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林坚说得很干脆，也很气恼，心里便由此而起伏不平，“他杨平搞什么鬼名堂，弄什么弯弯肠子，他到底要干什么当我不知道，拿我当傻瓜怎么的？哼，没门儿！我坚决不同意。”
“看你，我不跟你商量么？杨平也叫我跟你商量，想那么多干什么？人家杨平也不是那心怀鬼胎的人。”逸霜边走边急着对林坚解释，“从我内心讲，我不愿去。我毕业以后就管葡萄园，这活干熟了，越干还越有感情了，叫我离开这葡萄园，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我不是那意思。”林坚听后想起了厂长交给的任务和自己的梦想道。“葡萄园可以离开，一定要离开，就是不能跟他们瞎混去！逸霜，我也想和你商量个事，你一定要同意。”
“你说说我听听。”
“到我们厂去干公关小姐。”
“你说什么？”
“丁厂长看上你了，叫你去厂子上班，当公关小姐。”
“我要不干呢？”
“为什么？”
“我不愿意离开葡萄园。”
“这是难得的美差呀。每月八百元的工资，其他补助津贴、奖金、业务提成还不算。你知道有多少人争这个差事吗？可丁厂长说只有你行。”
“我不会干！”逸霜有些烦躁地往前走着说。
“不会就学嘛，丁厂长是个很善交际的人，人际交往上拜他为师，准能行。”
“不行！你们那个丁厂长，据我所知，干事业虽然是个好手，管理上也很内行，可也是个采花的能手，还整天价和自己的老婆闹离婚！我看他跟村里的胡六差不多，是离不开女人的主儿。”逸霜提出不同意的理由。
“母狗不撅腚，公狗能上前吗？我相信你不会干那蠢事的。”林坚据理力争，“再说咱们就要结婚了，可高档家具一件没准备，不就是没钱吗？当上公关小姐，干好了一年得挣多少钱啊！我算计着准得拿个几万，去吧，啊！再说，我也在那个厂子工作，有我在身边，怕什么？”
“叫我想想嘛！”
“还想什么，丁厂长说明天你最好能上班，好多事等着你呢！”
“你总是丁厂长丁厂长的，你怎么看？你是了解我的。土生土长的柴火妞儿，怎好和那些个商人打交道？你就不怕我吃亏上当？你就不想想我会出什么问题？再说，那葡萄园由谁来管？这也不是说走就走的事啊！”
“这好办。杨平不是总想帮你吗？现在就叫他动点真格的。先交给他代管一下，明年村里再续合同时，转交给他就是了。”
“你想的倒好，人家叫我与他合作没成，反倒叫人家来帮咱的忙，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那个杨平我了解，是个好人。再说，他对你也实在是好，心里有你这你知道。说心里话谁叫老天爷先把你给了我呢？若不然，你和他倒是天生的一对。”
“又胡说，再说我就真的离开你，和他去搞。”逸霜开上了玩笑。
“所以我要叫你到我身边，我真的怕失去你，经不住杨平的诱惑。”
“可你不知道，我对葡萄园真是有感情的。”逸霜又恋恋不舍地说。
“交给杨平，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人家要不干呢？”
“你今天晚上吃完饭就去跟他说，公关公关，先攻下他这一关再说，我想他准能答应你的要求。”林坚的眼睛诡秘地眨了一下说。逸霜并没有看到林坚的眼睛，她在心里只是想着这样一来真是对不起杨平，和人家说好合作搞花卉、搞葡萄园的。答应了，怎好不足两个小时又反悔，还要求人家来帮忙代管那葡萄园呢？逸霜想到这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你怎的不说话了？”林坚推着自行车紧追着问。
“我的心里很乱。”逸霜回答，“我在葡萄园已经干了三年了，我真的不愿意离开。”
“咳！这几年你还不明白，土里长出的东西有什么把握，遇上风雨冰雹的，还不是一场空？那工厂才是铁饭碗。听我的吧，没错。”林坚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顺势低头吻了她一下劝道。
逸霜的思绪却仍在那葡萄园里，她想着那葡萄园浇水施肥的情景，想着那葡萄花开时的温馨和芳香，想着她抚摸那一串串玛瑙般的葡萄时心中的甘甜，想那一篓篓、一箱箱送往各个市场时丰收的喜悦和幸福。今天，也真是怪了，胡六跑来和她大侃特侃去公关，杨平又跑到她的身边同样叫她搞什么公关和合作，她倒是答应了，因为杨平没有叫她离开葡萄园。可谁知林坚又受了丁厂长的使命叫她去厂子做公关小姐呢？看那样子，林坚已经答应了丁厂长的要求，他也对此很满意，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商量着，不觉就到了苏坨村的村口并进了街巷。
