“不行,叫他等等。”行长拦着,“叫老板和经理合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
“好!好!来一个!”大家很是兴奋,冲我和逸雪使劲鼓着掌。
“叫她回去,我和铁云唱。”我预感到万利和逸雪可能又要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不行!就叫老板唱!”大家仍旧哄着。
“行,我和经理唱。”逸雪毅然决然地拿起了话筒说,“下面由我和经理合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并祝大家事事如意,家庭美满幸福。”
“好!”
20
我刚回到办公室,电话铃响起,
“我是逸雪,你回机关了?”
“刚进屋。”
“他可能要去找你,他喝多了!”
“没事儿,你放心吧!”
“不,我跟他吵架了,他骂了我,是当着好多人骂的我,这都无所谓,主要是你,我担心他要犯混!”
“我相信他,他在我面前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我没有伤害他。”
“那也要注意。反正我跟他说了,他只要找你去,我就走!”
“你不要这样做。这事儿由我来处理好了,我慢慢跟他解释,我想他会想通的,会理解的。”
“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我对外喊。
进来的是万利。
“喂,你先放电话,我这里来人了。”
“是不是他,告诉我。”
“你不要管,放心好了。”
我说完放下电话。万利满脸通红,两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请坐。”我让着他,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甭跟我来这套!我过去把你当成朋友,现在我看清了,你是一个勾引我妻子的流氓!”
“万利,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过去我找你,总是你跟我说,没有我说话的机会,今天你得听我说,你们俩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到了!”
“那只是玩笑。”
“那不是玩笑,都夜间十一二点了,她不回家,跟你开玩笑,开的是什么玩笑?有那么开的吗?还喝什么交杯酒,交杯酒是什么意思?喝完了还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这么说吧,你们过去就相爱,这我知道,可现在她是我的妻子,你不应该这样接近她,不应该给她什么希望,你又要搞什么康乐园,不错,我是出过主意,提过建议,还参与过康乐园方案的设计,可现在我告诉你,我不会叫她干的,只要她干,我还是那句话,你把她领你家去,叫她跟你过,我和她离婚!我算看透你了,咱们来干脆的,我不要她了,叫她和你结婚。可有一样,我希望你要自重,我这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黑道上也有人,想算计我的人,把眼睛睁大着点儿!”
丁零零——电话响了。我不接,我知道是逸雪打来的电话。
丁零零——电话接连不断地响。我不得不接。
“他去了吧?”逸雪开门见山地问。
“你不用管,我们会谈好的。”我对着话筒说,“我们不是一天半天的朋友了,你放心好了。”
“你叫他接电话。”
“没事儿,你放心吧!”
“不行!你叫他接电话。”
“好吧。”
我把电话递给万利。
“我不回去。”万利对着话筒发怒,“你瞧着办,你说话算数?我也一样。嘿,你瞧着办吧!”
万利还要说什么,看样子对方先挂断了电话。他“啪”地把电话扣下说,“过去咱们是朋友,从现在开始,洪伟,咱俩一刀两断!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要再瞧见她勾引你或你和她来往,咱把话说头里,可别怪我不客气。”他说着站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