“你还没给我个准谱。”林坚看逸霜要奔自己的家走，有些急。
“这事来的太突然 ，我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那好，我和你一块回家，听听你妈的意见。”
“不，叫我一个人先想想再说。”
“不行，来不及了，明天厂子里就用人，你明天必须上班。”
“照你这么说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这是为了咱俩好。”
“那我要不干呢？”
“我相信你会干的！”
“我要不干呢？”
“你不会说这样话的。”
“你？”
“两人在干什么？进屋说去。”逸霜的母亲出现在他俩面前。
这是一个安闲而静谧的小院。夜幕下，院落中靠东南角的一棵古槐显得厚重，它那伸展开来的枝枝杈杈被那茂盛的叶片遮盖得严严实实，覆盖了半个院落。更使人心醉的是此时槐花正开，那浓郁的槐花香撒满了整个院落，使得这儿显得越加的宁静而祥和。
“俩人有什么话进家说。”逸霜的母亲把他俩叫进屋。老人看上去有六十开外，灯下，透过她那副慈善的面孔就可看出她有一副慈善的心肠。
“妈！”林坚早已把逸霜的母亲叫妈了，使逸霜的母亲听了从心里就往外冒甜水，说他林坚懂事，心眼好。今天，他把那个“妈”字叫得更亲切：“我和逸霜正商量件事，您听了保证高兴。”
“那也应该来家说呀，我听着俩人好像抬杠拌嘴似的。”
“没有，我俩不会那样，要真那样，我林坚怎么对得起您老人家。”
“就你会说，哼！”逸霜听后，撅着嘴去另一房间洗脸。
“该结婚的人了，有事商量，不要急。什么好事，说给我听听。”
“我想叫她去工厂。”
“去工厂？”
“对，去我们那个儿童玩具厂。”
“噢，干什么？”
“我们丁厂长说，叫她干公关，一个月挣好几百呢！您说这差事该有多好？全乡好多人争这个美差，丁厂长一个没看上，说逸霜最合适。”
“噢！丁厂长那个人怎样？眼下有的厂长、经理花花事太多，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总在女孩子身上下工夫，可得看准了。”老人有些担忧地说。
“丁厂长那人我了解，您放心。再说，去厂子跟我在一起，谁敢在逸霜身上安歹心。”
“这倒是。”
“我不去！”逸霜从另一房间甩过话说，“我哪儿都不去。当什么公关小姐，我不会干。”
“听妈的，妈同意你去。”林坚笑着说，“您说是不，妈？孝顺父母就是听妈话，照妈的话办事。”
“哼，你别用话哄妈高兴。”逸霜拿着毛巾边擦着脸边走进屋说，“我妈这么大岁数了，身边没有个人不行，我走了，谁跟妈谈心做伴儿？有个大事小情的，谁又能及时给干去？那个公关小姐的工作能保证我天天晚上回家吗？”她说着，又转身问自己的母亲，“您说说，您这么大岁数了，我离开您怎好放心？再说，那葡萄园就要到开花的季节了，哪能说走就走？”
“这？”逸霜的母亲被女儿一说觉得倒也在理，不由得有些为难地对林坚说，“俩人还是好商量，不要急。”
“妈，您听我说，”林坚脸色很是沉重的样子道，“您坐那儿听我说。逸霜的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我却知道那个胡六和那个杨平总打逸霜的算盘，这您也是知道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他们两个总想讨逸霜的便宜，万一要真的出了事，您说这街坊邻居的还不得说逸霜招惹是非，还不得背后把逸霜说得狗屁不如？那时，您的脸往哪搁，我的心又怎么受得了？所以，我想来想去，叫逸霜在我身边工作，全踏实。您说这有什么不好呢？”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说得那么邪乎吓唬妈？”逸霜说，“光天化日之下，谁敢胡来？即使胡来，我是那么好欺负吗？我就那么老实？”
“逸霜你不要说了，现在的男人，硬的招数少，软磨的可多着呢，架不住花言巧语的骗人上当呗！比如今天，杨平又上葡萄园和你干什么去了，我看得出来，他把你灌的够迷糊的，幸亏我及时赶回碰上，不然的话，你坐着他的摩托车不定到哪去。”
“你？”逸霜的脸色煞白，气得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什么？你跟妈说清楚。”林坚步步紧逼道，“你为什么答应和杨平一块儿合作？在他身边干行，在我身边干不行？你说，这是为什么？不是我林坚小心眼，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如对杨平的感情深。他杨平文化高，长得帅，能说会道，会哄你，我不就是老实人一个吗？不就是不会哄你高兴吗？妈，您说，我听您的，您说怎办 都行，谁叫我救了她，谁又让您把她交给我了呢？”
“谁说我也不去！”逸霜越听越气，越听越感到林坚在搬弄是非，在污辱她和杨平。当然，她逸霜也承认胡六始终对她有非分之想，有过无理的要求，甚至不怀好意。可杨平和他不同，杨平有自己的志向，有他的理想和追求，他绝不会践踏别人的感情或亵渎别人的感情或拆散人家达到自己的私欲，杨平不是那种人。逸霜想着这些，颤抖地对她的母亲和林坚说：“再说，你说是在你身边，你敢保证天天在一起吗？你又敢保证外面世界就遇不上像你所说的那种天天打女孩子主意的歹人？假如遇上，你又不在身边，你就真的那么放心，那么踏实？所以说，人不是看她在哪儿工作，而是看她自己想的是什么，干的是什么，要得到什么。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自己的心掏给另一个人，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谁也不会在歹人面前轻意 地上当受骗。所以，我不去，哪儿都不去，就干我的葡萄园。”逸霜越说越气越固执起来。
“哼！我看你是真的有外心了。”林坚也气道，“早先你跟我说话不是这口气的，现在越来越对我冷冰冰的了，说出话来噎人一遛跟头。好吧，今天咱当着你妈的面把话说明，你要跟我成婚，你明天就跟我上班去；你要另有外心，我林坚也是个男人，只要你说一声‘拜拜’，我立马抬腿出屋，永不登你家门。怎样，有你妈作证。”
“你？”
“我咋了？我林坚一向做事没认过死理，可今天不同，今天这个真儿我是较定了。哼！你说吧！”
“林坚，不要这样，听大妈说，俩人好好商量。”逸霜的母亲越发地为难起来劝道，“这门亲事是定下的，没跑，你放心，年轻人火头上都不要说气话。”
“妈，这不是气话。”林坚眼珠子瞪着对逸霜母亲说，“她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越来越疯了，她眼里越来越不夹人了。两年前杨平就借机搂她抱她，现在他俩时不时地在一起，不是在葡萄园里，就是在小树林里，要不就在运河边，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有时天黑了还不回家，干什么了，您问问她。好，您说说，这些往我耳朵里灌，我心里该怎么想？怎么想？”
林坚说着，逸霜听着，逸霜母亲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苍白。
林坚越说越激动，逸霜越听越愤慨。逸霜的母亲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就把那眼睛盯住了逸霜。
逸霜和母亲对视着，母亲的眼神是愈加的不解，女儿大了，不由老人了，有自己的活法了，是这样的吗？这门亲事是自己定的，人家救了女儿的命啊！再说，林坚到底还算得上称心的，他对逸霜是真心的，这是看得出来的。特别是林坚进了乡办的儿童玩具厂后，每月都要给她这个未来的丈母娘三五十元的零花钱，逢年过节就更甭说了，鲜货、糖果、各类点心、鲜牛羊肉、欢蹦乱跳的活鲤鱼，真是应有尽有地送进门来，她还有什么说的呢？有这样一个好女婿，她是称心如意的。可没想到姑娘大了那么多小伙子追，还有那个胡六，她也并不是没有听到风言风语，可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那种没有主心骨的人。平时逸霜言谈话语也流露出杨平如何如何的好，她当然能感觉到一些个蛛丝马迹，但她也不信女儿会脚踩两只船。问题是今天，林坚的一席话倒是让她想的多了起来。人家林坚提出这些事情，让女儿离开那些追求她的男人，到林坚身边工作，有什么不好呢？这应该说是对女儿的一种保护和爱护，省得招惹是非。女儿为什么不去呢？难道她真的对林坚有了二心？
母亲看着女儿，心里不由就想到了许多，不由得就要对女儿发火。可还未容她老人家说什么，就见逸霜狠狠地瞪了林坚一眼，说了一声“我就不去！”抬起脚步就往屋外走。
“你，你给我回来！”老人家伸手指着逸霜叫着，气得话都变了音儿。
“我就不回，我说什么也不上那个玩具厂！”逸霜仍旧往外走着说。
“你给我站住！”逸霜的母亲叫着追出去。
“妈你甭管！”逸霜回头嚷。
“好啦，大娘，我算看出来了，她逸霜早有了二心，我林坚也是个汉子，我不强求，她不去就不去，我们俩的事您掂量着办！我走了！”林坚说着气话，转身假惺惺佯装要走的样子。他早把逸霜母亲的心掌握住了，他要利用老人那慈善的心肠来逼逸霜就范。老人果不其然地火上浇油。
